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莉晶莹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古天心中顿生一股暖流,转眼望去,辛赞会心地微笑着,毫不在意身上汩汩流出的鲜血;牛蛮子傻傻着望着自己,任凭大滴的泪珠在那粗糙的面皮上滚落;许多霸州军的侍卫也很是内疚,低着头偷偷望着自己。
古天苦笑一声,暗暗道:“好吧,我就当是为自己能够脱身,当是为了这些还关心我的人冒一次险吧。”
收拾了前一刻的悲哀,在前世尔虞我诈的人群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古天,立刻换了个人似的,躬身面向二爷道:“那么既然事已澄清,还望二爷准许小可往贼营走一遭,或许能说通一二。”
二爷眼神忽明忽暗闪烁片刻,抖了抖冗大的衣袖道:“你想去贼营说服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贼寇?你有多大把握,如果说服不成反惹贼怒了呢?”
古天狠狠地压住胸中恶气,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想能够顺利代表霸州军去谈判,现在还少不了这个二爷的点头。于是古天不动声色地道:“回二爷的话,我也不知道能否说敌成功,但有一点,不成功则成仁,我古某绝不会苟且偷生!”
二爷还待说什么,小萝莉打断道:“我同意他的想法,这恐怕也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生机了,单靠死撑是不可能的了,看看我们霸州军还有几个身上没伤的,还有几个有抵抗的力量,贼寇只要卷土重来,我们连一波冲击都不可能挡住。”
小萝莉一席话顿时让所有人回归到了现实当中,前面两轮混战下来,霸州军能动的也只剩下了不足五十个人,这里大多人还带着伤。
“好,既然二小姐应允,那古某现在就……”
“等等,我话还未说完”,小萝莉打断古天道,“我同意你的想法,但是不是你去,应该由我去,我是霸州的二小姐,我有代表的权力!”小萝莉说完急忙转过脸,不让古天看到,话音如同命令一般,可是一滴滑落在小萝莉前峰玄袄上的泪珠已经出卖了她。
“不,应该我去”,只见辛赞咬着牙向前迈了一步,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令他冷汗直涔,道:“我是这里最高军事指挥者,只有我去他们才放心,二小姐金贵之身岂可轻易涉险,古兄弟才思敏捷,将来必为大任,可在此坐镇,替我指挥。”
“辛叔,你不能去,你还得留下保护我们霸州军和姐姐啊!”小萝莉终究隐忍不住泪奔道。
这一刻,古天却灿烂地笑了,这是他最发自内心的笑容,拍了拍小萝莉的肩膀,古天一歪嘴道:“笨蛋,这个时候你应该站在我的身后。好了,就这么定了。”说完古天转而坏坏地冲着小萝莉笑了笑。
小萝莉双颊忽地绯红,这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有人喊自己笨蛋,但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是那么美妙的一种感觉。
“兄弟,你真的要去吗?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辛赞一把握紧了古天的臂膀。
古天苦笑道:“怎么,瞧不起我啊,昔日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下东吴,关云长单刀赴会保荆州,难道我古天就不能只身闯一回他宋公明的大营了吗?”
短短几句话却是气势恢宏,众人不禁心生敬畏,就连二爷也是一震。
望着辛赞一脸的沧桑,古天继续道:“辛爷,你得留在这,你在这坐的越稳,我在贼营才能越安全。”
辛赞没有说话,只是一瘸一拐地牵来一匹棕马,按实了马鞍,道:“兄弟,千万小心!”
古天点了点头,却推过了辛赞送来的缰绳,示意自己不需要马匹。
众人不禁更加敬佩了,没有了马,古天显然绝对不会是想要逃跑。
辛赞更是大为感动,因为他们霸州军已经不剩几匹马了,关键时刻,要是真要逃,也许一匹马就能活下一个人啊。
小萝莉轻声地道:“笨蛋,你才是笨蛋!”
不过只有古天自己心里清楚,开玩笑嘛,这要是真让自己跑,他宁愿相信自己的一双脚,也绝不相信自己的骑术。
牛蛮子噌的一声站了出来,瞪着个牛眼对着辛赞道:“辛爷,俺牛蛮子想借你一样东西。”
辛赞一愣,不明白牛蛮子是何意图,问:“你要借我什么东西?”
牛蛮子嘿嘿一笑,大声道:“回辛爷的话,俺牛蛮子听说书的讲过,当年关老爷单刀赴会,有周仓捧着大刀。今天古先生只身闯敌营,俺也想学一回周仓,只是俺这把朴刀早已卷了刃口,所以俺想借辛爷的麒麟宝剑一用!”
辛赞欣然应了牛蛮子,只是古天怎么也不肯让牛蛮子去,二人各不相让,最后还是小萝莉开口,让牛蛮子去也好有个照应,古天不得已只得答应了。
古天回望了一眼众人,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的香车忽然动了,缓缓来到众人身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二爷也毕恭毕敬侍立在旁。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自车中响起:“古先生请留步,小女子感佩先生大义大勇,只是有痒在身,现下不便拜会先生真容,但先生大恩,我霸州军没齿不忘。只是不知先生将以何说服贼首退兵呢?”
不用说,看这气势,来者应该就是牛蛮子、辛赞嘴里大小姐了,古天望了眼香车,只见帘子挡得死死的,古天躬身行礼道:“小姐想必就是霸州知州的千金大小姐了,古某万分感谢大小姐的关心,不过在古某回答大小姐问题之前,还请大小姐先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先生但说无妨!”
古天一笑道:“古某想问大小姐现在除了与贼寇谈判之外,大小姐可还有别的办法能够脱困吗?”
车内略微沉寂了片刻,道:“没有。”
“那古某再问,大小姐认为在这的各位,谁去与贼寇谈判最合适呢?”
车内又沉寂了片刻,“先生请恕小女子愚钝,一时不能决!”
古天冷笑着高声道:“那敢问大小姐何时能决,贼寇可会给大小姐足够的时间来决定呢?”
车内彻底沉寂了。
古天长叹一声,继续道:“古某最后一个问题,大小姐可信得过在下?”停顿了片刻,古天又道:“如果大小姐信得过,那又何必多问呢?”
古天这一连串的发问,任凭那知州家的大小姐如何机敏,也是无言以对,更何况古天所言字字句句扣人心弦。
这时,只见贼寇们已经控制住了惊马,重新列队,无数的火光缓缓向前逼近,而打头阵的遥遥飘着两面大旗,左手边的大旗上书“呼保义宋江”,右手边的大旗上书“玉麒麟卢俊义”。
古天叫一声不好,转身对着香车大声道:“大小姐,贼寇要发起攻击了,晚了怕是来不及了,古某去了,大小姐保重。”
“先生等等!”
“大小姐还有何指教,贼寇已经开始攻击了。”
“不,先生莫要误会,方才是小女子冒犯了,还请先生海涵。贼寇此来,当是为了钱财,先生此去若是没有任何表示怕是难成。我霸州军所押之财物,先生已然知晓,这里我做主,若是贼寇愿意罢战退去,我霸州军情愿以五万两白银相赠。”
古天回首看了一眼小萝莉,只见小萝莉依然咂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微微一笑,古天抱拳道:“古某谢大小姐信任!”
漫随着隆隆的马蹄音,古天举步迎向了贼营,牛蛮子怀抱着辛赞的麒麟剑,紧跟在古天的身后。
“来者何人?”刷刷的三只羚羽箭瞬间插在了古天的脚下。
“霸州军使者古天,特来拜会宋大头领!”古天朗声道。
“你回去吧,我们不需要使者。不过念在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份上,我们权且记下你这颗头颅,一会再取!”宋江营中不知何人答道。
古天深呼吸一口气,放松了下自己那越跳越快的心脏,继续大步向前迈进。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让你回去,你还倒向前,难道欺我哥哥帐下无人吗?且看我小李广神箭!”
嗖!
一箭擦着古天的头皮飞过,古天大惊,他仿佛感觉到那凌烈的箭矢削掉了自己一层发丝,眼前一黑几乎就要倒下,被牛蛮子一把扶住。
宋江营中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定了定神,古天推开牛蛮子的手臂,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笑声立时停止了,众人万万没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竟还敢向前。
“哥哥,俺看别跟这厮再浪费时间了,一刀砍了,杀过去,弟兄们也好回去喝酒,今晚在此也耽误不少时间了。”宋江帐下一人道。
“是啊,哥哥,杀了算了!”
……
这时古天离宋江等人已经近了许多,他几乎能看到大帐下宋江那随风飘动着的红棕色长衫。
而宋江大营中,方才射箭的小李广也再次举起了硬弓。
顶住,这个时候一定要顶住,古天暗暗心道,这个时候一定要坚持住,不能退缩,一步一步继续向前。
壮着胆子,紧篡着早已冒冷汗的双拳,古天仰天长啸道:“怎么,难道堂堂的梁山泊好汉们,都不敢见一见小可吗?还是大名鼎鼎的山东呼保义宋公明,不屑于与敝人一会?”一边大笑着,古天一边却是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近了,更近了,古天甚至能看到宋江黑脸上的刺字。贼营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古天颤抖着的双腿,此时也越来越坚定有力,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不是普通杀人越货的草贼,他们都是一群不得志的义士,是专门惩治贪官污吏、劫富济贫的仁义之师。自己离的他们越近,就越安全,谈判的希望也就越大。
宋江阵上也没有人再叫嚣杀了,他们都被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震撼了。
他,还在继续,一往无前,任凭那刀光剑影在眼前闪烁,花荣只觉得自己擎着弓箭的臂膀越来越沉,甚至渐渐有些发抖了,这是他面对千军万马都从不曾有过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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