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案件已经审完了,胡卢也没有再拖延的意思,立即和梅知县交接了官印,在相关文书上签字画押,正式就任。
梅莱虢也并未因为先前的那点不愉快而有所不满,依旧亲热的和胡卢谈笑风生,就像之前的不豫并未发生一样。
胡卢也虚心的向梅莱虢请教了一下本地豪强的情况,梅莱虢也没有隐瞒,将乌有县的护官符告诉了胡卢。
乌有县有豪强四家,分别姓赵、钱、孙、李。
其中,赵家有权,钱家有钱,孙家有兵,李家有人。
这里面,赵家有权。
指的是,赵家是官宦世家,历年来秀才、举人不曾断过,每十几年总能出一个进士,在朝中有官。
其中有言官,也有地方督抚。所以赵家是最招惹不得的。
钱家有钱。
指的是,钱家家主是乌有县的商会会长。
不仅乌有县,哪怕在子虚州,钱家的商行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无论是衣食住行,都绕不开钱家。尤其是每年夏税、秋粮的征收,断然少不了钱家的帮衬。
钱家就一个进士,还在几年前过世了,现在是举人撑门面,在四家中算是势力最弱的。
所以钱家平时乐于助学,每到灾年便施粥送药,经常修桥修路,是有名的大善人。
孙家有兵。
指的是,孙家是武官出身,有一个参将、一个把总,势力不弱。
而且据说,州里的盗匪,跟孙家有些关系,专门用来养寇自重的。
李家有人。
指的是,李家跟孙家那种做了武官,迁过来的不同,李家是地头蛇,世代士绅,土地佃农无数。
而且据说,县里的黑帮也受其暗中掌控。
但李家文风不盛,这些年就出了些举人,一个进士都没出过,否则势力绝不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灵隐庙、清风观等,在本地也颇有名望,也不好得罪。
除此之外,县衙里的吏员,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护官符只怕乃是梅莱虢在此地为官多年的经验总结,若是胡卢在交接上找他的麻烦,可能他就把这护官符暗藏心中了,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开诚布公的予以讲解。
为官易也,不罪巨室。
只要有了这护官符,平日里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一定能考绩卓越,升官发财,但至少绝不会得罪士绅,丢官罢职。
讲完护官符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坐轿前往朱门楼赴宴。
四家都很给面子,基本家主都亲自来了,又有各级佐贰官作陪。
众人一阵商业互吹,一场好宴,宾主尽欢。
等谭师爷陪着醉醺醺的胡卢回到县衙的时候,各家的礼物也送到了。
礼物很符合各家的身份。
各级佐官,送的就是银两,从十两到五十两不等。
赵家很文雅,送的是一幅字画。
钱家简单粗暴,送的是一匣子银子,共计一百两。
孙家送的是一副软甲,可以穿在外袍下面,让人安心不少。
李家送的是一对儿丫鬟,身契也一并送过来了。
送人的李管家连理由都给好了,“县尊孤身在外,身旁缺人服侍”。
但这两个丫鬟,只有一个是真丫鬟,另一个却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做派,说不定是哪家的清倌人。
一听名字就知道了,一个叫小翠,另一个叫李嫣儿。
这李嫣儿分明是送给胡卢做小妾的,那小翠是李嫣儿的丫鬟,属于附送的。
只不过按律,官员不得在异地纳妾,所以用的权宜之计罢了。
胡卢素了好些时日了,如何会拒绝这等好意,当晚就收用了两女。
第二日,胡卢睡到自然醒,才慢慢的起身,在李嫣儿的服侍下洗脸漱口。
梅莱虢今日启程回京,胡卢必须亲自去送,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梅莱虢的送行,没什么可说的,都是固有流程。
各家士绅牵头,秀才、童生捧场,一群平民或者佃户在后面盲从。
什么万民伞啊,什么遗爱靴啊,能整的都整了一遍。
该洒泪的洒泪,该作诗的作诗。
从上午折腾到下午,终于把所有流程都走了一遍,将梅莱虢送走了。
梅莱虢的时代结束了,以后就是胡卢时代了。
这年头做县官很舒服,除了少数几个必须要办理的业务外,平日里基本没事,想干嘛就干嘛。
但这样也会产生问题,就是容易被下面的胥吏架空。
今天就任第一天,还是要正式一点。
胡卢送走梅莱虢后,换上官袍,带着谭师爷,两人去往县衙前堂,众佐官已经等候多时了。
就任第一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做,就是大家互相认识一下,确认一下各人的职责,再例行发表一翻讲话,就完事了。
县里有县丞、主簿、巡检、教谕、典史各一名。
至于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不那么好烧。
佐贰官、属官、教职也还罢了,无论入流还是不入流,那都是朝廷指派,但是吏员却不同。
只看乌有县的吏员姓氏,便知他们属于谁家的势力。
现今这年月,皇权不下乡,具体落实到执行层面,都得由小吏来做。
而这些小吏听谁的,是知县的还是地方士绅的,这就看各人手段了。
当然,知县也可以亲自领队下乡办事,小吏明面上是不敢拒绝的,但有几个知县愿意去下乡吃苦?反正胡卢不愿意。
所以这三把火该怎么烧,烧哪里,还需要从长计议。
昨日接风宴是官员士绅为主,胥吏没资格参与。所以今晚,众胥吏又凑钱在酒楼为胡卢接风洗尘。
胡卢当然要给面子,和谭师爷两人出席酒宴,与众人谈笑风生,酒到杯干,言笑无忌。
酒是最能拉近关系的好东西。
一场酒宴,胡卢明显能感觉到众人的疏离感减轻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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