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队也已经磨合得很不错了,边境巡逻也了解了不少情况。那里的人都比较穷,走私从来都没有断绝过。和G地区接壤的地方,有很多小路可以互通,隔着一条河就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巡逻中经常可以看到有人背着东西走私。我们这边的药品,比如很普通的清凉油到了那边就是天价,然后将那边的兽皮带进来等。这些人我们一般都不抓,一是没那么多精力来管,二是这些人都很狡猾,会算准我们巡逻的时间,打时间差。而且就算被抓住了,他就把东西往草堆里一扔,死不承认是他的。如果不是走私兽皮、枪支、毒品的话,我们一般都只是盘问搜查一下就放人。而大单的走私比如枪支毒品等,并不是这些山民们能干得了的,他们也没这个胆量。犯罪分子会有一整套的计划,轻易是抓不到的。我们和边防的战士相处了一段时间,慢慢也有了经验,什么人该抓,什么人该搜,背的是什么东西看他们的姿势和动作就能猜个不离十。
甚至,有些走私专业户都认识我们了,看到我们巡逻也不躲,还拿出东西来给我们吃,边防的战友说:“这里人都穷,走私点儿山货赚点儿盐巴钱,你忍心抓他们吗?”有一天,一架河马直升机突然来到了我们驻地的训练场,匆匆下来几个人,直接就奔连部去了。没多久,我们小队和另外一支小队奉命出发。开始我们以为是到G地区执行任务,不过方向好像不对,不是往那个方向飞的。半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一个小学的操场,这里已经被警察和武警包围了。我们下了飞机,在一个教室集合,一个武警部队的上尉给我们做简报,大意是:xx镇发生了武装劫持人质案件,被劫持的是一家人,男女主人和两个男孩,一个8岁,一个只有5岁。歹徒有三个,有两支手枪和一支AK-47,子弹若干发。上午武警和警察进行了一次解救,但是没成功,男主人被杀害,因此向军区求援,把我们派来。接下来,介绍了地形情况。人质和劫匪在一个三层的小楼里,小楼面南背北,在这个地方来说,是相当气派,两室一厅,外面还贴着瓷砖。
情况介绍后,警察给我们拿来了黑色的作战服,要我们换上,我们问:“为什么?”一个警察尴尬地笑笑说:“你们穿着特种部队的衣服,影响不好。”我们换上了衣服,戴上头套和头盔,强攻组和渗透组穿上了防弹衣,换乘了一辆客车来到了案发地。客车要求我们都放下窗帘。接近案发地的时候,老远就听到吵吵嚷嚷的,现场人山人海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的车前面有警车拉着警笛开路,还费了好大劲儿才靠近。这里民风剽悍,村民的想法很单纯。路过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听清了大概:原来,小楼的主人和劫匪认识,并且有金钱来往,劫匪还曾借钱给他。可是他没还也就罢了,还用借来的钱建起了一栋三层的小洋楼。于是这人气不过,就绑了他全家索要欠款,多少钱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想:能搞那么大单事情的,应该不是小钱。双方的亲友都来了,几乎是全村出动,吵吵嚷嚷,互相推搡着,要警察们让开,想自己解决。警察和武警都快控制不住局面了。围观的更多的是些不知情的村民,远远地伸长脖子看。镇上居民已经撤离了,小镇空无一人,武警和当地的警察在远远地用高音喇叭喊话。楼下躺着一个人,已经死亡,估计是男主人。我们检查了装备和通话系统,各自散开寻找阵位。
按照计划,四个狙击手将小楼的所有窗户控制,渗透组从西面进入,在小楼的侧面利用抛绳弩爬上楼顶,从楼顶进攻,突击组从楼下上楼,上下夹击。蓝狐和火狐带领另一个小队分开作外围掩护,我的位置是距离小楼90多米的一个角楼,视野良好,可以看到整个楼的正面窗户和门口,这个角楼是存放杂物的,我爬了上去,隐蔽在黑暗中。武警和警察还在喊话,我趁这个机会校正准星。狙击枪的默认表尺是600米,在这个距离上弹道偏高,根本打不到目标。我将表尺校正好,用对讲机通知了指挥部:“猎鹰1号已经就位。”没多久,猎鹰2号、胡狼1号和老虎1号也报告就位,外围掩护的蓝狐和火狐也报告就位,眼看着就要发起攻击了。情况有变,警察找来了劫匪的妻子和孩子,正在进行亲情攻势,行动暂时取消,各组退回了原来的阵位。一直到傍晚,我们都在等命令。他的妻子和孩子声泪俱下,但一直到了晚上10点都没有效果。领导们商量过后,决定在明天白天实行解救计划,我们就猫在各自的阵位等待黎明的到来。我一直认为晚上是个好机会,不过我们分析了劫匪的精神状况,他们现在还没有困倦,我们要用时间消耗他们的精力。
趁着待命的时候,我用小锉刀又将几颗子弹再加工了一下。在这个距离,要求的是精度,不能有任何一点儿差错。虽然,我的子弹都是一发一发挑出来的,也经过了加工,但加工的子弹比较适合远距离狙击,在这个距离上我不能冒这个险。窗外,高音喇叭不时地喊喊话,这是让劫匪没有休息时间,让他们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最大限度地消耗他们有限的精力。天亮了,行动开始,我在瞄准镜里监视着楼内的一举一动,并及时报告。渗透小组用抛绳弩顺利地控制了楼顶,并将楼顶顶盖打开,强攻组也渗透到了楼下。三楼有一个劫匪,看着孩子,两个在二楼,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还不时地互相大喊大叫。我心里暗暗好笑,看来是恐怖分子初级阶段,连窗帘都不放下来,一切情况我一目了然。渗透组将先行动。猎鹰2号报告:“胡狼,三楼门口西开,目标背对房门,人质在东面墙角蹲着,可以行动。”渗透组悄悄地进了三楼,用微声冲锋枪将歹徒干掉,胡狼2号和3号将将孩子带上了楼顶,1号警戒楼梯。现在只剩下女主人还在劫匪的控制中,强攻组也渗透进了楼房。楼房外,一个高音喇叭在按照我们的要求播放着噪声,以掩盖我们行动的声响。
孩子救出来后,攻击组利用乙炔割枪将锁着一楼铁门的铁链烧断,悄悄地进入了一楼和二楼间的楼梯拐角。劫匪似乎觉察了一点儿什么,向外面开枪。胡狼1号持枪跪在二三楼间的拐角警戒着,我可以通过楼道间的窗户看到他,但我看不到老虎他们。我在对讲机里询问:“胡狼,我能看到你。老虎,你的位置,报告情况。”胡狼向我打了个手势,示意已经准备好了,老虎1号也轻轻地敲了两下对讲机,报告准备就绪。我将向指挥部报告:“胡狼和老虎准备就绪,等待命令!”命令来了:“猎鹰1号,你能看到什么,回答。”我答到:“看到两个劫匪,一个坐在东面墙角床边,无法有效命中,一个在窗口,人质躺在床上,完毕。”指挥部询问:“窗边是否能有效命中,回答。”“命中概率95,完毕。”指挥部下命令:“老虎1号,准备强攻。猎鹰1号,击毙窗边的目标以后,老虎进攻!明白吗?回答。”“猎鹰1号明白。”老虎1号也用暗号回答:“明白。”就在我准备开枪的时候,东面墙角的人忽然跳起来,将女主人拉起来,用枪在她头上指来指去,对着另一个大喊大叫,情绪似乎失控,我马上将这个情况报告。指挥部命令:“立即行动!动作快、准、狠!”我慢慢吸了口气,屏住呼吸,将准星牢牢地套在了窗边人的头上,狙击枪一声闷响,目标头上绽出一团红白相间的东西。“猎鹰1号,目标击毙!”我报告了情况。老虎几乎是在我枪响后一瞬间就立即冲了进去,但是人质挡住了射击路线,无法开枪,劫匪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冲着我的队友大喊,并不断地用人质遮挡自己,老虎无法射击,情况危急!我在对讲机里报告:“猎鹰1号,外墙遮挡目标,无法命中!老虎也无法下手,人质遮挡射击线。”指挥所也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没多久,命令来了:“无论如何,击毙罪犯,决不与其妥协!”我指挥老虎向目标的侧翼运动,将目标从墙角逼出来,目标已经歇斯底里,老虎也向他吼着,慢慢地把他从墙角逼到窗口边。目标上半身已经暴露在我的瞄准镜里,但他的头部不断地晃动,我很难瞄准。指挥部询问:“猎鹰1号,报告情况!”我向指挥所报告:“命中概率80,但有可能伤及人质。”我有把握一枪击毙,但是子弹穿透了他之后,仍然有很大的杀伤力,会把人质一起打死。而且如果不命中头部的神经中枢,他不会立即死亡,手指的**很可能扣动扳机,将人质或者我的队友打中。而神经中枢只有6厘米见方大小,我要么命中其眉心,要么打他的太阳穴,目标并不很大。我指挥老虎向门口慢慢退出,离开我的射击线,老虎开始慢慢向门口退,老虎1号将左手举起来,以安抚他,让他安静下来。目标情绪开始缓解,也不晃来晃去了。机会难得,我趁他将侧面对着我的一瞬间,扣动扳机,又一声闷响。
“猎鹰1号,目标击毙!”我冷冷地报告完情况,长长地舒了口气。第一次杀人,感觉似乎并没有什么。他是匪,我是兵,兵杀匪天经地义,何况他是个该死的匪。狙击的训练也帮了我的大忙,狙击手永远是最冷血最不动感情的。在那段时间里,人质事件都是我们谈论的话题,每一个细节都让我们津津乐道,让没出任务的其他战友羡慕不已。老兵们都说我们撞了头彩,他们当了那么久的兵,也没机会碰到这样的任务,我也成了他们心中的英雄人物。一枪一命,狙击手最高的境界,我做到了。兴奋伴随了我很长时间,连长和戴指导员表扬了我们这些新兵第一次出这样的大任务就表现那么出色,特别是我。这让我更觉得不知所以。只有师父淡淡地对我说了句:“叶子,一次成功并不代表次次都能成功,尾巴不要翘太高,强中更有强中手。”师父的话让我冷静了下来。是的,狙击手不应该为一点儿小小的成功而沾沾自喜。我接下来依然是训练和边防巡逻。任务过后没多久我获准探亲假,回去前指导员还专门找我,讲了安全保密条例,给我发了2000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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