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诺的身体也算是恢复正常了,兰姨不能说宽衣解带照顾着她,但也是在药庐与云夫人的住所中来回奔走。虽然有医师在这里全程照顾着云诺。
刚是天亮,云诺醒了,便是通知了云乔荷。
兰姨正服侍着云乔荷起身,二人迅速来到云诺的面前,后者木然的躺在床上,没有动弹,静悄悄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云乔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云诺这才好似海上的浮萍找到了一个定所。
“母亲,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是在哪里?”云诺立刻坐了起来,神色有些慌张,望着云乔荷也有些不自然。
看顾着云诺的医师在云夫人的示意下被兰姨带了出去,她望着自己的女儿,面无表情的陈述道:“二长老的药庐中,给你腾出来了一个房间,因为你病了。”
云夫人坐在了云诺的旁边,没有什么慈母的场面,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云诺,后者的目光闪躲起来。
“母亲。”云诺低低的喊了一声,感觉嗓子有些干哑,云夫人也没有说为她倒一杯水。
云诺咬了咬干燥的唇瓣,“母亲,白迢月她?”
她母亲都亲自前来了,都把她关入后崖了,想必事情已经东窗事发,所以已经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她心里自然恐慌不已。
原本也觉得无辜和委屈,可是又非常害怕,只是此时看着母亲平静的神色,以及质问的语气问了她一句话,她立刻呆若木鸡。
“后崖不应该将你伤成这样。”云夫人说。
她的这句话,好似在陈述一个事实,让云诺咬了咬牙,默不作声,忽然的,默默的流着眼泪。
“入魔的那个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云夫人又说。
“母亲!”云诺忽然瞪大了双眼,睁着还挂满泪水的眸子看着云乔荷,她内心煎熬着,不敢说话。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吧。”云夫人怎么看不懂云诺是什么意思,这是她的女儿,她很清楚她什么样子。
“我……”
云诺原本压着自己的情绪不敢说出来,但是此刻又觉得母亲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定能够解决这件事情。
在她眼里,母亲的形象从来都是高大的,好像无所不能的,哪怕有人说她手段狠辣,让她心里也有些畏惧的,可是她是相信母亲的。
而且现在她心里也非常压抑,在这已经清醒的状态下,把心里藏着的东西立刻宣泄而出。
“我知道他入了魔,所以我让他去害白迢月,我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会被察觉是有人要害白迢月,可是用魔族的手法害人,谁也不会想到我们宗门的子弟。但是,被关入后崖,我就害怕了,我害怕我的做法会伤害到云家,会把整个云家拉下水,所以我当时想要摧毁自己的灵海,假意制造是后崖的灵力所为,自身没有了修为,成了一个普通人,如此我就不会被那些灵力所控制。可是不等我自己下手,那些灵力便是开始攻击我的灵海,我开始努力与其对抗,可是……我最终放任了,让自己在后崖被伤。”
“云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云夫人微微一笑,这欣慰的模样让云诺愣了愣。
是不是如果云家真的遇见这种会被众人讨伐的时候,母亲会把她交出去吗?
如果她说出了她知道那人已经入魔,且怂恿了那人,到时候云家定然免不了麻烦,不论云家是否与入魔之人有关,母亲为了不让云家被敌家声伐,给别人发难的机会,一定是会抛弃她的吗?
这样的牺牲,会让她觉得委屈。哪怕她自己也想要为了云家付出些什么。
因为母亲总和她说,她是云家的嫡出小姐,代表了云家,要撑得起云家,可是她自知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没有母亲的本事,没有母亲的手段与头脑,她是胆怯的。
但是当时在生死关头,她不想让母亲失望。
她得到了母亲的夸奖有一些开心,也有一些失落,或许,云家不会保她。
只是她也不认为自己错了,如果白迢月无力回天了,她还是希望这样的结果的,所以她又追问道:“母亲,这件事情……现在到底是如何的情况?”
“已经尘埃落定,你就不要多想了。”
“尘埃落定?怎么尘埃落定?”云诺又问。
她急切的想要知道白迢月如何,上清仙门的态度如何,她云家如何,她自己又如何……
云夫人轻叹道:“如果你非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白迢月现在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情况未明,不论好与坏,这事情已经翻篇。入魔之人与我云家无干,与你无干,只是你现在,好好养伤吧,过几日,与我一起回云家。这件事情就当忘了,不要再提,你什么都不知道。”
“回云家?”云诺微微蹙眉,“母亲,你的意思是我已经被逐出宗门了?”
“你信誓旦旦与入魔子弟无干,这事情也就这样了,做的很好。”
云诺还是愁眉纠结道:“那白迢月……”
“你想要看到她的下场是吗?”云夫人蹙眉问她。
云诺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母亲,我知道我忤逆了你的话,或许是将我们云家置于险境,但是她……女儿不服!”
云夫人沉声呵责道:“不服也要服。日子还长,早晚有一天,你会达成所愿,何必急于一时。这上清对我亦是不善,但是上清有了入魔的子弟,你以为他们会好过吗?所以暂时将这一切忘记,安安静静的回云家。”
云诺听着云乔荷的话,她就知道母亲要出手了,她心里的情绪很是激动澎湃,母亲何时输过。
虽然让她安安静静的回去,就像是那一块黑色的布把她遮起来,这让她会成了旁人口中的笑柄,可是,也无妨!
虽然她恨,但是母亲说得对,来日方长。
如此,云诺那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微放松下来。
“是。”
云诺抿了抿唇,又好奇问道:“母亲,我们还要在上清待多久?”
虽然说她堂堂人家大小姐被逐出宗门,这对她来说算是耻辱,但是此时她已经不计较这些了,毕竟她所面对的事情远比这个要严重的多。
此时母亲说的对,她不应该吸引旁人的注意,要安安静静的,让大家把她忘了。
“我会让兰姨先送你回去。”云乔荷站了起来,她的侧脸迎着晨起的日光,嘴角佯笑着。
这炎炎夏日里的假笑忽然让云诺感觉到了冰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哆嗦着,听兰姨敲了敲门,“夫人,医师来了。”
“进来吧。”
云诺虽然说是悄悄被送走了,但是这个悄悄也是公之于众的。
所以云诺被逐出宗门的这一消息传遍整个宗门,乃至其他宗门,包括还在春临山脉的摘星派子弟立刻知晓了。
刑霄霄先咋呼道:“这也太护犊子了吧?直接把人家整走了,云乔荷去了都不管事?”
前因后果也算是听了个‘彻彻底底’,还不是云诺心思狠毒想要害了白迢月,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以为上清是吃干饭的,结果把自己给弄进后崖不说,虽然半日就出来了,可也是被逐出了宗门,事态发展的太快。
钱暮雨也诧异道:“昨日这白迢月看起来不是还很正常,人好好的,瞧着没两天就又能上房揭瓦啊。”
“可不是啊,大家昨天都看见了,苏季,你再去问问白迢月,她到底是得了啥病,如此大动干戈?”有人嚷嚷两句,这可不是他关心白迢月,而是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
话题引到苏季这边来,白迢月也很无奈,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可是联系不上苏季,那洛书城不给答案,让她心焦的慌。
若是非要问,她也可以继续追问,但是她看着洛书城那直白的话,听在耳朵里,落在心里,她忽然不知道如何跟洛书城讲话了,当时就匆匆的挂掉了通讯器。
她到此时都清晰的记得洛书城当时的答复。
她问他心里有她吗?
他说:“当然有,就像我母亲与父亲那样,你也见过的,他们如何琴瑟和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样子。只是可惜了,我看得出来,也感受的到,她的心里没有我。所以我希望她能找到她真心相待,那人也会真心待她的一个人,不论那个人是谁,是你也无妨。”
洛书城如此坦率的答案,倒显得苏季有些狭隘了。
就连白迢月都心里觉得自己有些不堪,自己何德何能呢?
之后洛书城又继续问她,“如何?你还想要听什么?”
她能想听什么?
见她沉默的摇了摇头,洛书城又问:“既然你已经没有想知道的事情了,那么,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
白迢月忽然不知道洛书城那么温和的一个公子如何变得这般咄咄逼人,她能去答复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是玩笑话,不可当真。
洛书城逼问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有些什么不妨直说,我要听的,便是你的真心话。”
洛书城那审视的目光瞧得白迢月有些不自在了,她微微错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她烦恼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要告知旁人的秘密与隐私,如果我想说,我就会告诉你,现在我不想说,你还是不要好奇了。不如你直接问问白迢月,她是个什么态度与想法,我和她是一样的。”
这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啊,白迢月落下这么一句解释就赶紧挂了通讯器。
她就忽然的,不知如何面对洛书城了,想到这里,她就心烦意乱。
刑霄霄抬手就拍向出神的白迢月,“苏季,跟你说话呢,想什……啊,放手!”
刑霄霄那狗爪子伸向白迢月的肩膀,后者下意识反手拧他的胳膊,刑霄霄那是猝不及防没有反应过来。
疼的他嗷嗷直叫唤。
看着这一幕,赵延松微微诧异,这苏季有这个身手?先不说这个身手的问题,苏季这脑壳子里是藏了什么秘密吧?或许与白迢月有关?
方才大家都提到了白迢月与云诺,这苏季是知道什么吧。
不等他说什么,别人就起哄说:“苏季,白迢月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吧?这事情的处理结果,是不是上清的太跋扈了?这云乔荷也能吃下这种亏?”
“可不是,太稀奇了。那云夫人啊,啧啧,好听点是女中豪杰,难听点,一个歹毒妇人啊!”
“就是,苏季,找白迢月问问。”
此起彼伏的声音,好像大家关系都挺不错,是那种可以说三道四,家长里短的关系。
白迢月松开了骂骂咧咧的邢霄霄,扫视了一眼众人。
“你们都好奇上清现在的动静?”
一个个跟乖宝宝一样的,老老实实的,都扭头看着她。
白迢月似笑非笑道:“又不是你娘,好奇什么?”
众人敢怒,敢发泄,却不知从何下手。
一时间,静悄悄的。
“还有一日历练就结束了,大家在这里关心人家小两口被窝里的事情做什么?是觉得食人鱼太可爱,引不起大家的重视?”
刑霄霄忽然啧啧道:“周蝶,你这个思想,不干净了。”
周蝶朝着刑霄霄翻了个白眼,这一番打趣,众人再次提起精神埋头藏雾岭中,就像是探险未知的领域,众人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专心致志。
绘春城外,赵柔捧着书卷正安详的看着一本手札,但是仔细去看,她的神色定在那里,手札好似看不进去。
左萧舟敲门而入,“这么急着来找我何事?”
赵柔赶忙放下手札去倒茶,“我听说钱家的人来找钱暮雨了,应当是要阻止他生死战的事情,若是钱暮雨被钱家的人说服了,我希望你也不要与他动手了。”
“刀剑无眼,动起手来,他未必占的了什么上风,所以你心疼他了?”左萧舟微微皱眉。
“不是。”赵柔摇了摇头,“我怕你会受伤,因为我的事情,若是钱家抓着你不放,你该多为难?”
“我不怕,只要是为你好的。”
左萧舟抿了抿唇,又说:“就算钱家的人来了又如何?我敢笃定钱暮雨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很想教训我,我也一样。我们是互相看不顺眼,不过你放心,我会有分寸的。警告他了就到位了,不会真的伤了他的。”
赵柔那纤细的人影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只以为她现在是左右为难,所以他多解释两句。
赵柔虽然有一些犹豫,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她自嘲一笑,又立刻恢复温婉的笑意。
“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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