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门前,三花仰头望着高高的牌匾,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紧张得咬了咬唇,又怕咬掉口脂,赶紧又松开唇齿,手忙脚乱的整理着新衣服。
夫人给她赎了身,带她买了新衣服,还亲自给她梳妆打扮,一切好像在做梦,美得不愿醒来。待她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朱家大门前。
三花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炸毛的头发梳成两团,还没过年就穿得喜气洋洋,打扮得跟个招财猫似的。
“夫人对我这么好,我一定要做好!”
三花暗自打气,攥紧拳头踏入大门。
“我……我来拿夫人的东西!”
三花迎面撞上一个魁梧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手里还抱着一把剑!
吓得不敢动弹……
阿正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抬手给她指个方向。
“往那走。”
若大的府邸冷冷清清,一路都碰不到人影,寻常小富人家的下人都没这么少,如此高门大户,夫人在这竟是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
三花顺着方向走到东屋,房门敞开着,宽敞的屋里一片崭新,看着好像没怎么住过。
地上放着几口箱子,一看就是有人刻意整理出来的,三花按着夫人的指示,只拿了她吩咐的东西,抱着一口小匣子和一袋包裹赶紧离开。
一转身,门口倚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肩上裹着单薄的玄衣,那人披头散发的歪着脑袋,双目黯淡无光。
三花紧紧抱着木匣子,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见鬼……
“你就是她捡的那只小花猫?”
继尧倚在门口,斜斜的打量着她。
三花抿着双唇,余光瞄到男人身边又走来一人,脸色似乎也不大好看。
“大人,你又喝醉了。”
继尧下巴微扬,目光轻点着屋里的那团人影。
“她捡只猫作甚?”
阿立无奈的摇着头,他明明说的是夫人捡了个人……
三花听见一旁的人叫他大人,那他不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好可怕!
继尧沉声道:“东西呢?”
……
三花不敢直视,继尧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阿立走到她面前。
“大人问你话呢,夫人有没有让你带东西过来?”
三花不安的后退两步,小心翼翼的开口:“什么东西?”
阿立抿了抿唇,“和离书。”
“没……没……”
阿立反而松了口气,门口却传来一声轻啧。
他侧身道:“行了,你回去吧。”
三花闷头往前走,踏出房门的一瞬,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笑得有些诡异。
“站住。”
三花微微发颤,紧张的僵着双腿。
继尧晃到她面前,不耐烦的盯着她,突然俯身抽走她腰间的香囊。
三花顿时感到不知所措,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嘴里蹦出委屈的哭腔。
“大人……这是夫人给我的!”
继不尧屑,“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是……”
他生意的打断,“回去拿和离书来换,告诉陈宛七,我要的东西尽快给我。”
三花哭丧着脸踏出朱府,心中无比自责,怪自己给夫人丢脸了。
“呃啊——呃啊——呃啊——”
一张驴嘴啃着她头上毛绒绒的发饰,三花崩溃的抹着小泪花。
连驴都欺负人!!!
阿立无辜的扯住驴头,神情比她还要崩溃,夫人好不容易派人过来,大人也不知挽留,还非要让他把东西全送过去。
三花甩不开他,夫人只让她拿点东西,怎知还被迫拉了一头驴回来。
“大哥,你……你别跟着我了。”
“我又没跟着你,我本就要去谈府。”
“那,那还不是一样!”
“哪里一样?我给夫人送东西不行吗?”
三花小声嘀咕着:“夫人又没说要你这东西。”
“怎么没有?”阿立不甘道:“你问过她吗?她说不要吗?你拿那点东西够她用吗?”
“夫人只让我拿这些,又没说要别的。”
阿立理直气壮的反驳:“那你就不懂了吧!大人说了,夫人就爱说反话,她说不要就是要。”
“夫人才不是那种人呢!”
“你懂什么,我可提醒你,和离书什么的不许送到朱府!”
一到谈府门口阿立就溜得没影,三花为难的盯着一堆东西,这傻驴还嗷嗷叫个不停,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宛七闻讯出来,三花羞愧难当,愧疚的泛红眼眶。
“呜……夫人,对不起,我好像搞砸了。”
陈宛七盯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不禁笑了笑,“他倒是想得挺多,不要白不要,全都收起来吧。”
“啊?”三花不明所以。
陈宛七转眼问着:“你见到他了?”
“他?那位……大人?”
陈宛七点着头。
三花抿了抿唇,一想到那张阴寒的脸就不由得发抖,她为难道:“大人说……”
话音未落,身旁驶来一辆马车,有位女子戴着白色斗笠探出头来。
“嫂嫂!”
陈宛七颇为诧异,没想到陆微会来这里。
这可是谈府,谈志伊尚在府中……
陆微进屋摘下斗笠,嫌弃的搁置一旁,嘴里嘀咕着:“娇哥非要让我戴这玩意,麻烦得很。”
陈宛七了然道:“大哥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没老婆咯。”
陆微甚是无奈,“娇哥没脸见你,让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嫂嫂,你莫要劝我,我已经决定要走了。”
“我知道。”她只是稍显失落,“阿七,我自然是舍不得你走,可也不知该不该留你。”
陆微轻叹着:“当年娇哥也曾这么推开我,阿尧同他一个样,这两兄弟就是这副死德性,怪讨人厌的吧?”
“是挺讨人厌的。”
陆微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阿七,你受委屈了。”
“不算委屈。”
“这死阿尧!从小就欠揍,回去我替你收拾他!”
陈宛七反而宽慰着:“嫂嫂,我走之后,你还是替我多安慰他吧。”
陆微犹豫道:“阿七,你真的决定要走吗?”
“嫂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年你曾对大哥很失望吧?若是他没有挽留你,你也不会回头不是吗?”
她吐了口气,继而道:“说实在的,阿尧没有对不起我,可我也不该留在他身边,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这怎会是个好结果?”
“嫂嫂,我做不到像你这么好,我若是真心不想走,他也推不开我。可他对我不曾挽留,我也不必就此停留。虽然只做了一年夫妻,但也还算有点默契,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陈宛七羡慕道:“我会为你和大哥祈福,你俩一定要好好的。”
有人选择了相爱,哪怕不能相守。
可她要的是相守。
若非如此,仅仅是爱又有何意义。
爱不能跨越时间、距离、生死……只有相守之人才会跨越一切留在彼此身边。
陆微戴上斗笠离去,走到院中闻见一股檀香,撩开白纱往书房探了一眼。
谈志伊躲在门后,只是远远的望一眼。
“不去见一面?”谈昙在边上取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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