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宛七从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打包裹,里头收着她的金葱银针。
“我本就只是一个绣娘,脑子就是个单核处理器,容不下太复杂的事情。”
她苦笑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好像也帮不了你。”
继尧有些恍惚,哪怕做了夫妻,他也仍是听不大懂她的话。
他似乎从来就不懂她。
“阿尧,你是个锦衣卫,身处复杂的境遇,所做之事危及我的安危,我的存在也有辱你的声誉。你看吧,打从一开始我就猜对了,可你偏不,我也没了原则,到头来还是这般下场。”
她回眸道:“我不怪你,我心甘情愿。”
恍然间,他撞上她果决的目光,瞬间又懂得她的意思,她是真的会走……
他摆明了姿态,她甚至没有一句挽回。
陈宛七,好样的。
“等等!”他克制着发颤的指尖轻敲桌面,“签了和离书再走。”
陈宛七不屑一顾,抓起和离书撕成两半。
“你这写的这玩意,对我来说不是和离,而是休书。”
“我说了不是就不是!”
“怎么不是?你想甩开我难道不是吗?”
他又陷入沉默。
不是……不是这样的……
可他没有办法为自己辩驳。
陈宛七失望的看了他一眼,“朱继尧,我不是任你把玩的东西,你喜欢便捧在掌心,不喜欢又可以丢弃。凭什么由你说的算?”
他的心中一阵揪痛,他从未将她当做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可自己还是把她亲手推开,与混蛋没有区别。
他就是个混蛋。
继尧浑浑噩噩的抬起头来,冷冷开口道:“反正打从一开始你也不是自愿的,你说得没错,是我非要强求,逼你嫁给一个疯子,你也后悔了不是吗?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早就想从我身边逃开。否则,今日你就该求我将你留下。”
“求你?我为何要求你?”陈宛七苦涩的发笑,“朱继尧,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欠你的。”
“哼。”他冷笑一声,言不由衷。“是啊,如今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和离也正好遂了你的心意,为何不签?”
陈宛七微微蹙眉,她明知他的苦衷,可听他亲口说着冷冰冰的话,不免觉得寒心,心里一阵拔凉。
她难过道:“你放心,我也有尊严,不会赖在你这朱府不走。东西我会派人来取,我会写好和离书,你我什么时候断了这夫妻之名,由我来决定。”
她说罢漠然离去。
继尧低着头颅,不敢抬头。
不……不要走……不要走……
他一次次无声的祈求着,却又死死咬住双唇,嘴角不停的渗出血来。
她走得那么的决绝,对他似乎没有半点留念。
他的眼里爬满恐惧与无措,她不爱他,她不要他了。
继尧慌乱的跌坐在地,眼底噙着泪水,含在嘴里的血水呛得轻咳一声。
“呜哇……”
唇齿轻启的瞬间,悲伤犹如海啸般袭来,他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嚎啕大哭。
她不会回来了……
“陈宛七……呜……陈宛七……啊啊啊啊!!!”
外头的天又变晴朗,屋里却卷起狂风暴雨。
陈宛七刚走两步,听见屋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吼,她脚下一顿,随之大步往前走。
他哭得越凶,她走得越快,一刻也不曾停留。
阿立拦住她的去路,紧紧捏住她的衣角,卑微的祈求着:“你不能走!”
陈宛七木然道:“让开,你家大人要同我和离,你拦我作甚?”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大人他不是真心的!他…他他他……你没听见吗?他这么痛苦,你听不出来吗?他怎么会舍得让你走呢?”
阿立急得语无伦次,听着那凄厉哭声,扑通跪在她身前。
“夫人!我求你了夫人!你不能走,你真的不能走啊!你若是走了,大人他真的会疯的!他会死的……呜呜呜……”
陈宛七仰起头来,无奈的叹气。
她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听得见他的哭喊,看得见他的悲伤。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以前她看不上那些俗套的戏文,如今却在自己身上一一应验,相爱之人逃不过命运无常。
踏上不属于自己的轨迹,终将车毁人亡。
“没出息。”
“呃啊!放开我!不能走!不能……”
阿正将他拦腰扛起,阿立踹着空气大喊大叫。
陈宛七垂下眼眸,眼里失了焦距。
“阿立,以前我总是不懂装懂,如今……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懂。”
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四周一片苍茫,陈宛七浸湿着眼眶,看不见脚下的路,宛如她嫁入朱府那一日,脸上蒙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稀里糊涂的走着,一睁眼便是他。
她以为往后的日子皆是如此,可惜不过是短短一年。
一年前宫里有个小宫女风风光光嫁入朱府,门不当户不对,出生于市井贱民,偏偏被那位千户大人捧在心尖上,宠得无法无天。
如今朱家次子被削职禁足,这小漳娘竟不知好歹,出生低贱还敢提和离,从今往后定是过得凄惨。
三花在花巷里听到不少传闻,心里多少有点在意。
那位夫人竟然和离了……
香囊仍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已是她全身上下最贵重的东西,三七不舍的取下香囊,战战兢兢的在谈府门前徘徊,犹豫许久才鼓起勇气踏上前。
门口的家丁还以为她是要饭的,少爷吩咐过遇到乞丐要加以施舍,可有些人就冲着他人傻钱多上门索取,因此闹了不少麻烦。
家丁正想丢几个馒头给她打发走,见这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也不像装的,随手又给了点碎钱。
三七固执的摇头,分文未收,生涩的递出香囊,一句话都不敢开口。
自己这般卑贱之人,怎配说是夫人的……朋友?
况且,她本就不是她的朋友。
“你是来找陈姑娘?”
三花越发不知所措,这家丁怎能这般无礼!
她支支吾吾的开口,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我我,我找一位……夫人。”
“随我进来。”
家丁领着她进去,三花畏畏缩缩的跟在他身后,生怕自己进错了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这位大哥,我找的可能是……朱府的,朱夫人。”
“是啊,不过……”
家丁面露难色,三花立马吓得屏住呼吸。
“陈姑娘从朱家出来后就不让人这么唤她,你还是莫要在她面前提及朱府的事。”
三花不敢吱声,这么说来,朱夫人竟是住在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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