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忱出去后，办公室的代月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头疼病又犯了，身边没带药，抽屉里摸出盒烟来。

“……牺牲是常有的事……”代月想起刚才说的话，疲惫的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知道贺忱，为什么会这样……

##（回忆）

十年前，建安市安防部特警局。

刚进特警局，代月就被分配到最危险的鹰潭镇（注：原型为云南的龙潭镇，其实有鹰潭这个地方）-金缅边境特警队。在特警队不到一年，代月升任特警一队的队长。

那个时候，他和身在监察部的魏轻臣，总是矛盾不断。按照职责，队级需要向监察部局级领导汇报每次出警情况。那时的魏轻臣，刚好是代月报告的领导。

建安市鹰潭镇大院，代月他们队出警回来休整。他和魏轻臣在报告上，再一次发生了冲突。

“魏局长，死的是我代月的人！”代月一拍桌子站起来，浑身立起了刺，“人死了都不能有自己的名字！”

“他回去关那阀门的时候，头都没有回一下！”代月想起那年轻人转身的样子，痛心道：“你知道他才多大么！二十岁！”

魏轻臣严厉道：“代队长！无论是谁，就算哪天我死了，就算是裹着红旗回来，也永远都只能有一座无名之碑！”

“明白好你的责任！”魏轻臣将那打回来的报告摔在代月面前，点着桌子命令道，“报告明天必须改好！”

“你……”代月刚要反驳，看到早就等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士兵，抓起枪和手弹。

“出发！”他对那士兵下令，再次出警，刻不容缓。

--

那次出警很顺利，战斗后的现场，硝烟弥漫，特警局的人正在打扫战场。

代月站在一旁，望着满地狼烟和鲜血染红的泥土，想起了那个英勇献身关阀门的年轻人……

硝烟中，他看到魏轻臣缓缓向他走来。

监察部的领导没几个敢来出勤现场的，况且魏轻臣已经是局级领导。

那年轻人昨晚牺牲的，报告是代月通宵写的，上京监察部到建安一个小时飞机，再2个小时的车程到鹰潭镇……完全没有必要连夜亲自来这里取报告。

--更何况，也不安全。

代月没有看他，早上的事，他其实早就气过了。他不是不明白魏轻臣的话，只是手下的人就这么没了，他那个时候，还不能完全的懂得如何做一个队长。

“吃药。”魏轻臣向他递来药瓶。

代月别扭了会，抬手夺过那药瓶，冷着脸拧开药瓶，瓶内药故意摇的哗哗响，摇出一把药来。

魏轻臣看也不看他，说：“两颗。”

代月撇了一眼，依旧冰着脸，捏出两颗丢到嘴里，又用力将多出来的药掼进药瓶。魏轻臣叹了口气，将拧开的矿泉水递给他，顺手收回那瓶药。代月仰头一个劲的猛灌。

“何图那里我打过招呼了，不会再给你开止痛药，神经抑制类的都不可以。”魏轻臣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以后你的药，都从我这儿拿。”

代月还是不愿意和他说话，只瞪着他，双手将喝完的空矿泉水瓶用力一拍，拍成了个塑料圆饼，揣进兜里。

代月小声嘟囔：“滥用职权。”然后扭头拽着魏轻臣的手往回走，也没管他愿不愿意。

“以后别往这里跑。”他赌气道，“我杀人的样子又不好看。”

--

代月给自己立的准则，活着把他们带出去，就得活着把他们带回来。实际上在特警局的这些年，代月手下的人，伤亡率是全安防部最低的。一般出勤回来，遇到重大事件，或者有人员伤亡，不是去心理顾问那进行心里咨询，就是去特警局医院何图那救治。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可是特警局的人都知道，在这两个地方，基本不会见到代月的人……

代月那时候没有想到，多年之后，他竟然是自己局里，第一个拜访心理顾问的人。而且，还持续了长达近一年的时间……

##

“别在办公室抽烟。”代月耳边，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开始念叨了。

“这是我的办公室。”代月回了一句，他刚才确实也是差点被惹毛了。

--只是又像以前一样，乖乖的将抽出的那根烟放了回去。

---

下午贺忱凑着洪廷对吴刀那帮人审问，可是吴刀的嘴太严了，根本翘不出有用的信息。贺忱其实也没打算从吴刀那问出什么，只是抱着那么点希望，吴刀是高索的人，十几年前高索和侯人帮还有生意来往，或许，能找到当年陆见峰遇害的线索。

贺忱刚出电梯门，他看到代月刚好从他那办公室门前走过。

--代月进了自己办公室么？

贺忱加紧几步进了办公室，那上面是他在监察局的老朋友崔自群帮着查的一些资料。贺忱不善于表面文章，很多经手的重大案子需要经监察局审查，这些年多亏他这个监察局的老朋友，很多流程上的事简化顺畅了不少，而且，偶尔也能获取点其他分局的信息。

办公桌的档案袋里，那是贺忱几个星期前托老崔查的金雀花组织的材料。

金雀花组织是国内外排行第一的暗杀组织，这组织名称的由来，是因为他们靠经常买卖暗杀金雀花榜悬赏人头出名。

传说中的金雀花榜，是一个黑网买凶网站，卖家发布标暗杀的人并标定悬赏金额，预付买家定金，买家杀人后拿钱。ip地址极其隐秘，上京技术科的技术都极难追踪到。

贺忱见过陆见峰的死亡报告，他怀疑，陆见峰的死，和这些人有关。

贺忱心事重重的翻阅那档案，上面显示，今晚十点钟，上京郊区白头岛上，有金雀花组织成员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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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东湾码头，通往白头岛的客船马上就要开了。黑夜沉沉中，呼呼的海风吹得船帆沙沙作响。贺忱检查身上的装备，大步一跳上船。

船家开始解开船锚，踏板已经收回船内。

“请等一下！”忽然，黑夜里传来一声呼喊。

贺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等他回过头，那个人已经跳到船上。

“你果然在！？”

“你怎么在？！”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贺忱心下一沉。

“你去我的办公室了？！”贺忱质问道。

“……贺队……”

“你还解释什么？！”贺忱打断他。

“你不该来的。”代月不再解释，他确实看过那资料了。

“怎么，这代局长也管么？”贺忱反讥道。

“前段时间长宁市有个金雀花（注：原型取自金雀花战争）的案子，经手的是监察局郝局长，但是他不在上京。给你那资料的人，是监察局的崔副局？”代月推测。目前在上京且有权限的，也只有崔自群。

“你和他什么关系？”代月紧跟着问。

“他是我朋友。”贺忱答，瞬间警惕起来，他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你想干什么？”

“你那么相信他？贺队，你觉得金雀花的消息，会那么容易被追踪到么？”

“你什么意思？”贺忱看得出代月的质疑，“不相信一个交往了十几年的老朋友，难道我该相信您么？代局！”

代月的话生生给噎了回去。

“你既然怀疑他，那你来干什么？！”贺忱再次警惕起来，“难不成和金雀花组织交易么？！”

“贺忱！”代月憋着的火气一下子被点燃，但是他终于是扭过头去，不再做无谓的争执。

他们各怀心事，船开始加速了。

--

船确实是开往白头岛，但是，这海湾太静了。这船是小型油艇，但是船家从开船起就没了动静。两个人不觉警惕起来。

远处斑斑点点的星光，海湾似乎有些波动，船些微晃动起来。在油艇一个缓转的瞬间，接着船上昏黄的扫灯，在扫过船尾两人位置的一刹那，黑夜被一道猝不及防的火线划过--

“……小……”

“嗖”地一声，贺忱那句小心还没出口，被猝然一个猛撞扑倒在船尾，那颗目标的子弹，此刻正嵌入了船尾的地板里。紧跟着火线一瞬间飞聚而来，“砰啪”在本就不大的船舱内飞起。

贺忱能感到代月的脸近在咫尺，他飞快的摸向腰间的枪，并试图在黑夜中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可是代月忽然又一个猛提将他从船尾提起，胳膊按压在贺忱的肩膀前，转头集中注意在火源的位置--

贺忱忽然意识到--代月，他在等对面的火力靠近！

就子弹的密集度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火拼根本毫无胜算，但现在这样等火力聚集，更是下下之策。代月，他到底要干嘛。

“……你……”贺忱刚一个音节未出声，代月像是能在黑夜中听到他的心思一般，飞速抬手指尖按住他的双唇。尽管没有很用力，但是贺忱明确的收到了他的信息--

--等着。

油艇还在缓缓转弯，火力满满逼近，慢慢聚集在转弯的外围侧--

再一次，贺忱终于明白了代月等着的目的--

“贺队--”黑夜中，代月明确而清晰的唤出，飞速下手拽住贺忱的胳膊，随着船体转身的方向纵身跳起，“--你最好会潜水！”

“哼！“贺忱嘿然一乐，毫不犹豫的跳起，“--深潜冠军！”

火线飞舞中，两个人纵身钻入深不可测的海水……

--

那船的转弯为他们挡了一段火力，水下的两个人相互拉扯着，终于平安回到了东湾区的海岸……

海岸上，代月筋疲力尽的躺在地上，望着同样喘着粗气的贺忱问，“你现在还那么相信么？”

“你什么意思？”贺忱忽然一下子被激毛了，紧紧盯住他。

“我说过，金雀花的消息没那么容易得到。”代月吐了口气，斟酌刚才靠近他们的那拨人……

“……所以我该相信你么？”贺忱忽然撑地站了起来，身上的海水还在不断的滴下。他不明白为什么代月一直坚持怀疑他的老朋友。

“我们刚才……”代月说着，想要撑地起身，“……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谁知道你是不是苦肉计！”贺忱打断他，脱口而出，“你可是穿了两件防弹衣！”

代月一下子愣住了，本来要撑地半起来的身体，就像是冰冻住了一般杵在那儿。

贺忱见他低着头愣在那儿，微弱的月光下，隐隐能看到防弹衣下渗出来的血水--他腹部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去医院……

贺忱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武断了。他说的那句话，让他们今晚的一切都变成了居心叵测的阴谋。

片刻的死寂，贺忱紧握一下拳头，正要向地上的人伸手，此时代月撑着地缓慢的站起来。

“苦肉计？”代月背对着贺忱，冷哼一声，“贺队，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演这么一出，想要拉拢你吧？”

贺忱望着他--

“拉拢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代月在此刻稍稍侧身，嘴角上扬讥讽道：“你要是个弯的，或许对我还有点用！”

代月知道这话多难听，他不想看贺忱的反应，抬起头望向茫茫的海面，道：“无论是刚才让你就此消失在海里，还是几天前借钟信的手解决你--如果我乐意，岂不是更省事？”

贺忱停住再次抬起的手，猛力一甩道，“最好不是！”，愤然转身离去。

代月在这时艰难回头，转身向贺忱跟了两步，却再次转身，朝反方向离开了。

贺忱闷头快走了几步，又一咬牙，转身想要折回，但是看到那个消失在深夜中的身影，终是没有追上去……

--

当晚深夜，青刺店，季临看着趴在刺青台上的代月，无奈的摇头。

“这次纹什么？”季临问。

“老样子。”代月轻声说，“你随意吧。”

“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季临开始找他背上还有什么地没纹的，“有没有考虑，再抽点儿？”

“受得住。”代月闭上了眼睛。

“干这行的，没几个能撇得干净的。”季临不是不知道代月多么痛恨毒*品，但还是忍不住说，“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还不如……”代月迷迷糊糊的呢喃，“……直接死在你的刺青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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