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货铺老掌柜淡然一笑,指着自家铺子,对刘清说道:“三间屋子兜售天下,不过老夫可不认钱。”
刘清卷起袖子,“老先生暂且等等,我去去就来。”
漓潇瞪眼道:“嘛去?不晓得自个儿现在什么情况么?”
刘清点点头,知道是知道,可这事儿不能忍。
他娘的,当我是摆设?敢喊潇潇仙子,我到要看看你这醉鬼,胆子几斤几两重。
云海中,三人盘坐,那个灰衣中年伸手捂住额头,叹气道:“果不其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只觉得,与张木流初次相见,自个儿是护国真人的开门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人家张木流是个牵着毛驴,一边是赵长生,一边是赵思思的轩王义子。本以为靠着关系那人才能与自己有点儿交集的。结果没过几天,人家身旁的青色毛驴,变成了青焰麒麟,与自个儿师傅在云海中打得是那个天昏地暗。自个儿想上去帮忙,刚刚赶到云海,被人一句别拦路,一巴掌拍成了重伤。
中年人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身旁有人问道:“老大?咋个回事?”
中年人便说道:“好些个故人都不在了,有的年轻,有的却发须皆白。我年少时,有个与我极其不对付的家伙,跟他老子一样,打死不当皇帝。游历到那北地,却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被人斩去一条臂膀。可,最后他也没救下那个女子。”
一旁有人问道:“你说的这人是谁?”
中年人撇嘴,“说了你们也不信,我要说那人是天下渡赵长生,你信么?”
一旁那人撇嘴,心说我信你个鬼。
赵长生谁不晓得,守了天下渡万年时间,哪怕在自个儿这些个人里头,也是泰山北斗了。你要是认识赵长生,就不会与我们这般守着这金霞洞天了,起码也去守一洲呀!
说着,中年人低头看去,啧啧道:“这小子下手可真黑啊!”
下方桥头,刘清即硬是扛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凡俗市井打架一般,抓着那个读书人,对着脑袋就是一通乱锤。
刘清嘴角抽搐,赶忙又踩了一脚,这才拽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转头看向漓潇,咧出个笑脸,笑的脸皮抽搐,其实是疼的。
漓潇气道:“疼死你,自找的。”
云海之上,中年人拍了拍身边人肩头,无奈道:“去个人把那三个人带走,这下子受伤太重,武夫修为压根儿没法施展,估计得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一两境界的修为,此刻要让他出手,除非用他的飞剑,那不就吓死人了?万一给这些人再弄醒几个,真他娘的要反了天哦。”
的确,因为漓潇御剑而起,至少那星货铺子与铁匠铺子的两个家伙,已经醒了。
果不其然,那星货铺子的掌柜已经抬头看向天幕,冷声传音:“鱼沾霖,今夕何年?”
中年人正是张木流第二次进长安,碰到的一个判出晴雨岛的二尾子的徒弟。
当时二人有一问一答,牛头不对马嘴。
“要学那过江龙?”
“与我扮笑面虎?”
鱼沾霖无奈传音答复,“太子殿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结果老人再不出声。
有个一身黑衣的中年人,走到被漓潇打成重伤的三人面前,亮出令牌,沉声道:“神桥镇捕快,怀疑你们是在逃重犯。”
话说完,这三人果真乖乖跟着走了。
刘清抬头看向天幕,撇嘴道:“等我伤好了,我还得打回去。”
拍了拍手,又灌了一壶酒,刘清咧出笑脸看向漓潇,轻声道:“不咋疼。”
星货铺子掌柜,笑着摇头,轻声道:“进来吧,聊一聊。”
进去之后,刘清与漓潇各自闲逛。
三间屋子,当真是包罗万象,想得到的就都有,连那已经极少有人会用的茶罐儿,这里都还有的。
屋子里生着炭盆,老者忽地变作中年模样,拣起火筹拱火,又往火堆煨去茶罐儿,开始煮茶。
刘清试探问道:“前辈是秦人?”
变作中年人模样的掌柜抬起头,苦笑道:“我是宋人,推翻秦的那个宋,好像现在又被秦夺回了。”
刘清点点头,“好在皇家依旧姓赵。”
中年人看向漓潇,“这姑娘看着好眼熟。”
刘清无奈道:“我看前辈也眼熟,像一个老前辈。”
眼前这人,模样与赵长生实在是太像了。
刘清便问道:“前辈可认识赵长生?”
中年人笑道:“我叫赵戮,是他大表哥。”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心说这也……赵长生瞧着像是眼前这位前辈的爷爷啊!
赵戮摇了摇头,叹气道:“长生没有接手皇位吗?”
刘清摇摇头,“不晓得,我认识赵前辈是在天下渡呢。”
结果中年人又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也不晓得如今天下,是何模样。”
鱼沾霖瞬身而来,气笑道:“你醒了就醒了,咱们还成了话匣子?你再说下去,道破天机,搞的大家伙儿都醒了,那咋整?”
说着指了指刘清跟漓潇,轻声道:“张木流的闺女,可不是早早那丫头,是小女儿。还有张木流的关门弟子,也是女婿,小女婿。”
赵戮诧异道:“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是逍遥王跟离姑娘的闺女。”
这句逍遥王,又给两人整蒙了。
赵戮微微一笑,解释道:“当年九泽水患加上天地大劫,张先生对人世间做了巨大牺牲,宋国封了张先生剑候,后来又成了剑王。梁国那边,萧磐二话不说就给了张先生逍遥王称号,掌管一国山水名胜。”
顿了顿,赵戮接着问道:“三位乔先生,还有另外一位张先生,还在?”
鱼沾霖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万年时间,张卓康极少在三界之中,这天下的怪物不够他打杀,跑去域外吃肉去了。如今有个青鸾洲,乔长昌是那御兽一门的老祖宗了。乔雷跟赵倩若是发话,天下马帮莫敢不从。还有乔玉山,到现在依旧是若论治水,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赵戮点点头,看向漓潇,问道:“你爹呢?”
漓潇听见自己那几个叔叔伯伯一个比一个吓人,又想起自家老爹,只得低声道:“没事儿干,一天天的,在山上喝酒。”
怪不得,小时候每次卓康叔叔来山上,带的兜是听也没停过的兽肉。而长昌伯伯,就是带一下小精魅,只不过后来都被漓潇放了。想来也就大伯二伯最俗。大伯每次跑来,给一袋子泉儿。二伯则是空着手,就夸自个儿越长越好看罢了。
上次山中聚集许多前辈,小竹山一脉,就方才这几个叔伯。百花仙山居然也来了,而且是两位花夫人。知冬城里那些个人,原来个个都与爹爹一般,是那人间遗民。
其实漓潇瞧见了一个头戴道冠的女子,自称帕若。当时娘亲脸拉的可长了。
几人遮掩天机,聊了许久,等刘清出门时,已经圆月高悬。
白衣青年左右看了一眼,微微叹息。
漓潇轻声道:“想什么呢?”
刘清沉声道:“真人早睡,静待天明。”
……
今年轮到玉竹洲派大批修士轮守天下渡,可其实别洲人氏不少,本土修士轮换,更是没有停过。
有个憋了好几年,想要上战场杀妖还债的小姑娘,一天天的,就跑去臊子面摊儿那儿吃白食,其实是盯着海上看,看言袖姐姐她们啥时候回来。
摆摊儿的中年人欲言又止,却还是没说什么。
小姑娘吃完一碗臊子面,摆了摆手,咧嘴笑道:“老规矩,赊着。”
一蹦一跳的走去别处,猛地扭头儿说了句:“明儿见?”
中年人沉默半晌,挤出个笑脸,“明儿见。”
徐桐木现在甭管与谁分开,都要咧出个笑脸,说句明儿见。
结果天下渡里,这位徐小姑娘,有了个外号,叫明儿见姑娘。
与那陈赞同,言好脾气,乔不太老大,差不多的名号儿。
今个儿徐桐木其实是在等乔阿桥他们,看看言袖姐姐跟陈赞同,有没有帮着自个儿杀妖。毕竟当年那个家伙说了,自个儿吃的饭,一粒米就是一头妖,自个儿蹭饭那么些日子,吃的米粒儿早就数不清了。
明儿见姑娘自言自语道:“唉!死活破不了凝神境界,要是能到凝神境界,我就可以上战场了,杀妖还账。估计那个小气鬼,自个儿吃了多少粒米,他都记得呢。”
走去桥头铺子那里,明儿见姑娘有些诧异,今儿个咋没有酒鬼喊酒令呢?
等看清那里是谁,徐桐木先是一怔。
等听见那边言语,这位憋了好几年没有掉眼泪的小姑娘,猛地江河决堤,嘶吼起来。
铺子那边儿,掌柜的站在门口,台阶下有个背着阔剑的女子,还有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两人齐声道:“我朋友叫乔阿桥,我们来帮他喝完存的酒。”
掌柜的点点头,小跑进去,亲自端来一壶酒,倒了两碗给两人。
两人面无表情,端起酒灌了下去,与此同时,酒铺里外,连同路人,都拿出酒水,一同饮酒。
下一刻,酒铺再次喧闹起来,酒令四起。
掌柜的看着两个年轻人摔了碗,便说道:“可做一碗桥头面,不收钱。”
言袖与陈船齐声道:“掌柜的帮着吃了吧。”
远处的徐桐木,哭声被喧闹声压过。
酒铺门口,掌柜的一如既往,替乔阿桥吃了那碗桥头面。
有人轻轻拍了拍小丫头肩膀,徐桐木抬起头来,依旧呜咽不止。
“老乔就这么走了?我都说了明儿见,拖了这么久,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言袖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天下渡嘛!死个人不算什么。”
说着也忍不住掉下眼泪,“即便死的是我们朋友,又怎么样?谁没有朋友?”
小姑娘擦了眼泪,咬牙问道:“是谁?”
陈船按住小丫头脑袋,轻声道:“是那二尾子寒欣与一个从未见过的,叫做赦夜的,本体是石龙子。”
小丫头猛地起身,转头离去。
言袖皱眉道:“干嘛去?”
徐桐木哭喊道:“破境,我要上战场,给他报仇。”
其实小姑娘心中埋怨至极,一边走一边哭,回到家中,关好门后,终于忍不住再次哭出来。
“你怎么还不来啊!乔阿桥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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