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一察觉马小东抓住自己的手已经放开,便机警地一拧身,像一尾鱼在水中游动一般,滑溜溜地迅速脱离了人群,看在别人眼里,也只会觉得他是被人潮挤出去的。
左右看了看,他便悠闲地往停车场走去,一点也没有警觉戒备的意思。
刚走出广场,不远处就传来惊喜的叫声:“凌公子,你也在这里啊,真是太好了。”
凌子寒转眼看去,立刻便认出那是大前天晚上到柳慕家中欢迎他的人之一。他很年轻,叫傅军,是位出租车司机。他的母亲是蒙古族,父亲是汉族,二十多年前是特种部队的军官,曾经跟着凌毅打过仗,在行动中身负重伤,脊椎受损,造成半身瘫痪,退役时被评为特级伤残,一直住在喀什近郊的伤残军人康复保健医院。柳慕向他介绍傅军时特别提到了他的父亲傅雄,那天晚上,这个年轻人也是代表他父亲来看望凌子寒的。
傅军兴奋地冲到他面前,笑着说:“凌公子,这两天我爸老念叨着想见你,可柳阿姨和林大总是说你在工作,没有时间,我老约不到你,我爸已经骂我了好几回了,又埋怨自己腿脚不便,不能出门来看你。这下可好了,你要是有空,能去看看我爸吗?”
“当然可以。”凌子寒微笑着点头。“我也很想见见你父亲。”
“那太好了,我的车在那儿。”傅军高兴地领着他上了停在路边的自己的出租车,随即向城郊开去。
凌子寒坐在副驾位,却没有系安全带。他神情轻松,听着傅军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老爷子听到他来喀什后的激动和欢喜,不时地点头微笑。
傅军大概是太开心了,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脸泛潮红,双眼放光,脚下踩着油门就不放,汽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凌子寒看了看他行进的路线,忽然轻声说:“小傅,前面先停一下。”
傅军已经出了城,开上了通往塔什库尔干的公路。正是黄昏,前后的车都不太多,也没有了城市里的喧嚣,凌子寒的心很静,感觉也更灵敏。他不但知道傅军现在很紧张,而且还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他那强烈的思绪中蕴含着浓烈的兴奋、向往与恐惧。这种情绪缠绕着他,使他完全没有听到凌子寒的话。
凌子寒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平静地说:“小傅,在路边停下。”
傅军这才回过神来,一时有些慌乱:“为……为什么?”
凌子寒不疾不徐地道:“你先停下来,我有事。”
“这……马上就到了。”傅军并未减速,强作镇定地说。“到了我家,有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啊。我爸急着想见你呢。”
“只怕急着想见我的不是你父亲吧?”凌子寒安静地说着,右手微微一动,拔出枪来指住了他的腰腹。“掉头。”
“你……凌副……你这是……什么意思……别误会……我……”傅军大惊失色,方向盘都掌不稳了。汽车在高速中大走之字,十分危险。
凌子寒抬腿别了过去,立刻使他的脚离开了油门,车子迅速慢了下来。
“停车。”凌子寒的声音依然很温和,半点杀机都没有。“小傅,别逼我开枪,我不想杀你。”
傅军勉强镇定下来,将车子缓缓停到路边。
凌子寒左手搭在他肩上,显得与他很是亲热,右手在下面握枪指住他,外面却看不到。他看着那个已经满头大汗的年轻人,轻声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理想?为了信仰?为出风头?还是为了钱?”
他一口气便将可能的理由都报了出来,却跳过了对方想要做什么,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这让对方完全没有余裕思索,而傅军本来就不是专业人员,显然也没有受过类似训练,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招架不住,略一迟疑便嗫嚅道:“是……为钱。他们……出价……一百万……只是想……想见见你……”
“他们是谁?”凌子寒的声音仍然很柔和,问的问题却单刀直入,让傅军只能老实回答,根本无暇他顾。
“他们是在这里做生意的外商,听说是从阿拉木图来的。”傅军一开始说,心情便明显放松下来,再也止不住,把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合盘托出。“领头的叫色依提•;阿吉,为人挺仗义的。这些年来,我爸的伤病一直在恶化,现在已经快全身瘫痪了,天一冷就疼得受不了。为了给他买些特效药,我找阿吉借了很多钱。我妈前年得了急病,后来去世,我又借了他不少钱。前前后后加起来,我欠了他二十多万了,可他从来没有催我还过。最近,阿吉告诉我说,世界上有些地方的大医院可以治好我爸的这种病,好像是植入什么电脑芯片用来代替神经,但要花一大笔医药费。他对我说,只要能带你去见见他,他就给我一百万,还帮我联系医院。他说他没别的意思,只是很仰慕你,想见你一面……”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凌子寒一直看着他,脑中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情的细微波动,立刻便判断出他讲的是实情。等他讲完,他淡淡地说:“他骗你的,修复受损的脊椎神经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这样吧,你父亲的事,我保证帮你解决。现在,你马上开车,掉头回去。”
傅军飞快地瞄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地道:“凌公子,你……不会……抓我吧?你要是真把我关起来,那我爸……我爸会气死的。”
“放心吧,我不会抓你。”凌子寒温和地说。“我们会保护你,也会想办法给你爸治疗的。”
傅军看了他一会儿,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声道谢,随即发动车,掉头往喀什城里开去。
凌子寒判断,对方这次只是利用傅军实施侦察,如果傅军真把他弄过去了,那是意外之喜,如果没有,那是意料之中,主要是看他的反应和随后有关部门的动静,以便最后确认他的身份。他和傅军像是很友好地坐在车里,又加上这里本就是反恐重镇,对方只能潜伏行动,不可能广布兵力来跟踪或伏击他,所以他让傅军直接将车开回去,而没有打电话向林靖调兵前来掩护。果然这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他们很快便来到国安局。
还没到大门便可以感觉到里面的忙乱,有不少人跑来跑去,有的跳上车往外开,有的抱着电话在打。柳慕和林靖都在大门口,似乎一边在商量一边在指挥。
凌子寒的左手一直搭在傅军的肩上,右手的枪也始终指住了他。傅军不敢乱动,一路老老实实地把车开了回来。
车子开到大门外便停了下来,林靖和柳慕同时看到车里的凌子寒,立刻跑了过来,待到看见凌子寒拿枪指着傅军,一怔之下便即明白了。他们正要说话,凌子寒收回了手,摇下车窗,对他们说:“先让我们进去。”
柳慕对着大门挥了挥手,武警便没有拦阻这辆出租车。
傅军在凌子寒的指挥下将车开了进去,一直绕到地下车库,这才停下。
柳慕他们随后乘车赶过来,将车子团团围住。
傅军脸色煞白,有些畏惧又有些乞求地看向凌子寒。
凌子寒肯定地说:“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但是,你必须跟我们合作。”
傅军立刻点头:“我一定合作,一定。”
凌子寒打开车门出去,与柳慕低声说了几句话,柳慕连连点头,随即对旁边的助手道:“你带傅军到小会议室去等我。不要给他带手铐,态度随和点,但不准任何人进去接触他。”
助手答应着,上前将傅军带走了。
凌子寒这才将手中提着的枪插进腰里的枪套中,一抬眼,便看见林靖的脸上挂着奇特的笑容。
林靖真没想到居然能看到凌子寒拿枪指着人的一幕。这个公子哥儿到队里也有将近半年时间了,其实一直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前期他们是有些整他,后期那就是放任自流,平时都是由他自己安排训练,他们都没有去过问。本来压根儿就没指望他会亲临前敌打仗,这时突然看见他神情平和地用枪指住人,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有点像小孩子做游戏,不由得产生了滑稽的感觉,实在是忍不住好笑。
凌子寒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也笑了笑。
林靖走到他面前,轻笑着说:“不错啊,知道拔枪,了不起。对了,以前对着人开过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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