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纪之氤蒙之北

《拾贰纪之氤蒙之北》

第十一章 于此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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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图蒙当着一众妖精的面与岩妖、水妖和风妖好生切磋后,隐匿砚山林石之间的妖精们待他多了几分尊敬。流窜涧崖间的年幼妖精朝图蒙喷去几阵水雾后,一一被父母带走。图蒙朝那些回头道歉的妖精们一阵苦笑,如此恐惧般的敬意弄得他着实尴尬。

步入百柱林不久,身旁类岩石的活物多了起来。他来到商懿卿先生告知的一处登顶捷径前,环顾四周,初秋予淞轩大地的妆易悄然发生,原先蔓生得蓊濛的虚以藤于此初霜告捷之中褪以硕果之上的金黄,候过深洋的虚影后,它也为野径采撷者沉淀惊喜。

一群圆石从他脚边滚过,聚集到前方水潭的边缘,那块静立坻上的石柱晃动起来,转而化作一位黄衣少年,由蜷缩状直立。

“奇灵异力的凝聚,到底会引来心向珍奇者。”亦巘走下台阶。他身旁平静的池水中瞬时涌出一股波流,那道活泼的气流也由林荫窜出。

“哇,人类哥哥又来找我切磋了吗?真棒!”风妖男孩绕着图蒙转了几圈后,被亦巘的岩球裹至一旁。

亦巘望了眼飞流之上的青阁,露台上依稀有人朝他招手,“那孩子所言甚怀稚气,不过也有道理,你的确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待到你闲暇时,我希望能与你来一场公平的较量。”语毕,黄衣少年朝图蒙行了个礼。

一面石阶随即由少年身后的水中浮出,“馆长在纳灵舍等你。”

图蒙乘上石阶,升入半空。

鸣声谣远,山府悠散,湖洲鸣声俱躁时,邂与安潭的曦光穿云透月。云气还未散去,隐约看见几个小巧的身影在水面上扑腾。荀逸风走向湖边,捧起拂面的湖水尤且清冽。远处的空地上,早起的护林员们正将公益树林外围的木栅栏撤走,他们看见荀逸风注视着自己,憨厚地挥了挥手,将木板抬去货车上。那些井然有序的身影后,水裔独居一处的小树已经枝叶茂盛,晨风走过,牵动的露水落进少年的回忆。

“你在这儿啊,桑比申禾。”李华从营地走来,“这么早就醒来了。看这景色,没白来一趟吧。”

荀逸风微微点头,记忆的拼图于此雾境之手趣然成型,“是啊,它让我想起了小学时来这里植树的事,那时候我和一位同学因为一点小事争吵,后来升入中学,他去了另一座城市,那些片段就尤为引人怀念了……”

日光明朗,一切生灵都活泼起来,榕树岁月沉淀的遒劲于流岚渐散中愈发撼动人心。壮丽山河、沧桑人世、巧匠时光,独木成林的古榕于此阒待枯荣。环湖漫步,身心一阵舒爽。

“这就要回蓬莲谷了吗?”林语诺走向碳堆旁收拾行装的女孩们。

“是呀。真的很感谢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林语诺同学。”忻雨琴腼腆道。

“可惜我们必须赶在日落前回去,”芮心琳将拆散的帐篷支架收紧包中,“昨天多亏了你们的帮助,我们才能搭好帐篷,生火……”

“你们要是有空的话,就来蓬莲谷找我们玩儿吧,蓬莲谷市第十中学。”忻雨琴有些感伤。

“雨琴喜欢的话,下次再一起出来吧。”芮心琳朝湖边走来的李华挥了挥手。

“对的,心琳和雨琴可是唱歌的好手呢。”林语诺道。

“可不是嘛,我俩可是‘混迹’蓬莲谷青少年乐团的好吗!哈哈……”

荀逸风偏头道,“看来你的同学们已经整理好了,你们该回去了哟。”他拍了拍少年,“你不和她们一块儿煽情吗?”

少年不明所以地忘看着荀逸风,“嗯,那么期待下一次与你们的相见咯。嘿嘿,男生用不着太多煽情吧?无声胜有声啊。”

“无声……”荀逸风反复斟酌着少年的语句,的确,在多少人分别之时,千言末处,情至深浓。他喃喃道,“追逐星海的桂叶,何时再见呢……”

广袤无垠的淞南大地上,氤蒙江自幕天一泻千里,滔滔江水直抵下流,而正是在这离若辰洋数百公里的地方,坦荡的平原被陌山山脉截断。狭口冲流,江水于此留下万千峭壁。群山之后,氤蒙江于洛辰之鄙静流成一面大泽。南下东林的古米朴多玛氏族从未在氲漓洲之内的土地见过如此了无边界的水域,因而为其囊括星汉之行迹的浩瀚折服,名之“星夜泽”。

三年前的那个傍晚,荀逸风第一次走进百谷镇以外的亚辰,那是算是一次遇见,也是一次告别。

“喂,夏宇辰,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啊?”熙熙攘攘的站台上上下列车的旅客埋头奔行,荀逸风不时被赶路的行人装上,对方连声抱歉后,男孩紧跟上前方同伴的步伐。

而同伴一个劲儿地往前闯,撞开挡住他去路的旅客,丝毫没有顾及身后的荀逸风。

“喂,你听见了吗——”

忽然,同伴停下脚步,荀逸风穿过人群的缝隙,一股脑撞上同伴的行李箱,绊倒在地。

夏宇辰·奇亚贝昆gxycheerbasken指着地上的荀逸风,微扬的眼角下仍是一副凶狠的面庞,嘲讽道,“哟,桑比这么不长眼睛呐?”

“不是你要我来送——”荀逸风从地上爬起来时,夏宇辰已穿过人群走远,男孩摇了摇头。四周注意到男孩的行人纷纷以惊恐唾弃的目光和言语,为男孩空出一条路来。

正如一路上所见,这个冒失、冷漠、狂妄的孩子多少留予擦肩而过的路人不好的印象,而百谷镇小学里与他相处了六年之久的同学们对他的这般胡乱,只有害怕远离之意。但就是这样一个不合群的孩子,却在扔下一大堆谜团后告诉荀逸风“来车站送我的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反正是顺路来车站,荀逸风便答应了他。既然答应了要送同学,便也有始有终吧,年幼的荀逸风心想。

“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傻瓜,你能跟上来我就告诉你。”

荀逸风穿过人群,找到夏宇辰所在的车厢时,他已窜进车中。荀逸风向检票员说明来意,趁着列车发动前的一刻钟进入车内。男孩对着记忆中的座位号找寻同伴的身影,廊道中伸手将行李举上置物架的乘客时不时撞上荀逸风,男孩朝对方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向前。

“61、62、63——”荀逸风倚着座位靠背探出头时,属于同伴的座位上并未见夏宇辰的身影。

“小朋友,你是来送那个男孩的吗?”邻座的女士问。

荀逸风点了点头。

“啊,他和他爸爸去卫生间了,那孩子说他肚子不舒服,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来了。你还是先下车吧,别让你爸爸妈妈着急了。”女士递给荀逸风一只棒棒糖,她的目光瞟过孩子的脖颈,将触及孩子之间的棒棒糖收了回去,当即唤乘务员似清理不干净之物似的,将荀逸风“请”出了车厢。

“他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呢……”又一辆列车驶入亚辰市东市站时,星夜湖的天灯逐一升起,荀逸风站在车站的观景台上遥望行去大泽间的列车,湖水将隐入云海的天灯倒映水中,他的疑问也如那光点,远去他乡。

他回想起方才车上的遭遇,不禁伸手摸了摸脖颈之后的疤痕。

遥望许久,楼梯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快的跳跃声。

“哟,荀逸风,你在这儿等我吗?”

男孩回过头,表哥将手中一大堆零食塞进他怀里,颜漓走上来,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孙儿们,牵起荀逸风悬于脑后的右手。

耳畔的轨道声静了,荀逸风一早便猜到夏宇辰不会轻易告诉他自己的事,他不过是想找个人陪他走完离开亚辰的路罢了。

与表哥一行人离开车站时,散学季的各种广告充斥着出进站口的宣传灯箱,荀逸风望着那些似懂非懂的句子,不禁回忆起夏宇辰在散学典礼上对同学们说的话。“相伴是场有终点的长跑,并肩只是须臾,同行的记忆却能永恒。同学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帮助我都铭记在心,我希望你们记住我,不仅因为我的‘沉默’与‘莽撞’,更因为我们曾是一家人,并肩而行……”他拿着老师改过的发言稿断断续续地读着。发言的最后,他站在讲台上沉默了数分钟。

在荀逸风记忆里,那大概是夏宇辰面向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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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的最庄严的片段,没有人起哄,没有人喧哗,甚至于不少曾与他发生过冲突的同学潸然泪下。也许事后,其他同学回忆起夏同学的时候,仍不忘“冷漠”“暴躁”二词,但至少有那么一两位会在这些词后加上个“憨厚”。

至于所谓“秘密”的时,则又需往前追溯两年。

因离安迈拉错近,且百谷镇小学所属的蒙蒂时代教育集团在蒙蒂亚斯安迈拉错大学的旅行社常常与兄弟单位分享优惠,“百小”四、五、六年级的植树春游活动通常会在安迈拉错湖边的公益林举行。一群十岁出头的小孩一见到如此广大的湖泊和植树一类意蕴丰富且具有挑战性的事物,自然跃跃欲试,与同学争着种下属于自己的树苗。

那时候,班里的同学大多因害怕夏宇辰而不敢与他合作,生性倔强的林语诺便领着荀逸风和蹲在一旁树桩上吃草茎的夏宇辰搭上了话。刚开始后者还甚是别扭,可见其他组的同学收获颇丰,夏宇辰嘟囔了几句便跟上了林语诺他们。

然而林同学还是低估了夏宇辰的“冒失”和“狂妄”。数次将尘土溅在伙伴身上,而后好不避让地抢过荀逸风的水桶而将其中的湖水打翻在荀逸风身上后,成功地赶走了受害者。当然,荀逸风也深知那时的自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走之前,与夏宇辰大吵了一架,两人也无一例外被老师带至一旁谈话。

而后,荀逸风在临湖的一处空地尝试独自完成植树的任务,可一个人怎么也不成功。大概是老师将夏宇辰说教得不耐烦了,男孩跑到荀逸风身边,正好抗住将要倒下的树苗,并在嘲笑一番荀同学的狼狈后帮他种好了树苗。不知是处于戏弄,还是态度真的有所改观,临走时他对荀逸风说,他有一个秘密,将会在毕业那天告诉对方。

等待了两年后,荀逸风得到的,是星夜湖畔似若捉弄的告别。

他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初中的某一天,他回到百谷镇,在帮外公清理小院门口的信箱时,看见了那封包装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荀逸风收”的信件。

信中说到,夏宇辰的父母在他四年级的植树节前离异。男孩从未见过父母当面提及此事并旁若无人般大肆争吵,争吵的导火索便是他兴致勃勃地拿着学校的春游宣传单回家后用稚气粗鲁的言语要求父母让自己参加活动。而后,他随父离开了亚辰,被安置到一位亲戚家暂住。他希望荀逸风能理解他的处境,兴许能够原谅他。他很高兴能认识荀逸风,也希望后者能分担一些他的忧虑。

“也许那时的不言,正是为了日后能敞开心扉。”荀逸风说,“后来,这封信偶然被林语诺看见了,他并没有很过激的反应,平常地看了我一眼,他说自己早已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在很久以前,他和夏宇辰就有所交往,因为他的身边也一直缺少父母的陪伴。林语诺说,如果他远在重洋的父母能共鸣此番心绪,也许就能多回来几次。每次和父母告别时,林语诺的内心也是跌宕起伏的,所以这么多年他的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

“我不都挺过来了嘛。”林语诺将行李递给李华,“相聚和离别每天都在发生,人不能因为满足于一时的冲动而选择逃避离别。父母有自己的事业,身为孩子的我们不该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流岚阒然成空,湖边的公路上,芮心琳和两位伙伴的身影已消失了好一会儿。

“昨夜的言语,会是出于迎合的演讲词吗?”林语诺和季枫去周围营地串门时,荀逸风独自看守着伙伴们的行李,他反复回忆自己先前的言辞与昨晚的谈天,“为了刻意迎合观众而给故事一个可观的结局……那些‘正常人’怎么会对‘洛塔昆兰’仁慈?”他倚着湖廊的扶手坐下来,煞带戏谑地笑了声。

“可是……如此猜忌我的朋友,是否又更加可悲了呢……相遇、离别、无声……”

他听见思绪深洋中的余音,“生命的奏鸣曲相连不绝,所言之难以忘怀者非澎湃激昂之高潮,而是人声消去、乐声归宁之时。它予听者整理思绪的闲暇,让人得以于时间之尽头回望过往之途,于残缺中寻得填补将来的砖石……”

“喂,荀逸风,荀逸风!”林语诺使劲捏了荀逸风的脸,“你一个人在这儿瞎念叨什么呢?”

少年望着远处的行人,“啊,这么快,他们已经走那么远了么。”

“嗯?你说谁啊?”

“李华·鸿河隆普。”

季枫收拾着帐篷,不明所以道,“李华,什么李华?你当在写作文吗?要不要试试九磅十五便士?”

“不是的,刚才——”

“没啥时间计较那么多了。”林语诺看了眼手机,“我们还要赶快到下一个露营地去,这一路上密林丛生的,晚上很容易发生意外。阿蒙哥发消息说,东安迈拉错入夜后邪乎的事儿太多了,早几年露营者常在这边遭遇不测。”

“是哦,去年蓬莲谷就有人失踪的……”季枫挥了挥手机屏幕上的咨询。

“——赶快走吧,别一会你又中邪了。”林语诺折返回来,推着荀逸风往前走去。

荀逸风欲言又止。的确,至今为止,我们并未到安迈拉错,我“所见”的那些景象,到底有些年岁的样子,是幻觉吗?荀逸风不敢多想,跟上伙伴们的步伐。

如先前计划,三人穿过东安迈拉错,由榕树后向北进发。

就像塞戈兰茨在《亚辰旅游指南》中提到的“本以为安迈拉错是为了陪衬古榕树而聚天地之灵,亲临其下,才知树林分割的明镜只是安潭的冰山一角,安迈拉错更为广大的一部分在天边静候旅者到访”。穿过树林,一行人眼前豁然开朗。粼波之上,群鸟碧空徜徉。

“啊,果然阿蒙哥说刚才我们经过的那里不是中央安迈拉错,氤蒙江浩浩汤汤流及安潭省不可能就只剩下那么点儿水了。”林语诺道。

“你堂哥荀启不是给过你路线图吗。”季枫道。

荀逸风不屑地从包里扯出那团涂鸦,“你看看,但凡有点儿机会可以捉弄我,他绝对不会放弃……”他下意识的瞟了眼周围,“果真是‘枸杞’!”

季枫接过那张揉得一团糟的图纸,除了正中央“安迈拉错”几个大字清晰可辨外,其他的标记不堪入目。

“荀启·桑比申禾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荀启出门前一脸坏笑地递给荀逸风这张纸,说这是他在陌山森林转了好几天研究出的心得,比网上搜的远足攻略强多了,“我承认,出亚辰市百谷镇区到陌山这一段确实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但自从离了林爷爷的居所后,这图就像着了魔一般,乱指一通,要不是我们平日里对森林旅行有些了解,估计这会儿还在锦兰镇周围打转呢!”

扒开一人高的灌丛,正午高悬于天空的炎阳让旅者将安迈拉错的全貌尽收眼底。

遥山远树,湖天无涯,几点小洲出露水面,洲上青郁的庄稼承载的正是氲漓农耕文明的执着,渔家人撑舟往来,怡然自得。按如今水位明显上涨的趋势来看,想必到每年氤蒙江大潮经过的时候,四周也是一片“水乡泽国”。

和城市里的湖水不同,这里没有肆意横跨的桥梁分割水墨画卷,完整的清爽感是城居者心心念念的。就算夜幕降临,城湖因华灯的炫目暂时吸引人们的目光,这里仅凭倒影在无尽水波里的星河就足够了。

“我曾听爷爷讲过一个故事,”林语诺望着湖水,“在他刚到达锦兰镇时,镇上有许多人经常往来于安迈拉错和小镇之间,那时有一位少年曾一度被人们认为是神经失常。他总是和人们说在安迈拉错的湖中存在大多数人未知的东西——一辆蒸汽火车。那时也有水性好的人去湖中搜寻,可并没有什么发现。后来,人们淡忘了这个‘笑话’。那个孩子也不再提起这件事,风波一过,便和其他人一样,忘记了这件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大概只是做了个梦,”荀逸风轻声回应,“可能是像荀启这样满脑子歪门邪道的人胡诌出来吓唬小孩子的把戏……”

“有道理……”季枫调侃道,“那个时代,不是想象力太强,就是真的见鬼了。话说回来,到现在为止人们对于沃罗兰的了解也只是浅尝。嗯,沐悆地区的商顿福斯教传说‘只要善良的人诚心希望一件事,奇迹就会发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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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那个男孩之前确实有人曾经消失在了这里,他们说是被外星人接走了——”林语诺执着道。

季枫憋着笑,伸手拦住诺,“嗯……怎么说呢,我们对于沃罗兰人来说不就是‘外星人’吗?”

“我不是指这个,”林语诺辩解道,“我说的是不同于摩曼兹星系里的人类——外星人!”

“哟,你爷爷还认识还见过摩曼兹星系外的生命啊,厉害!”季枫笑得前仰后合,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林语诺慌乱追去,“不是,我爷爷说了,他有一个朋友,就是在来了安迈拉错后消失的,还有我奶奶也知道这事——”

“哎呀,你们别吵了,我们亲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荀逸风只希望尽快结束这次对话,再这般下去,他们俩怕是又有可争执的了。

自从有了前几日的矛盾后,两人都学乖不少——“可倘若我们从未遇见李华·鸿河隆普一行人,他俩是如何和好的?季枫说他们看我一路上沉默寡言,以为自己冒犯了我,便和好了。而先前我听见的窸窣,不过是林风使然。”荀逸风跟上前者的步伐,他确实没有在先前的营地看见李华他们露营的痕迹,而林语诺他们又表示自己从未见过他人,少年沉思着,愈发迷惑,“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觉的话,似乎就可以解释我为什么听见那个声音了……”

在致格市城市大规模扩张之前,安潭省规划的标准露营地的确只有东安迈拉错的一小片地,并且这也是与亚辰市政府商榷后倚着锦兰镇较为完善的基础设施建造的。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致格市南城门道路运输综合枢纽周边依靠高铁名声大振的房产越来越多,且临近安潭,环境舒适,大批人流涌入南城区,致格市不得不着力开发起了安迈拉错北部地区。

日近黄昏时,三人终于进入了安潭省的地界。

虽说北部露营区的设施并未完善,简易石滩上仍是房车林立,依湖支起的帐篷星星点点。几人在靠露营区边缘的草地上驻扎下来,先前他们未顾及的及对家庭朝他们投来目光,树林边缘捡拾木柴的老头饶有兴致地听着三个少年的谈话。

“哟,又来了几位小伙子来湖边野营呢。”老头见林语诺等人到来,热情问候。

“是啊。”放下背包,季枫勉强回以微笑。

“听你们刚才聊的,你们也知道湖底的秘密吗?”老头一下子来了兴趣。

“这也算是秘密?我只不过是听说的,可能……”瘫倒在草地上的林语诺见有人来,噌地坐起来。

“是假的。”老人说,“其实吧,这是在我像你们这么大时发生的事了,我记得当时那孩子留下了一本日记,记录这件事,并把它埋在了这湖边。”

“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荀逸风将露营用具从包中拿出。

“道听途说,或着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也不一定哦,呵呵……”老头爽朗大笑,随后转身返回自己家的帐篷,并邀请我们一同晚餐。

经过晚餐,三人与周围地露营者相处得愈渐融洽,甚至遇见了几位亚辰六中的同学——只不过她们都是冲着林语诺来的,一见到荀逸风,转身就走。夜幕降临,湖区的天气“说变就变”了,炙热收敛,霞光随薄雾而至,老头的儿子和女儿带着六七岁的孙女去湖边散步了,他关了收音机,独自走到林缘,像是在寻找什么。

“需要帮助吗?”荀逸风上前道。

“没事。”老头从林子里走出来,“这里的柴火很潮啊,晚饭生火的时候费了那么大劲儿才点燃。”

“您不会真的在找那本日记吧?”林语像是嗅到了宝藏的气息,神经兮兮地跟过来。

老头笑而不语,顾自翻弄灌丛。

“几十年了,那么久远的故事,就算是真的,那书也早就腐烂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呢。”林语诺道。

那么多人不以为意,也许它还真只是个传说。就像大家说的那样,那个男孩仅是做了场梦,然后巧合地记住了它。荀逸风想起这几天的奇特经历,未说出口。

“可信度不高,那日记就十有八九也是锦兰镇的居民谣传出去的,您开始不是也说这是‘道听途说’的嘛。”林语诺道。

“如果我说真有这么一本日记呢,你们会相信吗?”老头有些激动。

“除非您是三四十年前锦兰镇的居民——”

“没错。”

“爷爷,我们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对不起哦。”林语诺为刚才的话感到愧疚。

“我曾经尝试过很多次忘记段过去,但真实的记忆是你永远想抹都抹不去的。几十年前,那个被称作‘笑话’的孩子是我。在那样一个沃罗兰文明与朗博飒文明急剧冲突的年代,这颗对于移民者后代来说尚是新生事物的星球,到底是有很多我们这些人不知道的。也正因如此,那个年代各种各样的科学与文化成果层出不穷。”老头走向湖边,伤感地望着初升的皎月。

他们都急于探索奥秘。

“所以?”林语诺紧跟上去。

“——您真的认为那段经历不只是个梦。”荀逸风试探着问。

他笃定地点头,“梦究竟是人们日有所思,夜眠而生的幻想;还是萦绕于心,久不得解脱的困扰——这要看你怎么去理解了。那时候,安迈拉错只是大人们口中用来哄小孩子的地方,什么水鬼啦,妖怪啊……正因无边,安潭充满了奇幻色彩。听镇上人说,湖边曾有人发现过奇珍异宝,说是强盗遗留于此,又话天神赐福于人。我便在一个傍晚,趁农忙结束,拿着烛灯约了伙伴来这湖边‘寻宝’。落日余晖中,湖边的一块石碑上,刻文随晚霞若隐若现,耳边传来一声声巨响,就在那里——”

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望去,湖面平静无风,几个孩子将点亮的花灯送入流水。

“那个傍晚,水面波涛翻滚,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物体从水中升起,如果不是父母们寻着光亮找到我们,叫我们回去,我们就能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了。那天被大人们批评后,没有几位伙伴在愿意来这里‘寻宝’。从那以后,这件事被人们淡忘,几年以后,一个打渔晚归的傍晚,我回忆起它,在便在湖边等候。不知等了多久,夜已深去,突然间,湖水沸腾起来,一辆蒸汽火车从湖中升起。它载着我,去了‘梦的尽头’。我回来的那天,一位叫‘墨岚’的当地人给我留了封信,希望能再见到我,再见到有人来到这个世界。后来——你们也知道——我不情愿地忘记了这件事。一晃几十年过去,现在我老了,说什么也没人当真,就更不容易去那里了。如果你们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不妨试一试,也许真的有这回事呢。”

“那是岸鲁瓦文明的遗存吗?”林语诺问。

“那是氤蒙之北(氤蒙江的源头)的孤芳……”老头打开收音机,融入湖边漫步的家人。

那家人离开了,老人临走时执着地对荀逸风他们说,“有梦,就不要迟疑,‘梦的尽头’,真的……”

沆瀣微萦,月照花林,山寺的钟鸣安抚困乏的粼波,林中村落里的灯火尽数熄灭。少年们找到了那块刻着奇特文字的石碑,微风吹拂,碑上的图案在星空下熠熠生辉。一座庞然大物在退去的水波中现出原形,一辆似乎只贯穿于神话幻想中的蒸汽火车赫然出现在水面上,汽笛长鸣,涌出股股蒸汽。

“还真有这玩意啊。”季枫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真得不能再真了。”林语诺望着火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并不是梦真的能成真,只是生活就是一场梦,那些充满向往之心的人就能发现并走进那个充满梦的世界。”心底传来一阵呼唤,它希望荀逸风接受并续写这个故事,当少年还在确认这是否又是幻觉时,那个声音继续道,“当我从时间的这头回望你和丘,我于桑洛尔的幽怨便有所释怀……”

“并不是那老人异想天开,或善于相信鲜为人知的事物。他是在对的时间,做了对的事。如其所言,‘有梦,就不要迟疑’,”林语诺说,“我们的答案,都在大河之源。”

他拍了拍荀逸风,傻笑道,“你还没缓过劲儿来吗,想什么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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