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9点,上京中心future酒吧。
当天是酒吧周年庆典,高索的左膀右臂落榜,并没有影响酒吧的生意。人间烟火和自寻娱乐的天性,是不会受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影响的。
宋灵杨的约会选在了这里,其实他特地向杭天讨教了约会的学问--毕竟杭天是他们这一年龄段唯一谈恋爱了五年都没有分手的“高手”。如果宋灵杨能够更加深切的调研一下,可能会更能确定杭天给出的建议的可实施性--毕竟杭天唯一在非工作地点见到代月的,也就是在future酒吧代月提人那次。
其实上京监察部离警察局不远,于是在杭天工作之余,贺忱就看到俩人聊得头头是道。一般是宋灵杨“啊“的一本正经,其实没发现杭天压根一窍不通。俩人一个胡说八道,一个深信不疑。
最后,宋灵杨觉得再拖下去可能代月就忘了这事儿,于是地点就选了future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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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ture酒吧一般是凌晨12点才正式“营业”,晚上8点到12点之间,都是些散客吃吃西餐喝喝鸡尾酒之类的。宋灵杨也是用了心了,特地准备了“烛光晚餐“。俩人在酒吧大厅边角靠窗的位置,聊一些五年前崇安坡的事,还有大杨传达给宋灵杨的一些鹰潭事迹。基本是宋灵杨在好奇的追问,代月偶尔作答。
吧台这边,被迫“休假”的贺忱,莫名其妙在被迫得到宋灵杨约会消息的时候,趁下班的点来了future酒吧。
关于被迫“休假“,贺忱也是昨天才收到的消息。上次在代月办公室大吵一架后,代月就已经好心给贺忱提交了休假申请。因为超过5天的假期都需要走华雩审批,这几天俩人各自忙着,代月也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昨天,贺忱收到一封审批假期通过的邮件--15天假期……
大厂案后续如火如荼的进行,忽然被强制休了假,立案的文件已经审批下来了,贺忱这期间完全不能提审嫌疑犯,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子闷火……
实际上,就在贺忱在来future酒吧前一个小时,去了今晚的第一个约会。
上京警察局地下停车场,贺忱车里。崔自群一上车就将档案袋塞到贺忱怀里,满身的烟气表示,他已经在地下车库等了贺忱好久。
“谢了!”贺忱打开档案袋,嘴里咬着烟,接着车内灯光眯着眼浏览上面的条款。
崔自群一撤身不干了,笑骂道:“嘿就谢了?!你不知道这瑞银保险多难搞啊!我可是拖了好几层关系才联络上的!就你这职业人保险压根都不爱接,纯属赔本买卖!好歹那报纸报道的少给你沾了点光,人保险公司才把风险等级降低了,否则知道你这办案子不要命儿的主,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
贺忱头也不抬,手用力拍了拍崔自群的肩膀,嘿嘿乐呵说:“谢了谢了您辛苦了!”
崔自群叹气,瞅他说:“要不是看在我大外甥的面儿上,我可得吃你个大回扣!”
“行行,多谢你大外甥!”贺忱连连附和,眼睛还长在合同上。
这是贺忱前几个月拜托崔自群买的份保险,受益人是他一岁多的儿子贺唐。瑞银保险公司以注重客户隐私为主要服务宗旨,全程都是一对一服务,除了投保经理和投保人,不会有第二人知道消息,直到保险兑现或者到期。
贺忱也是看中这一点才选择的这家公司。但是这公司的门槛极高,审核流程也相当麻烦,贺忱这才摆脱崔自群托关系联系上了,就这还拉锯了好几个月。
贺唐按关系上也是崔自群的半个外甥,这事办的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崔自群手往下掏,他知道贺忱习惯将好烟藏车底座,还真给他三两下摸出来几盒。
崔自群可算是满意了点,又提醒说:“这保险得把你这些年积蓄花的差不多了吧?你对我那大外甥可真是舍得!”
“那可不!”贺忱说,继续看那保险。
崔自群似乎对那烟还不算满意,接着又在后座里倒腾,期间摸索着问贺忱:“对了偷偷告诉你个大秘密--”
贺忱头也不抬,问:“什么?”
崔自群没摸索到新宝贝,靠在车坐上拆开包刚才翻到的烟,警惕了眼车窗外,靠近贺忱低声说:“就上次金雀花的消息--传说中的长生榜开了!”
贺忱一皱眉,这才抬头看了眼崔自群,半晌“啊”了一声,继续研究合同。
崔自群火机一打,撇了眼问:“你不好奇是谁么?”
“不好奇。”贺忱说。
崔自群烟点燃抽了口,背挪到车门边,和贺忱拉开了一个人的距离,观察着他道:“是代月。”
贺忱听言僵了一下,好几秒才生硬的拧过头,不敢相信的注视着崔自群。
贺忱从警十几年,长生榜只在前辈们的传言中提到过,金雀榜的榜单向来都是按照发榜人的金额排名。这四十多年的时间,监察部的信息科曾经捕获过几次讯息,除了保护榜单上的人员安全外,还曾经捣毁过一次暗网的操控人员,早几年的ip隐藏并没有那么先进,当时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客也是金雀榜元老级成员斯坦,曾在多方安插长期部署、呕心沥血作战后侥幸捕获,据说至今还在相关部门的控制中。
但是长生榜不一样。金王朝的人手段毒辣,绝对不是只杀榜单上的人,他们会让长生榜所有家眷亲戚甚至交往密切的人,全部消失,古代的连坐和株连也不过如此。
至于长生榜上的那个人--十几年前那个开榜的人,至今没有发现两块连在一起的骨头。
化尘归土,遍地开花,这就是长生榜。
代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代月会上长生榜?
“对,就是你们空降那个副局。”崔自群看着他说,手上的烟送进嘴里,但是眼睛一直在观察着贺忱。
好一阵,贺忱继续低头,手上的合同又翻了一页,似乎毫不关心说了句:“哦。”
--代月知道么?他上次去见金雀花组织的交易,又是为了什么?一时间,贺忱掉入的谜团的漩涡。手上那合同,似乎字迹已经模糊了。
崔自群保持那个距离感的姿势,又抽了几口,烟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但是谁也没开窗户。
好一阵,崔自群再次开口:“我听说你们这次抓捕樊川的行动,代月冒险下去见了交易的人?”
贺忱:“嗯,当时抓捕令没下来,他下去拖了会儿。”
崔自群问:“他和霍顿说了什么特别的么?”
贺忱摇头:“没有。就是在拖时间。”
崔自群继续问:“我听说交火后他追出去了,你也去了,他和霍顿接触了么?”
“我们追到长江故道那边,遇到了埋伏,都是霍顿的人,赶紧逃命了。”贺忱大致翻完合同后,塞回档案袋内,抬头说:“幸好遇到上关那边的消防员,才逃过追杀,根本没看到霍顿。”
“真的没有?”崔自群锁着他问。
“没有。”贺忱肯定道。
霍顿的尸检报告就在华雩办公室的桌子上,那上面明确的指出,霍顿是一枪毙命,身上的撞击痕迹被砂石冲击消磨了不少,但是完全没有挣扎痕迹。弹孔检验根本不是上京警察配枪,而是一种十年前产的猎杀专用弹孔,这种弹孔的穿透力极大,不会用于警用。而且当时贺忱确认,代月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带枪。他们在躲避追杀时,用的是贺忱申请的警用配枪。
所以贺忱的答案是:没有。
“知道他死了我们也挺意外的。”贺忱此时说,故作随口问:“他和霍顿接触了会怎样?”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上京么?为什么会上长生榜么?”崔自群不答反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来了我就被迫休了15天的假!老子还一堆事等着查呢!”贺忱这次怒气是货真价实的。
可能崔自群被他的较真儿劲给逗到了,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换做是诚信的警惕,慢慢道来:“一年前金王朝的捉鬼行动,抓了特警局局长鬼王--也就是代月,13天的囚禁后,被庄阎王给弄回来了。据说回来的时候被折磨的够呛,抢救了两个月才活过来,可是你知道他醒来后怎么交代的么?”
贺忱看着他:“怎么交代的?”
崔自群:“不记得了。”
“……?”
“对,就是“不记得了”,就这么撂下四个字。其余的什么都不说,一个多月一次也没再开口过。监察部连着一个多月,老凯都亲自去了,愣是没从他牙缝里撬出一个字来!”
“然后呢?”贺忱问。
“然后?庄阎王以心理咨询挡着,小一年了吧不让人见,其实压根就是把人藏起来了。再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俩月后为阅军仪式安保这事儿,庄阎王就放人过来了。”
这事儿贺忱是听过的,据说俩月后的阅军仪式要在上京举行,为了安保工作,崔自群其实是举荐了人的,但是后来华局就选了监察部部长方颂凯的秘书举荐的人。看来这个被举荐的人就是代月了。
“他在边境那边十多年,捣毁过多少团伙杀过多杀人?断过多少人财路啊!境内外多少人要他不得好死呢,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上的长生榜?!可为什么上了长生榜,那些人都在静观其变呢?”
崔自群此时冷笑一声,继续道:“你说上面就真相信他是干净的?那可是金王朝啊,劳伦斯出了名的重人情有仇必报,代月当年可是亲手把劳伦斯最信任的兄弟活捉了!被囚禁那么多天还能活着回来?!他肚子里多少条路随便开一条那些人就风调雨顺好多年!
他要是没招点什么劳伦斯的人能让他活着回来?“捉鬼“计划就这么结束抓了人还能轻易放过他?而且他回来一个字也不交代完全不配合!你说要是发现他和金王朝有接触,会怎么样?”
贺忱愕然--
崔自群挑眉,凑上来到:“我好心提醒你啊,最好离他远儿点儿,局里有事能忍就忍了,顶多也就这俩月;他这次来上京,背后不知道多少枪杆盯着呢!单监察部内外都好几个!
不过你要是发现有什么异常,或者他要是和金王朝的人有接触,千万别打草惊蛇,直接留神告诉我!好歹我帮了你那么多!”
“……行。”贺忱终于说,跟着撵人下车,“快走快走吧你,我得赶紧把保险材料备份齐了去!”
“哎你个过河拆桥的!我的话你听着点儿……”崔自群被推搡下车还顺带揣了几包烟,关车门间特意道:“唐唐周岁在哪补办?千万叫我啊我礼物都准备好了!”
“知道了赶紧忙去吧!”贺忱关上车门。
保险档案袋在他手边,车里两种烟雾混杂,他想起代月在白头岛的反应--他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和霍顿的交易,是他设计好的么?可是如果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错了--那个大汉,三合会的交易,霍顿对他的怀疑,还有在故道边--他赶到那里的时候,分明看到代月愣在那儿……
--他究竟和霍顿说了什么?
霍顿的死,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地下车库的车灯偶尔亮起,走过隐秘的长廊,两旁的车辆沉默着,而这一切谜团,都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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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ture酒吧。
贺忱见那边谈笑风生,又招呼调酒师再来一杯。
“玫瑰拉莫斯,谢谢。”
一个清朗的声音,贺忱循着声音看去,他的旁边,一个身穿圆领卫衣的男人坐了下来。贺忱认得这个人--季临。灯红酒绿的酒吧里,摇晃的昏黄色霓虹灯,倒和这人脖颈儿胳膊上的大花纹身很搭。
季临倒是对贺忱还不熟悉,似乎认真打量确认人,伸手来招呼:“你好,贺警官。”
贺忱高脚凳转向吧台,扭头问:“你认识我?”
“八年前《上京晨报》上有报道过你的事迹,有一张你的照片。”季临顿了一下说,“你看起来变化挺大的。”
那是围剿贩毒团伙被由大记者报道的那次,也就那次上过报纸。其实贺忱是很意外的,为什么这个人会对自己有印象。
季临好似看出他的疑惑,道:“我们这行对图片的记忆都留的比较远,职业习惯。”
--实际上贺忱关心的是,季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调酒师将贺忱的马提尼送来:“帅哥,您的酒。”
“谢谢。”贺忱接过酒杯,习惯性的在吧台上转了下酒杯。酒杯里的酒裹着冰块旋转,和杯壁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旁边,季临正和那边的代月招手打招呼。也就是在贺忱回头见,和代月的视线隔空相触--代月好似才发现贺忱也在,见到他也是微微迟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继续和宋灵杨聊天。
吧台上,季临看着贺忱手里的酒杯,像是下定决心问:“你上次,是怀疑他吸*毒吧?”
--他们都知道是贺忱从future酒吧,追到车上那次。
贺忱斟酌着,或者季临还知道些别的,他查过季临资料这件事,他们此刻都心知肚明了。
季临从贺忱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这时他勉强一笑,双手交叠在吧台上:“你应该调查过了吧?我们以前跑线的事。”
贺忱看的出来,季临那是个防备的姿势,他其实是心有顾忌的。
“他以前,吸过的吧。”贺忱猜。凭借十几年和毒贩瘾君子的打过的交道。盘古小说网首发 www..
季临似乎侧身望了代月一眼,好一阵,他双手交叉压在吧台,终于开口道:“……跑了两年吧大概,一直在北边跑。后来不小心跑到了侯人帮的线,他家老爷子-代立死了。
然后我不干了,他却继续在侯人帮那边。但是他过的……并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不好过,他还是跟着侯慎之……后来,差不多一年多吧,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侯家赶出来了。你知道下面的人,被赶出来的,都不好过的。他也不好过……”
“然后侯人帮和高索的一场交易,他不知道怎么被卷进去了,侯人帮的人都认定了他是高索的卧底……”季临双手在此时攥紧,微微颤抖着,咬牙道:“……折磨他,给他注射了大量的……”
贺忱那杯酒还没动,他将酒送到季临面前。季临一把抓起那杯酒,灌了一口,稍微稳定了点儿,继续道:“可是高索的人打他--然后以为他死了,就扔了。”
季临又喝了一口酒,脸色微微泛红了,双手握紧酒杯,冰块中映出他的轮廓:“……我是在死人堆里找到他的。然后,他就开始戒……”
季临深深叹了口气,忍不住咳嗽的两声,贺忱拍了拍他的后背顺气儿。
“他怎么戒掉的?”贺忱轻声问。
季临手用力揉了揉眼睛,苦笑道:“哪是戒啊,他那根本就是折麽自己!他把自己捆起来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或者在满是冰块的浴缸里泡着,反正就是死扛着。那样子,不死不活的,就熬着……”
贺忱忍不住看了代月一眼,摇曳的烛光下,那人微微笑着,看起来平和了很多。
“我也劝过他,要不稍微找点儿,起码好受点儿。可是他死活不肯,还说宁愿死也不碰……”
季临在这时观察了贺忱的神情。
“后来呢?”贺忱依旧小心的问。
季临低下头,将最后一口酒喝下,酒杯里只剩下融化了边角的冰块,继续道:“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发现疼可以暂时麻痹别的,就开始纹身。就生纹身,怎么疼怎么来,一犯就开始纹身……也不管纹什么,没地方纹了,就硬洗了再纹……就这样纹了洗洗了纹,他身上早就没块好地儿了……就这么好几个月,也算是戒掉了……”
“你要是说他吸*毒,我绝对不信,他其实,特别恨D*品……”
“你知道为什么么?”贺忱此时问:“凭你对他的了解?”
季临迟疑了一下,注视着贺忱,好一阵开口:“……他说,他妈妈以前,就抽鸦片,还打他...反正他真的是,骨子里厌恶的……我觉得也是因为这个,他恨极了那个碰了D品的自己...”
贺忱继续问:“后来好了么?”
贺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迫切,但是季临敏锐的察觉到了,情绪轻松了些,继续说:“后来他跟一个人走了,那人叫朝哥,也没说太多,然后大概两年多吧,我们才见面,他当了警察……”
贺忱:“那个朝哥是什么人?”
这时调酒师过来:“季老板,您的拉莫斯。”
季临笑着接过:“谢谢。请这位帅哥一杯--”
“打住!别点拉莫斯了--”那调酒师立刻说,他们看起来很熟。
季临笑着说:“不点不点,辛苦了,一杯马提尼。”
“得嘞,季老板真会点。不是累死人,就是考人功底儿!”那调酒师继续回去调酒了。
贺忱察觉到季临并不想谈这个“朝哥”,转而问:“这么多年,你们一直联系么?”
“……也不是。”季临搅动手中的拉莫斯,迟迟才道:“过去一年多没联系了,就遇到你那次,半个月前我们才见面……”
“那你觉得,他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么?”贺忱问。
“……嗯”季临低头想了一会,慢慢说:“他好像,特别怕老鼠。”
贺忱:“老鼠?”
季临点头:“嗯,特别怕……以前没发现他怕的……”
贺忱想起来几天前,代月看到那电子老鼠的时候,确实有意无意的躲得远远的。
马提尼很快来了,贺忱再次习惯性的转着酒杯,良久道:“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季临诚恳道:“我希望,你可以多照顾他,有危险什么的,我怕他根本不在乎……你们是同事,而且警察局你看起来比较--厉害。”
贺忱讶异道:“你相信我?”
季临忽然抬起头注视着他,打量他眼底的疑问,接着轻松一笑,回头望向代月,道:“他信的人我都信。”
贺忱哑然,哪里看出来代月信自己?
“谁知道你是不是苦肉计!”“你可是穿了两层防弹衣!”
--“拉拢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太危险了!”
--“贺队,我可是穿了两层防弹衣!”
他们从认识以来,就没有不是剑拔弩张过。白头岛那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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