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过神神来,眼前中年人已经不是方才那位了。
中年人一脸笑意,轻声道:“公子可猜到那最后一个谜底?”
刘清微微一怔,摇头笑道:“不曾猜到,谜底太深。”
在中年人的惋惜声中,白衣青年缓步离去,准备回去客栈,毕竟花了八十枚贝化,不住白不住。
就在路过方才摆摊儿之处时,方才那对儿情侣正在路边儿等着。
刘清笑道:“怎么?不放心?”
权媱气呼呼道:“我心大,他不放心。”
正苦于一人喝酒,只辣喉咙而口中无味呢,这不就来了?
拍了拍那黄庭境界的年轻人肩膀,刘清笑着说道:“姓李?能喝酒不?”
结果这个叫做李恢的年轻人,几句就被忽悠去了那处客栈。
李恢来自芦丁城不远处的一个修士家族,其实就是连大一点儿的修士门派都够不上,家主也才是个初入元婴境界的小门小户而已。可这李恢,却是那修士家族,家主的养子。
干儿子本就资质不错,又拐来一个资质更好的干儿媳妇,那位李家主,估计睡觉都要乐开花儿了。
据李恢说,那对夫妇一生无后,百岁时才捡到李恢,一直是拿亲儿子对待的。可是,一座修士家族,青黄不接,就他一个元婴修士,除了那位家主夫人之外,权媱就是境界最高的。又没什么钱财来源,以至于实在是养不起两个天赋不错的孩子。
穷文富武,炼气士其实更烧钱,白花花的银子洒出去,半点儿翻不起浪花儿的。
酒桌上,不用劝酒,李恢拿起酒壶就狂饮一口。
“你为什么愿意帮媱儿?一看你就是个大修士,难不成想老牛吃嫩草?”
刘清心说坏了,这小子酒量不行啊!
然后权媱一把攥住李恢耳朵,沉声道:“你瞎说九道什么呢?我就这么让你不相信吗?”
刘清赶忙解救,丢去十枚贝化,轻声道:“烦劳去帮我买几壶芦丁酒。”
这女子倒也不是傻子,又瞪了一眼李恢,拿起贝化就走了。
等权媱走远之后,刘清笑道:“不是我说,你的权姑娘,我真看不上,你瞎想什么呢?”
本来想撇清关系,谁知道这小子是真的愣头青啊!瞪眼怒喝道:“媱儿在我心里,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你凭什么看不上?”
刘清无奈,灌了一口酒,笑着说道:“之所以不放心,除了不相信,其实还有不自信吧?说来说去还是个穷字对不对?若是养的起,她也不会想着自个儿出去挣钱了吧?”
李恢埋下头,灌酒不停。
事实上,刘清他懂个屁,可说着说着,自个儿都觉得有道理。
继续说道:“怎么说呢,我觉得啊,她想出去挣钱,不也是减轻你的负担?”
李恢倔犟道:“我宁愿自个儿累一些。”
这下子刘清也不晓得怎么说了,只得笑问道:“要不然你也跟着一起去?”
李恢冷哼一声,“想得美,她也不会去的。”
气的某人直骂娘,“你他娘的!老子是胜神洲人,再说我一天天忙着游山玩水,哪儿有空去居心不良?”
结果李恢说道:“解释就是掩饰。”
刘清无奈,灌了一口酒,想了半天,轻声道:“举个例子,两个人原本是相向而行,本来是极好的。可你偏偏要越过那条中线,逼的权媱没法儿朝你,还要辛苦伫立原地不退,这不是瞎白费功夫嘛?我的建议,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我只是想成全一对儿恋人而已,就你们这样的,想做我家山头儿供奉,差的远哦!起码要分神境界,我才抬眼看看。想我家山头儿,那……”
然后就发现,李恢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
权媱缓步走来,轻轻摸了摸李恢头发,轻声道:“他就是太轴了,其实我也不好。有时候心中急躁,话是拦路虎,本来就是想气气他,可一说出口,就有些伤人了。前辈你说的对,我是在苦苦在原地支撑,可我没试着往他走,如果近一些,会好很多吧?”
刘清哈哈一笑,收起刚买的芦丁酒,缓步往二楼走去。
一道传音入耳,“谢谢前辈。”
某人嘴角咧起,轻声道:“小子鸡贼。”
互相刻意说一些不经意的真心话,其实极其暖心。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上楼之后,刘清左思右想,干脆御剑去往那李家,径直去了那位家主住处,微微跺脚,先让其知道,自个儿有几斤几两。又说了些真心话,说信不信由他。
在千恩万谢中,一袭白衣再次北上。
想必过不了多久,一对情侣会携手南下吧?
也不是刘清钱多了烧着,只不过想着,以善意待人间,多少会为世道添上几分正气吧?
……
一处深山之中,老木郁葱,飞雪连天。
有个白衣青年盘膝一棵大松下方,一柄古朴长剑斜靠树上。
人似尸坐,剑如长眠。
将一粒心神芥子沉入人身山河,梨山之上,那座黄庭前方,神桥尚未直通天门,而天门,已然大开。
刘清站立于断桥自上,抬头看着那道天门。
刘清自然知道,只要不追求什么极境,将神桥修筑至天门处,一旦踏入,便是另一番天地,是真正的武道所在,所谓出神入化,说的就是踏天门而入吧。
可他还是硬生生压住心底那份冲动。
要破境,就要踏入武道极致,无法压制之时,自然而然的破境便好。
上次将那六合八荒的武道气运尽数吸扯而来,这次又怎么能放过?
登上天门之前,他必须先踏入金丹境界。
心神退出人身山河,刘清心念一动,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便悬浮眼前。
此前三把本命剑雏形,在江城斩杀那豢龙人时,因为借了张木流七成修为,作为代价,跌境与碎剑,刘清选择了后者。茶山之中,那眼神泉之上的剑,就是眼前这把混沌气息浓厚的飞剑,是那剑神以最后一缕神意填充其中而化为实剑的。
而剑气长河上空那把剑,最是让人头疼。
当年在那万鞘山中,一座满是残剑的山头儿,几乎每一柄都有那英魂存在。刘清是硬生生与同境界或高自己一境的前辈英魂交战,从山脚下打到山巅去的。那也是自己三把本命剑雏形的来源。
而那山中万千剑道,刘清几乎取来了五成,而这五成之中,梨茶二山的两把剑,才各占一成,剩余八成尽数在剑气长河上方的那柄剑中。以至于想要炼成那柄剑,条件苛刻,以五行之属的天材地宝填充,只不过能让其化实而已。
刘清看着眼前那柄晶莹剔透的飞剑,自言自语道:“晓得你还只是最次一等的本命剑,你那混沌天地当中,还可以衍化万物,哪怕只是初分天地,你的品秩都会跃上一个大台阶儿。可你的主人我,真是有心无力啊!”
也得亏炼气士境界已经到了凝神瓶颈,只待结成剑丹了。若不然,还要分心炼气,那可就由不得刘清他劳心劳力了。
刘清心中微动,满脸诧异。
方才这柄剑,好似听懂了自个儿的话,以一种类似于心念的手段,直接告诉自个儿,“不急,千山万水,我伴你同往。”
青白也有些灵智,可做不到如此有人性的。
刘清开心不已,大声笑道:“好一个千山万水,你我同往。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山水如何?”
结果飞剑剑柄当即一弯,如同小女孩遇到自个儿不喜欢的事儿,埋头生闷气。
刘清笑了笑,问道:“那你想叫什么?”
剑柄一歪,如同人歪头似的。
一阵剑鸣之后,刘清心中响起两个字,“剑神。”
刘清心中一惊,莫不是这剑中灵智,是自个儿那小姨所影响?
赶忙摇头,无奈道:“这名字也起得太大了,不行不行。你生在神泉之上,不如就叫神泉?不行,潇潇佩剑叫风泉,你叫神泉,不大好。”
脑子一转,刘清咧嘴一笑,“要不然,叫茶山?”
飞剑扭成一团,似乎在说,你这名字真难听。
刘清无奈道:“那还是等我回头翻翻书吧。”
结果飞剑嗖一声返回人身山河,任凭刘清怎么叫,就是不出来。
好嘛!我的剑,脾气比我还大,我还指挥不动了?
……
九月初三,溪盉偷偷跑去扶舟县,一是瞧瞧那座道府衙门够不够气派,二是去瞧瞧小师叔伤养的怎么样了。当然还有些自个儿的小心思。
溪盉时不时就跑来刘家老宅,说是找状元郎小师叔让他教授学问,实际上,就是偷懒儿来了。
因为出身都凄惨,杜亭声也极其喜欢这个小丫头。
一来二去,两位检点大人,也跟溪盉混熟了。
见那古灵精怪,又生的极其好看的小丫头跑来,李桷一脸宠溺,笑问道:“课业做完了?是不是又跑来偷懒儿?”
溪盉哼了一声,有模有样的弯腰作揖,大喊道:“见过检点大人,好大的官儿啊!可吓死个人咧。”
杨铧缓步走来,笑道:“李大人说的是好话,该做的课业还是要做完的。”
结果小丫头摇头晃脑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杜亭声气色大好,只不过还是没法儿站起,好在筋骨已经长全,不用每日遭受那锥心之痛了。
溪盉快步走过去,扯住杜亭声袖子,笑着说道:“师叔师叔,我给你做面好不好?以后我有空就来做面,直到我能做好吃为之。”
杜亭声摇头笑道:“你够得着灶头吗?”
小丫头双臂抱胸,气呼呼道:“瞧不起谁呢?我都十岁了!”
不等杜亭声说些什么,小丫头就跑去厨房忙活了。
好家伙,跟山匪进村儿似的。
黄芽儿悄悄走过来,轻声道:“可千万别说不好吃啊!咱们这小姑奶奶,可就清儿能管住,你们要是说个不好吃,她能把屋顶子给你掀起来的。”
李桷与杨烨对视一眼,这话他们信。
李桷没忍住问道:“刘先生究竟是收徒弟,还是养闺女啊?”
杜亭声笑道:“你说呢?”
杨铧叹气道:“这丫头这么点儿大就是个美人儿胚子,长大了还不要祸国殃民?这谁敢娶?谁有本事娶?”
首座大人眨了眨眼,心说这不是谁敢不敢的问题,是日后那个有贼心的家伙,会不会被师兄打死的问题。
黄芽儿叮嘱完就走了,自己这个灵台境界的炼气士,虽然不求长生,可也不能给清儿丢人不是?起码他回来之前,自个儿得破境黄庭啊!
黄芽儿走后,杜亭声看了看左右两位检点大人,气笑道:“闲上瘾了?没事儿干了?扶龙扶苏二县的山头儿选好没有?小北岳与小西岳的人选呢?还有小中岳,是否选址骊山?你们二位是非得让我堂堂二品首座去办?”
或许是作为补偿,长安那边儿颁发圣旨,杜亭声升官儿了,成了从二品,是这秦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二品文官了。
李桷与杨铧对视一眼,齐声道:“啧啧啧!杜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两人其实是不情愿,受了这么大委屈,还是自个儿讨回的公道,凭什么一道圣旨,就能什么事儿也没有。
杜亭声似乎知道两位同僚在想些什么,于是笑着说道:“怎么说呢,他是君,咱们是臣,就得听令。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杜亭声从来不是为了他赵氏,而是为了秦国,为了天下。”
顿了顿,杜亭声接着说道:“我当时极其抗拒为官,考个功名,最早是为了让先生开心罢了。你们也都知道,我杜亭声身世悲惨,最瞧不上为官者。可我师兄告诉我,命运悲惨的孩子,可不止我一个。我一个杜亭声,若是能成长为参天大树,是不是能为许多其他的杜亭声遮风挡雨?那些个杜亭声,不求全部如我这般,十个里面有两三个我这样的,是不是可以让更多身世悲惨的孩子,可以不身世悲惨?我之所以不怨不恨,是有一个极大极大的愿望,用尽一生也要实现。”
李桷与杨铧齐声问道:“什么?”
躺在藤椅上的年轻人,笑着说道:“愿天下再无杜亭声。”
愿天下再无命运悲惨的孩子。
很难,但总得有人去做不是吗?
两位检点大人,各自深吸一口气,以读书人礼节作揖,齐声道:“共勉。”
杜亭声硬撑着直起身子,躺在藤椅上作揖,笑道:“共勉。不过得吃了溪盉的面才能走。”
李桷一脸诧异,痛心疾首,“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你居然还想着让我们饭都不吃就走?”
过了许久,已黄昏。
小丫头沾了一身面粉,脸上还有几处百草霜,可谓是蓬头垢面。
拿一张木盘子端了三碗面出来摆在槐树下的石桌上。
溪盉满脸笑意,咧嘴道:“快来尝尝。”
三人也极其给面子,二人抬着一个,麻溜儿跑过去,各自端起面,也不怕烫,就使劲儿嗦了一口。
溪盉眨了眨眼,焦急询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杨铧挤出个笑脸,又夹起一大筷子喂到嘴里,含糊不清道:“溪盉……你生来就是做厨子的料啊!”
李桷心中直骂娘,心说姓杨的,你把我的话说了,老子说啥?
只得学着杨铧又吃一大口,昧着良心竖起大拇指。
杜亭声细嚼慢咽,没有骗溪盉,轻声道:“溪盉,面不好吃。”
两位检点大人差点儿呛住,放下碗筷,怒气冲冲道:“老杜,干嘛呢?”
溪盉已经低下头,闷声道:“我就知道不好吃。”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李桷看向杜亭声,不住的使眼色。
这小祖宗要是哭了,你哄的回来?
杜亭声压根儿没搭理他,而是笑着说道:“第一次做,不好吃再正常不过了,好吃才是怪事儿呢。只不过,为什么你要学做面啊?”
溪盉低声道:“今个儿九月初三,是师傅生辰。我就想做一碗香喷喷的面,万一刮起一阵大风,香味飘到他那里了呢?”
杜亭声伸手按住溪盉小脑袋,温柔道:“溪盉有心了,师兄教的真好。”
……
栖霞洲,有一处秘地即将开启。
闹市之中,有个身穿绿色长裙,背着一柄长剑的绝美女子,坐在一处卖麻什的小摊儿旁,双手托腮,抬头看着星星。
傻家伙也不晓得给我传信,等着我找你吗?再怎么样,我也是个女子啊!
有些气不过,漓潇自言自语道:“笨蛋。”
有个老者缓步走来,以秦国本土方言,说了句:“掌柜的,住上一碗麻什子,不要豇豆。”
漓潇一脸惊奇,少见的露出笑容,转头问道:“老先生是胜神洲人?”
老者点了点头,“对啊,秦国成州扶舟县人。怎的?你去过?”
漓潇满脸笑意,点点头,“对啊!我有一个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就是扶舟县人,今个儿是他生辰呢。”
老者笑容玩味,打趣道:“是未婚夫?”
漓潇满脸通红,轻声道:“还没有去我家提亲呢。”
老者哈哈一笑,“就快去了。”
(一觉睡醒,估计就没时间更了。八月份尽量更万字,要构思一下怎么写。所以这章,就是今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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