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没必要请假。”
沈实是真的打从心底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点小小风寒去请假。
他这些年执行任务,什么大风大雨大病小病不都是抗过来的?哪就这么娇贵了,得个小风寒还要躺床上养病?
木析头也不抬,一边看书一边慢悠悠地道:“昨天你也说没必要喝姜汤。”
沈实无言以对。
但是窝在被窝里不能下床,是真的难受。
沈实看木析一眼,又瞧瞧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木析哪怕是在看书,也能感受到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无奈只能放下手里的话本,上前摸他额头,半晌道:“还没退烧,实在不行你吃药?”
沈实:“……”
要是他愿意吃药,还能被大夫一句话拘在床上下不来吗?
木析面无表情:“行,药不想吃。那就躺着等烧退吧。”
沈实:“可是我以前也没吃药没做什么,它自己就好了,没事儿的。”899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没事儿?
木析直接微微弯下腰,笑吟吟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从她这个角度看沈实,加上此时沈实身子确实不太舒服,较平常多了几分病弱之姿,这么看跟平日里相比倒是别有一番情态,大饱眼福后,木析本来的怒火降温了点,声音也就平淡了些。
反正沈实是没法从她的声音语调中,听出她情绪的。
木析笑盈盈地,笑意却不进眼底:“哦?那你说怎么办?不吃药,也不想多穿衣服御寒,更不愿意在床上躺着养病,那你要怎么办呢?要不要我亲自送你去北镇抚司销假?让你接着去锦衣卫当值啊?”
看着木析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躺在暖和的不行的被窝里,沈实还是感觉背脊一凉。
……救命啊!
沈实在心里无声尖叫。
到底是哪个说他媳妇脾性好,性子随和,从来不发脾气的?他媳妇发起脾气来,那可比一般人发脾气要可怕得多了。
看着媳妇还是笑吟吟的,沈实往被窝里躲了躲,声音弱弱的:“那就……不用了不用了。”连连摇头。
木析靠沈实太近了,能看到他的脸色微微有些病态的苍白,嘴唇都没有血色,但脸颊又带了点不太正常的红晕。
此时他躲进被窝,被子把他脸挡了大半,让他看起来又脆弱又可怜,木析心下微微有些发软,终于收起了脸上的假笑,面无表情威胁道:“要么给我老老实实吃药;要么衣服穿厚实点,不能出府;要么躺在床上,不能下床,老老实实给我养几天的病。三样你总得给我选一样。”
沈实刚要说什么,木析又笑了:“算了,你没得选,我说是啥你就得做啥。”
沈实:“……”
沈实松了口气,有一说一,他媳妇笑着可比不笑要可怕得多。
看沈实躺在床上确实是无聊,木析想着她总不好虐待病人吧,便找了个话本给沈实念。
听着木析清越的声音,沈实眨巴了一下眼睛,虽然他觉得他对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可能不太感兴趣,但他媳妇难道这么温和,他当然不能扫了他媳妇的兴致,就乖乖躺在床上听话本。
不过听了会儿,沈实讶异的发现听的不是什么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而是灵异志怪小说。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他还会喜欢听书,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可是见书就睡倒的人啊。
他听得津津有味,过了一会儿后就放松了精神,沉沉睡去。
木析听到他的呼吸声平稳了下来,就悄悄放低声音,直到不太听得清沈实的呼吸声才放下话本子。
还说不难受,以沈实的精力,以往白天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
近前看了一眼,理了一下他的被子和放在外面的手,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居。
外头沈实的小厮阿元看到木析,便给木析行礼。
可能是猜到了他家主子睡熟了,声音便放轻了不少:“大人……”
木析低声:“你在这守着,让厨房的饭菜随时热着,两个时辰后给你主子吃,不要吵醒他,还有等他醒了记得让他喝药,如果我不在,记得找人去前堂知会我一声。”
阿元多少有些惊讶,虽然知道木大人宠自家主子,但他家主子不等妻主便先用膳真的合规矩吗?这么想着他便低声问了:“不用等大人用膳吗?”
木析皱眉:“你家主子病着,难不成你还让他等我回来才用膳吗?且他烧退前,别让他到处跑,特别是不能去练武场,外头还下着雪呢。”
阿元低着头:“知道了。”
木析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卧室。
晚膳她是和木父木母一起用的,木母听说沈实病了就关心了两句。
木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木母倒是有些不大高兴:“你夫郎都病了,你还不去陪着吗?反正也没什么公事。”
木析眨巴了下眼睛,随后才有些无奈的道:“小十睡下了,我才来用膳的。”
木母给木父夹了一筷子菜:“咱家也不讲究那些,早晚请安什么的,那些虚礼就不用了,只要你跟你夫郎感情好,不要跟那些高门大户一样搞得内宅不宁就行。但你可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出来,那可是在折磨你老娘,我和你爹可没那本事给你平息后宅。”
木析愣住了:“娘,我可是你一手带大的女儿,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木母:“这我当然知道,但这不是先给你说说嘛。”
木析:“这是哪家出什么事了吗?”
木母叹息了一声:“那可不是,这些高门内宅里头的腌臜龌龊事太多了。还是高门大户呢,一点都不讲究。”
木母:“之前你唬我说什么小侍养不起,老娘那是心疼你,才随你唬。但这么多年在京城听到的看到的,是真的感觉小侍什么的能别纳就别纳,就当是你盼着你老娘活久一点,那些小侍的手段可真是个顶个厉害,娶回家就是祸害啊。”
木析沉默了好久。
……不用细想,只要明白之前照拂木家的是唐正君,木析就明白这是谁的手笔了。
木析倒也没生气,木母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再者这也算是合了她心意,她也就没点明。
只是道:“这段时日咱们家出的风头不小,爹娘有什么必须要去的宴席就低调点,尽量跟着唐正君,别着了什么人的道。”
毕竟她爹娘朴实啊。
回到卧室,沈实还没醒,她就去沐浴洗澡,夜间时不时起来看一下他有没有发热,也叫人时刻在外备着。
毕竟在一个风寒的死亡率都不低的古代,感冒真的不是什么小事。
一夜无事,木析也松了口气,直到天光大亮才沉沉睡下,还不忘叫人看着点沈实。
这人从小到大没个长辈看着,又任性得很,实在是不让人省心。
折腾了几天沈实才康复,他回北镇抚司的时候木析也要去国子监了,两人早上一同去衙门的时候都感觉轻松了不少,相视苦笑。
木析:“给我一个机会,我再也不会拉着你到处跑了。”
沈实耸耸肩:“那倒不必,只是当时我玩得有点疯而已。”
木析:“还是身子骨太弱了,爹说要给你补补身子,还让兴儿给你送药膳,你记得吃。”
沈实:“……”
来自岳父大人的关爱,他还真得老老实实接受了。
沈实到了衙门前,不少认识他的同僚下属看到他后,都挤眉弄眼的。
还有个关系近的直接撞了他一下,笑嘻嘻的:“真是难得一见啊,得个小风寒还得特意让妻子带着你来衙门请假。”
旁边的同僚酸溜溜道:“这两天在家里跟媳妇处,舒服吧?话说木大人对你真不错,还从未见过哪家的夫人会愿意为夫郎来衙门请假的。”
“我们还以为年后在北镇抚司见不到沈大人呢。”
沈实:“去去去,要找安慰找自家媳妇去,我媳妇就是对我好,咋得了?眼红也不给你们。”
一个模样姣好的男锦衣卫幽幽道:“你说我现在跟我爹说我有看中的妻主了,不要当正夫了,准备给人当小侍去,我爹能答应吗?”
一旁围观的锦衣卫们哈哈大笑起来。
沈实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向那小子冲去。
那锦衣卫早就猜到沈实是这反应了,一见沈实神色有变就往外头跑,可惜轻功还是比不上他们头子,最后还是被沈实揍了一顿,呜呜求饶。
……
没几日国子监也开学了。
监生们陆续返院,此时木析也开始为了国子监内的监生们的膏火钱跑前跑后。
她的副手孔司业不是很能理解木析的行为。
作为下属,她自然是早早打听过了木析的出身和背景,自然很清楚木析的大师姐正是正三品户部侍郎韩大人,她作为韩大人的师妹,怎么着也不至于跟户部批个款子还要这么跑上跑下找关系啊。
她私底下也暗暗猜测过是不是韩大人跟木大人有什么纠纷,但她私底下也打听过,都是说韩大人很宠木大人这个师妹才是啊。
但她又不好明着问木析,只好暗搓搓地旁敲侧击,木析自然是一下子就能听出这个属下的潜台词,只淡淡道:“这点小事就没必要去劳烦韩大人了。”
她总归是需要自己在京城立足的,总不能什么都靠着大师姐的面子吧?大师姐可以帮她介绍人脉,也可以帮她摆平麻烦,但没办法帮她把那些人脉关系都转化为木析自己的人脉,靠着大师姐得来的关系,人家终归是看在大师姐的面子上才跟她打交道的。
当然,更深一层的原因还是大师姐终归是世家出身的世家派系,别说什么她跟韩大人是私交,一旦这么牵扯下去,最后这些关系还是会落在她们背后的势力上,没那么容易分开分清的。
当然,这些原因木析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足为外人道也。
户部的官员最擅长的就是扯皮,今天扯到明天,明天扯到后天,反正轻易不会给个准话。
但也不会去得罪木析这个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就是了。
“大人,您这一下子想把最近这么多年的膏火钱全补上……小妹给您说句实话,户部确实不是缺钱,但所有银子都是有数的,一旦有银子,盯着这银子的衙门那是多了去了。人家还符合程序,还比您紧急得多,这不把银子给她们,先分给您,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这个木析当然明白。
也就是说人家衙门需要的银子的紧急状况,优先级比她这个国子监高多了,确实是没有越过那些衙门先给国子监的理由。
“还有哇,这个您也知道,在咱们户部的账面上,国子监前些年的银子其实都是发下去了的……当然您也清楚都是被别的衙门挪用了,但那些挪用的衙门人家用了国子监的银子是不错,但那些衙门都是吃银子的大户,年年都在欠银子,根本也就还不了您。但是您去户部要,户部账面上这笔银子其实是已经发下来了。咱也没办法给您补上。”
正是因为那些衙门财政赤字高居不下,才想方设法搞银子,之前的国子监没有老大,底下又都是些小官员,自然是被欺负的对象了。
今年有了国子监,国子监今年的银子木析又一直在盯着,倒是没有被别的衙门截走,但想要把之前的烂账追回,那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其实木析也没真的想要把那些银子追回来,她这些天一直跑前跑后,也不过是表明一个态度,或者说给户部的官员一点压力而已。
怎么说呢?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就像鲁迅说的一样开窗和掀屋顶一样,你要求开窗,总有人反对。但如果你说你要掀屋顶,他们就会愿意你开窗了。
她现在“掀屋顶”,也确实是为了后面的“开窗”做准备,虽然也还是有些困难,但总归会减少些阻力。
木析看着眼前的户部官员,一点也没生气,反而是好脾气的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听说兵部向侍郎的案子大理寺要给出结果了?”
那户部官员多少有些讶异,甚至是有些不太摸得到头脑。
她还以为像木析这样年轻又身居高位的年轻气盛的官员,能忍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最后肯定会以势压人,强求她们把拖欠国子监的银子发还下去。
……怎么说呢?如果木析这么做,确实是可行的。
因为如果不看实权的话,整个户部在官位上高于国子监祭酒的大人,其实只有户部尚书跟左右侍郎两位大人。
而右侍郎韩大人是祭酒大人的师姐,韩大人肯定不会拂她小师妹的面子了。左侍郎都是没几年就要致仕的人,肯定也不会去得罪木析这个官场新贵。
……至于尚书大人,这样的小事根本就闹不到尚书大人眼前。
木析一个从四品国子监祭酒,又娶了宗室之子,还简在帝心,其实无论怎么着以她目前的势头要追回一笔银子,真的强硬的要的话,不至于要不到的。
……只是到时候暗中得罪多少人,那就不清楚了。
别的不说,木析眼前这个户部官员,早就做好如果木析强硬要银子的话,银子给归给,但回头她要以此为由偷偷卡一下别的衙门银子,让别的衙门对木析不满的准备了。
她倒是真的没想到,木析居然没有强硬要回或者发怒。
其实别说年轻官员了,木析这种情况,就是一个老资历官员也会急着树立威信。这个时候如果退让了,确实不会得罪人,但让人觉得识时务的同时,也容易留下一个她好欺负的印象。
本来这个从四品的官位地位就不稳了,再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以后是什么势头那可就说不准了。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所以木析这么沉得住气倒是很让这个户部官员讶异。
毕竟相处这么久,她也不会真的觉得这位祭酒大人是个好说话好脾气的主,不会乱发脾气是真的,但难缠不好惹也是真的。
心念电转间,那户部官员想着,前头那么不给这位新上任的祭酒大人面子,这位大人还没发火,那现在无论怎么着她也得笑着附和几句的。
总不好真的把这位大人得罪了。
她笑着给木析续了杯茶:“此事下官也有所耳闻,前头都拖了大半年了,估计最迟今年秋就要尘埃落定。户部都已经准备开始清点向大人名下的财产了。”
木析点点头,把茶喝完后道:“天色已晚,唠扰了郎中许久,实在不好再打扰大人了,不如拢溪亲自送大人归府,路上再聊?”
那户部官员也没法推辞,只能一路跟木析聊着回了家。
心里暗自感叹,也怪不得这位这么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终归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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