安绍卿与如风知道安绍芸有异动,但是每次跟踪安绍芸,总是一无所获。除了知道安绍芸时常一个人去茶楼酒肆,便也没有其他的消息。调查那些酒楼,每个茶楼酒肆都有自己的老板,根本无迹可寻。
但是凭着安绍卿对妹妹的了解,他知道安绍芸肯定有苏瑾的内幕消息,但是安绍芸的性子与自己如出一辙,她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若是苏瑾真的与安绍芸有联系,安绍卿又怕打草惊蛇,再次让苏瑾逃之夭夭。
横竖,谁也不敢惊动安绍芸。
如果苏瑾真的跟安绍芸碰过面,那就证明,苏瑾并未忘记过往的一切,只是不愿旧事重提,不愿再见任何人罢了。
处斩苏信的那一日,几乎全辽州城能赶来的都来了,一个个翘首去看女婿监斩老丈人。
因为太守是地方的执行长官,这生杀令,自然要让太守来执行。特使与安绍卿分坐两旁,冷眼看着底下攒动的人群。
安绍卿的锐目快速掠过底下的一张张容脸,期待着找到自己想要的。只是焦灼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终归她还是没有来。即便今日处斩的是她父亲,她也无动于衷。甚至于她真的想就此消失不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袖中的手,蜷握成拳。
瑾儿,你真的不愿再见我一面吗?你真的如此恨我,以至于最后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苏信走上刑台,披散着头发,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
“验明真身!”特使道。
太守颔首,冲着一旁的刑狱官点头。刑狱官上前,撩开苏信的头发,而后让苏信在御令上按下了指印。
如此一番,特使才算放了心。
一支斩杀令掷出,刽子手的大刀闪烁着明晃晃的冰冷。寒光下,苏信的头被按在木桩上,这是他第二次上刑场。上一次因为有苏瑾在,苏信侥幸未死。只是这一次……只怕是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
人,何以争得过天?
鲜血喷溅,人头落地。
洒下一腔子恩恩怨怨,荣辱是非都尽化云烟。
苏信上半生染血,下半生铜臭。风光无限时,身为城中首富,苏家败落后沦为阶下死囚。细细看来,何处不是命?恩怨荣辱皆有时,只是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
忽然一阵冷风,伴随着“嗖”的一支冷箭,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四下陡然间死寂如冰窖,鲜血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无比,吧嗒吧嗒直扣人心弦。太守忽然尖叫着,“侯爷?”
下一刻,刑场上一片混乱。
安绍卿的身子僵在当场,低眉那一瞬,他看见冰冷的箭贯穿自己的心口,鲜血从伤处源源不断的滚落,一点一滴的落在地面上。一种彻骨的寒凉从脊背窜出来,而后在心口处蔓延开来,最后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
唇角艰涩的漾开一抹浅笑,他逐渐暗淡的眉眼再次扫过底下众人。
氤氲的雾气浮现在眼底,最终他笑得撕心裂肺。原来她真的不会回来了!原来他,只是被她遗忘的过往,再也回不去从前。
他抬眼,看着如风焦灼的飞过来,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瑾儿,若我以死谢罪,你会不会原谅我?
突如其来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甚至连苏信的尸体都只能被草草收拾,埋在乱葬岗上。一时间,安东侯府乱作一团,安东侯爷被刺,性命攸关。
“我哥怎么样?”安绍芸慌乱至极,却只看见那支染血的羽箭,还有安绍卿垂死的面孔。惨白的容颜,那是装不出来的。
大夫摇头,“一箭穿心,所幸偏了稍许,否则当场毙命。只是心脉损伤严重,能不能熬过这两日便要看天意。”
安绍芸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揪住大夫的胳膊,“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大小姐,若是侯爷的求生意志够坚定,便能醒转。若是两天后侯爷再无醒转之态,那只能……准备后事。”大夫的话很明确,一切看天意,更看人为。
一个人若是有足够强大的求生意志,即便生命垂危,也能熬得过去。
若然意志薄弱,只怕……
如风死死盯着安绍芸瞬息万变的脸,眼底的光一点点的暗下去。他在等,等安绍芸的答案,等安绍芸的按捺不住。可是他输了,安绍芸只是垂下眉眼,不置一词。
大夫为安绍卿止住了血,但是箭伤到了心脉,如今只能用人参吊着命,而后用药物维持着。能不能熬过这两天,全凭天意。
这一次是真的,苏瑾!
心,狠狠疼了一下。
白衣女子依旧安静的坐在阁楼里,开着窗,望着外头街头上的繁华。不管辽州城内死了谁,杀了谁,都不要紧,这里的人还是各顾各的。别人的生死,何必放在眼里,放在心里?
“小姐,苏信的尸体已经处置妥当。按您的吩咐,收的上等楠木棺材,坟外头不垒砌,不立碑。”酒楼的老板恭敬的上前。
女子颔首,“有劳了。”
老板迟疑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你便说吧,还有何事?”
“您跟苏老爷是……”一个陌生人,总不至于会如此善意,去为一个江洋大盗收尸。听说苏信有个女儿,难不成是……
女子只是优雅的起身,写得好一手小篆,教人欣羡又敬服。
一笔落笔间,一个豆大的“谨”字赫然跃于纸上。
“谨言慎行,方是持久的经商之道。你可明白?”女子优雅不俗的谈吐,无形的气魄流露于外。便是从一开始,她就是这样的气势,连男人尚且不如她半分。这种自信与从容,令人心生敬佩。
“是。”那老板颔首,恭敬的接过,随口便道,“听说侯爷伤得不轻,如今整个侯府都热闹了,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折断,女子的身子显然僵了一下,“你说什么?”
老板忙道,“原是中了一箭,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只听得街上有人传着,侯爷怕是熬不过这两日的。”
“中了一箭?”女子转身,口吻中满是不屑与讥笑之意,“有如风这样的身手在侧,也会身中一箭,果真是了不得。”
“那我就先出去了。”老板不以为意,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想着话都说尽,便走吧!素来她是不喜打扰的。
低眉望着折断的笔杆,她忽然默不作声。窗外的风吹进来,那颗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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