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良一边接过张嬷嬷手中的菜篮,一边将其往府中扶回,一边走,一边说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
张嬷嬷打趣问:“你能有什么正事?莫不是终于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让我老婆子去给你上门说媒吗?”
程良道:“我倒是想呢,可是谁家姑娘看得上我呀!大老粗一个。”
张嬷嬷瞪了他一眼:“谁不知程将军乃西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王殿下身边最得意的副将,人人巴结你还来不及,竟敢轻看你?是你自个儿要求太高了,说实话,你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成个家了。”
程良思虑片刻,世人谁不想有个老婆热炕头,可是眼下主子的大业未成,自己又哪来儿女私情的心思呢!
仿佛对于普通人最平常不过的生活,对于自己来说却是那般的奢侈,高不可攀。于是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不说我了。大清早我来找嬷嬷,乃是因为殿下……”
未及其将话说完,赵嬷嬷顿足停下,颇为认真地看着程良的眼睛,急切的问:“殿下?殿下他怎么了?太妃呢?”
说着,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程良见赵嬷嬷着急了,忙将其拉住解释:“嬷嬷不要担心,太妃娘娘在府里一切安好,只是殿下……殿下他又要出远门了,这次可能还得有一段儿时日。我来找嬷嬷,是想交待您老人家在殿下外出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嬷嬷务必好好照顾太妃娘娘,多加提防小心外面的每一个来人。”
张嬷嬷见程良说话如此认真,听了不禁心里顿时一惊,道:“照顾好娘娘,自是老奴的本分,你不必担心。只是你刚才说什么?殿下……他又要出远门?”
程良还未开口,想到近日她每每出门总能在城里的茶馆,大街小巷到处都听到人们在议论说灵空大陆的局势愈来愈紧张,怕是很快将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张嬷嬷便已兀自猜想着激动地道:“可是今日早朝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难道,是皇上又要殿下上战场了不成?”
程良急忙阻止她的思绪:“不是不是,早朝上并未发生什么?嬷嬷你不要胡思乱想,不是要打仗。”
程良心里默想着:其实,这个时候,他倒觉得要真只是打仗也就好了。
张嬷嬷一听,顿时松了口气,方才接着继续往前走,可心里依然纳闷着:“不是打仗?那殿下出远门去做什么?殿下这回又要去哪里?”
程良默想了一瞬,眉头皱起着说:“实不相瞒,我们昨日得到消息,说永宁公主……失踪了!殿下,他嘴上不说,可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她。知道了这件事后,他更加寝食难安了。昨晚不再酗酒,却是独自在殿内不眠不休地坐了一夜。天一亮,像是魔怔了一般,只说了句要出去寻,怎么都拦不住?”
张嬷嬷似乎一时还未从刚才自己所制造的惊吓里反应过来,只是有些不解地道:“这多事之秋的年头,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堂堂一国养尊处优,尊贵不凡的公主,怎么会失踪……”
正说着,好像又忽然反应了过来,忙止住步看着程良的脸,认真地问:“等会儿,刚才你说什么公主?”
程良再次重复了一遍:“东宁国,永宁公主!半月前,她从龙虎城疫区莫名失踪,至今都还还没有找到。”
张嬷嬷稍一思考,回忆道:“就是那个城西药师府上的废柴丑女,那个生来就被遗落在我们西秦,到了东宁国后,摇身一变成为东宁国最尊贵的嫡公主,也是害得我家殿下整日魂不守舍,茶不思饭不想的永宁公主?”
“正是。”程良低低地点了点头。
不想张嬷嬷忽然惊叫了一声:“哎呀……”
“嬷嬷你怎么了?”程良关切地问。
张嬷嬷瞬间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
“嬷嬷你想起来什么了?”程良不解地道。
张嬷嬷忽地转身,伸手指着俩人身后门口处,说:“刚才那个女子……”
“刚才那个女子,哪个女子?”程良一脸疑惑。
张嬷嬷道:“哎呀,就是方才在门口撞翻我的菜篮子的那个女子。”
看着程良久久反应不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呆呆的眼神,张嬷嬷急切地说:“那个女子,方才我就说好像在哪里见过,眼熟得很。可就是一时半会儿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会儿你一说,我便马上想起来了,她不就像极了城西衣府的那个姑娘……”
闻此,未及其将话说完,程良顿时瞪大了眼睛,将其打断朝其确认:“嬷嬷你说什么?你说你刚才看到了……永宁公主?衣姑娘?您确定你没有看错人么?”
张嬷嬷心里当然是有一点儿疑惑的:“确定……可又不确定。她的脸,怎么不丑了?那张脸,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
程良一时间里又惊又喜,道:“她的脸,早在北烈的时候就都已经好了!”
张嬷嬷听了惊讶不已,这才仔细回忆起自己方才所见到的那张脸,不禁赞叹道:“没想到,恢复了容貌的衣大小姐,还真是世间少有,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
程良似乎并没有把这句赞美的话听到心里去,只顾着急地追问:“你还啊什么啊呀,那姑娘人呢?嬷嬷可知她去了哪里?”
“那姑娘她……”张嬷嬷忽地回过神来,一边说着,一边便慌忙地与程良俩人一道举步急急复又迈出了大门。
然女子却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的街头。
尽管如此,程良依旧欣喜地道:“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一定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没准儿便是偷偷回西秦来想给殿下一个惊喜,她这是想要跟殿下认错么?”
在西秦,除了衣府,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这会儿,想必一定是回城西衣府去了。
程良越想心里越乐,迫不及待地说:“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我要赶快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殿下去!”
话音未落,便跨过门槛,朝承华殿方向疾步飞奔了回去。
“我也得将这个消息赶快回去禀告太妃娘娘。”张嬷嬷亦拎着竹篮,急急进了秦王府大门。
而此时,在纯太妃的紫和轩里,香炉中正飘出来幽香阵阵。
“调香,首先是要综合考量香的用途、香型、品位等因素,再根据这些基本的要求选择香料或药材,按君、臣、佐、辅进行配伍。只有君、臣、佐、辅各适其位,才能使不同香料尽展其性。诸如衙香、信香、贡香、帷香以及疗病之香,各有其理,亦各有其法,但基本都是按五运六气、五行生克、天干地支的推演而确定君、臣、佐、辅的用料。”
纯太妃正在香炉边一边亲手优雅而又娴熟地制着新香,一边对儿子介绍道。
轩辕翰有些感叹,说道:“多年过去,没想到母妃还是如此痴迷于调香!”
纯太妃痴迷地凝望着那袅袅香烟,轻笑着道:“能随时焚一炉自己亲手所制之世间独一无二的香,是一件幸福的事。你看它细烟轻聚,再参它香远韵清,就会发现,人间清旷之乐,不过于此。”
然轩辕翰当然没有她如此地参透尘世,见儿子忽然沉默了下来,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与其一道走过去落座在软榻边,说:“皇儿,母妃知道你与永宁公主之间情到深处,难以自拔。”
亲手为他斟了一盏热茶递到手里,她心疼极了,刚闻轩辕翰此次前来辞行,是为了要出去寻回衣上云,身为过来人,她心里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哪怕她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却依然尝试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打小,你便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冰冷,内心里,却是比谁都温暖的孩子。母妃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年你才三岁,母妃被太后刁难,施以杖刑,你小小年纪硬是以自己弱小的身子为母妃挡着,令那些施刑的人望而生畏。当时你那副毫无畏惧,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和你今天一模一样……”
轩辕翰默默地听着,脸上当真是看不出任何表情,却是令人深觉不怒而威。
见此,纯太妃愈加心疼:“母妃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若是那个永宁公主对皇儿你也同样一心一意,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做到坦然相对,不离不弃,母妃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原本母妃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皇儿欢喜,母妃就欢喜。可显然,在你与她的母国之间,她选择了后者。所以,母妃想,当她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也希望你能尊重她的选择。如此,是不是皇儿你不要去打扰她,才是真的对她好呢?!”
在此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轩辕翰与纯太妃母子俩人再无一人说话。
一室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翰忽然冷冷地开了口说:“母妃,儿臣与她之间,想要做到互不打扰,这辈子,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就这样结束,儿臣不甘心。”
“皇儿,你这又是何苦呢?”纯太妃一听,震惊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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