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京城春寒料峭,尤其是一早一晚,飕飕的北风一起,正应了那句二月春风似剪刀,非要把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全刮开触目惊心的小口子才行。
刚刚掌灯,楚凝陌正在书房浏览近日要批阅的公文,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
深入太子驻地燕州的秘士飞马疾报:燕山山谷有军马驻扎!
楚凝陌对太子此举略感疑惑,心中暗暗惊讶,脸上却是平静如常。
虽然驻地军队太子可自行调动,但是为何要将兵马驻扎到燕山山古?难道是要扩兵却又想隐藏兵力?她即刻命探子飞驰燕山要道,务必打探清缘由。又迅速召来玄渊,查询燕州可有壮士莫名出走?
“主子认为太子将有动作?可是如今太子不是重病卧床吗?”玄渊惊叹问道。
“卧床的是身体却不是太子的心。”楚凝陌倒是丝毫不以为忤,淡漠如常。
“近来,太子属臣黄忻每日派人去白莲医馆接一个中年医者去东宫替太子治病,东宫细作传回消息,太子的病已有所好转。”
“是吗?”
“属下派人查过这医馆,在京城之外有些名声,但是属下发现一个现象,这家医馆每在一个地方行医停留都不会超过三个月,但是此次却在京城停留了大半年之久,此间会不会有猫腻?”玄渊猜测到。
“盯住东宫,盯住这家医馆,就知道有没有问题,若当真能治好太子,本宫倒是要去看看他的能耐了。”
“是,属下明白。”
玄渊大步出府,飞身上马,向燕山疾驰而去。他精明过人,又加办事认真,总能在极端的时间内将管辖事务处置得精当无误,说以他才能成为朱雀堂的堂主,长公主的心腹。
“主子,可要用膳了?”青梅轻声问道。
楚凝陌看了一下窗外渐暗下来的天光,一番思忖,起身道:“不用了。”
“你说本宫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楚凝陌凝思片刻,望向青梅闻到。
“主动什么?”青梅跟不上节奏,反问道。
“灵云殿。”
“灵云殿怎么了?”
楚凝陌扶额,怎么丫头今日这般迟钝了,平时不都挺灵泛吗?
青梅一番思忖,随即笑了,“主子原来说的是灵云殿中的人呦?”她想起了古人不得志时的自嘲,笑道:“主子也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不若灵云殿一逛?”
楚凝陌恍然大笑:“本宫倒是不知青梅还会借用孔夫子的话来嘲笑本宫了。”
“奴婢可不敢,只得主子高兴便去吧。”青梅笑道:“奴婢只知主子若脸皮厚些,即使灵云殿的主子矜持傲娇了点,但心里该是欢喜的。”
“脸皮厚一些?本宫的脸皮还不够厚吗?”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青梅只笑不语。
楚凝陌起身道:“走吧,去灵云殿。”
主仆二人出得含章殿,向灵云殿漫步而去。
刚一进得殿内,楚凝陌便被软榻上那个七横八叉仰躺的姿势给逗笑到了,“二小姐这姿势当真豪放不羁,洒脱随意。”
林子汐一偏头,楚凝陌高挑挺拔的身姿就印入眼帘,“哦,今日殿下得闲,特地来此调侃我的睡姿?”
楚凝陌走近,优雅落座,“本宫来邀你用膳可行?”
“不去,不想吃。”
楚凝陌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但面上丝毫不显失落之感,“既如此,那本宫跟你借个人?”
“借人?借谁?”她可想不出自己这有什么人还能对长公主有用处。
“昕月。”楚凝陌淡淡道,语气里是一本正经。
林子汐看长公主来此好像确实有事,便挺身而起,坐直身体,恢复了淑女坐姿,认真闻到:“殿下找昕月所谓何事?”
楚凝陌轻描淡写般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邀她去乐居用膳,本宫也算吃过她做的许多小吃,一直未曾想到如何回礼,不若带她去乐居尝尝好味道更得她心意。”
一番话说下来有板有眼,有理有据,但林子汐还是相信这人就是在胡扯,一本正经的胡扯,不就是约不到自己退而求其次从旁攻略吗?这种小伎俩可都是她用剩下的。
“小姐,奴婢要去,请小姐准许。”昕月不知从哪冒出来,进门就急急朝林子汐央求,“奴婢见过长公主。”
林子汐用恨铁不成钢般的埋怨眼神看着昕月,可这丫头哪理她,满脑子只怕都被即将吃到的美食充斥了。
楚凝陌淡淡看着她,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既如此,那就去吧,但是”
“谢谢小姐,奴婢就知道最好。”昕月急急冲上前抱着林子汐就要亲,却被长公主抓着肩膀拉开了,直至昕月转头看她,楚凝陌才松了力气。
“走吧。”楚凝陌收回手,淡淡说了一句。
“好嘞。”昕月满心欢喜的跟在后头。
“等等,帮本小姐把披风系上。”林子汐喊道。
昕月转头一脸疑惑,垂首间长公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却很快收敛,她转头,问道:“二小姐也去?”
“我的贴身丫鬟去了没人伺候不方便,我就顺便去看看吧,反正闷在宫里也无聊。”林子汐轻松说到,面上竟没有一丝尴尬和别扭。
楚凝陌心里想着还真是如青梅说的那样别扭傲娇。
“如此,本宫求之不得。”楚凝陌笑着道。
这话说得林子汐一下就心里舒坦了,哪里是她反悔要去,分明是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变着法子约自己。
“夜间风冷,给你家主子系个厚些的。”楚凝陌嘱咐道。
林子汐心间一暖,面色也和悦了。
“走吧,先前不觉得,现在倒是有些饿了。”
两人同行,上了马车。
乐居,没有开在繁华闹市吸引客流,而是开在靠近南湖的僻静之地,走的是雅韵风格,这里实际上是间很讲究的食店。
大厅呈东西长方形,南北两面没有墙而只有红色圆柱,形成两道宽敞的柱廊;靠南一面临着庭院大池,碧波粼粼;靠北一面临着一片竹林,婆娑摇曳;木屏将很大的厅堂分割成了若干个幽静的座间,每间座案或两三张或五六张不等,但却都恰到好处的临竹临水,各擅胜场。
晚来柱廊上挂满红灯,每个座间外面还各有两盏写着名号的铜人风灯,明亮璀璨,整洁高雅;大部分座间都有客人,谈笑声隐约相闻,却丝毫不显得喧闹嘈杂。
楚凝陌一看就对这里很熟,信步而来,便走到临池的一间,林子汐一路跟来。名义上的客人昕月却被青梅拉着坐到了别间。
两人入座,一个女侍飘然而来,蹲身一礼笑问:“客人,还是老几样吗?”
“不了,换上你们店里的特色菜式。”楚凝陌看了看林子汐,问道:“可有忌口的?”
“没有。”
楚凝陌点点头,心念一闪道:“再来一坛温和的兰陵酒。”
“楚姐姐今日怎的有饮酒的兴致了?”林子汐打趣道。
楚凝陌倏然一惊!这一下,可是当真对这声姐姐心中一喜。
“我饮不了,子汐不觉扫兴就行。”她喜欢她这么叫自己,不知不觉间的亲近。
“如此确实扫兴,楚姐姐设宴却不饮酒,着实无趣。”
林子汐倒是没她那么多想法,喊楚姑娘又不合适,喊名字又显得冒犯,这随口而来的楚姐姐就跟喊隔壁办公室的张姐,王姐一样,就是个客气点的称呼,只是楚凝陌又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喊楚姐不是生生将人家喊老了吗?
楚凝陌挂上浅浅笑意道:“那就陪子汐饮一爵以表诚意吧。”单冲着这声‘楚姐姐’又值得她喝一爵。
林子汐知道她特意让步也再不得寸进尺。
不一会儿方才侍奉的女侍捧盘而来,摆好酒菜,女侍便跪坐一旁开桶斟酒。
“二位客人,慢饮了。”女侍笑着一礼,便径自去了。
“新年快乐。”楚凝陌待酒爵斟满,便是一拱。
闻言,林子汐笑道,“楚姐姐客气了。”
两人这官腔打得,好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兰陵酒,不烈,醇厚些,酒香味也浓,我虽不常饮却觉得适合子汐。”
林子汐置爵笑道:“这兰陵酒温和醇香,回味甘甜,实能与城西天街的桂花酿一比。”
楚凝陌闻言满意的笑了。
“楚姐姐喝不了烈酒,倒是可以试试玲珑阁的葡萄酒,略微一点酒味,多是葡萄醇香,不醉人且助眠。”
“说起玲珑阁的葡萄酒,现今已是康健城百姓追逐的美酒之一了,看来当初是我小看了你的小脑袋瓜子呢。”
林子汐摇摇头,斟满酒爵,浅尝一口道:“在花楼,总要有点新奇的东西留住人心,花无百日红,靠姿色就太看不起那些多才多艺的姑娘们了。”
楚凝陌闻言一愣,她看了林子汐一眼,问到:“你不觉得女子靠姿色引人注目理所当然吗?”
林子汐目光炯炯地看了看她,左右打量。
楚凝陌微笑的迎着她的目光。
林子汐置爵慨然道:“楚姐姐可是大晋第一美女,可我好像从没感觉到你凭姿色引以为傲呀!”
“好!林二小姐果然不同凡响,看来胸中必有奇货也。”楚凝陌又突然收敛笑容,正色道:“女人本就无需靠姿色成为取悦他人的资本,世人眼光多狭隘,惟有突破世俗方能令人刮目相看,此一事各处皆同理。”
“来,此爵敬世间女子。”林子汐悠然一笑觉得此刻的楚凝陌直率可亲。
两人举爵共饮,皆是一慨。
林子汐感慨的是古代女子多为礼教世俗所困,少有自强独立傲然于世的,楚凝陌的眼界和才能定然不该应她是女子而被埋没,自己也不该被这寸步难行的困境围住。
楚凝陌感慨的则是眼前这人竟然有着如此深刻的认知与豁达的心境,非一般女子所能有,却是当初那个安于情爱的林子汐的成长,这如何不叫她感慨自己面前的人是真的变了。
“现在的女人啊,当真是不守妇道了,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批判世俗礼教了,世风日下啊!!!”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噢?”楚凝陌冷哼一声。
林子汐惊讶打量,才发现旁边座间内三个学士模样的男人,坐在靠近她们的案前,说话的这个学士蓝衣散发,手持折扇,眼角上翘,颇为傲气的样子看着她们。
“足下之意,女人就该在家穿针绣花,相夫教子?”楚凝陌冷声道。
“自当如此!抛头露面伤风败俗,尤其一些自以为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靠依附多个男人来达到目的,竟然还口口声声说胸中有奇货,当真贻笑大方。”男人意有所指的看着她们,一阵嫌弃,同他一起的两个男人也是哈哈大笑。
“贻笑大方?”楚凝陌一字一句,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几人挫骨扬灰。
林子汐伸手稳稳握住了桌案上楚凝陌的手,以示安抚。
“如今的男人啊,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长得丑还话多,绣花枕头怎么知道自己内里都是棉花呢?奢求他们能有常识,岂不是为难这群枕头,楚姐姐你觉得呢?”
楚凝陌郑重其事的点头,“绣花枕头不是应该长得好看吗?他们长这样能算?”
她觉得林子汐的手暖暖的又软软的。
两人的话表面轻描淡写,实则傲气十足,这几个男人岂能没有察觉?刚才说话的男人唰的起身,高声质问道:“你们说谁是绣花枕头?”
“自然是娘里娘气的你们几位啰,错了,把绣花两字去掉,你们还不配这两个字。”
这边的高声引来了女店主,旁边桌伺候的女侍低声将情况传达,女店主了然于胸,阔步走来,朝楚凝陌和林子汐躬身一礼,“给二位客人赔礼,下人们没注意随便什么人都领进来了,客人的饮食奴家请了聊表歉意,还望二位多多包涵。”
“来,将这三位轰出去,本店恕不招待对女子不敬之人。”女店主声音洪亮,神色肃穆,厅堂内的客人几乎都被她这句话震撼到了。
刚刚还彬彬有礼的几个男侍从气势汹汹的架起三人就往外走,最前面那个被架得双脚离地的男人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女人,凭什么赶我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就敢这么多我,你你,我定会让你们这些疯女人”
还不待他说完,男侍从已经将他们丢出了大门,三人被摔个四脚朝天,骂骂咧咧,还想进去,但一看门口的几个壮汉,只得灰头土脸,愤愤不平的走了。
女店主端来酒爵客气陪笑道:“二位入乐居是小店的荣幸,今日之事多有打扰,奴家当敬二位一爵,聊表歉意,奴家先饮为敬,二位如不嫌弃请继续用膳。
女店主性情豪爽,有礼有节看得林子汐颇为欣赏,当即端起酒爵一饮而尽,笑道:“我家这位姐姐平日不常饮酒,今日已多喝了些,我代表她领了店主这份情。”
“奴家多谢二位。”
“客气了。”
一阵虚礼后女店主方才走开。
两人这顿饭吃得虽说有些小插曲,但总的还是不错的,出得院门,林子汐扶着楚凝陌上了马车,马车终于粼粼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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