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志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小子口气还真不小！
“公子何出此言？”
“据我所知，无论是寒梅阁还是望月轩，近一年都推出了很多新品，不但保留了原有香料的经典款，还迎合了许多年轻客人的喜好，设计出很多味道更为清甜纯净的香料。而相比较来说贵店柜台里摆放的这些款式就显得陈旧了些，有的甚至已经沿用多年了，配方应该也是一直也没有换过。这样看来，贵店与寒梅阁和望月轩相比，更新产品的速度难免落了下乘。”苏蔚然指着柜台里面的香料道。
“所以贵店并不能算制香行业中的第一，顶多是入行较早的老牌店铺。”
一旁的伙计不服气道:“你一个小厮知道什么？我们的香都是金陵最畅销的，有多少客人指名来买呢！连宫里的贵人都在本店买东西，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胡言乱语？”
邱志远示意伙计住口，对苏蔚然道:“所谓经典款式，就是能够经受住时间检验的精品，并不需要更换什么配方，何来新意不足之说？公子若是没别的事情，就请回吧。”
“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邱志远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还是和苏蔚然走到大堂的一侧。
“就没人和你说过‘松露’这款香料虽然香味浓郁，可是因为里面添了一味甘遂，若是长期使用容易让人出现腹泻的症状？”苏蔚然道。
邱志远眼神微动，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苏蔚然。
‘松露’燃烧后能够产生一股清新凛冽的香气，还具有平喘解淤，消肿祛湿的功效。金陵天气潮湿，梅雨季节多，时人多有关节肿痛之症。所以这款香极受男客人和老年客人的喜爱。
但确实如苏蔚然所说，里面的甘遂性寒，若是常年大量使用此款熏香，容易产生腹痛腹泻。作为天宝阁的大掌柜，他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当年苏文渊也曾经做过尝试把甘遂去掉，换成其他药理相近的材料，可是燃烧出来的香味却大打折扣，试了很多次也没有成功，最后只好保留甘遂，但是减少了用量，又往里面另外加入了一款其他药材来调和甘遂的毒性，只是如此一来，香味就略显寡淡一些，很多客人都因此抱怨过为什么松露的味道不如从前，是不是为了节省成本缩减了原料。
对此也只能和客人说新品的祛湿效果更好，或者介绍其购买其他的香料。
每个行业都有不能对外说的秘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与身体健康相比，味道就只能在其次了。
可是这种连店里的伙计都不知道的商业机密，眼前这个小厮又是怎么知道的？
邱志远的眼睛眯了眯，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相貌十分俊美的年轻人:“看来公子是内行人，不知家中也是从事制香行业的么？”
“不敢当。”苏蔚然笑道。“只是个人一点粗浅的见地，如有错误还望掌柜不要笑话。”
她今天只是来暗访的，并不想多事，若不是伙计实在太过分也不会找邱志远出来，毕竟他以后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到时未免尴尬。
不过借此机会给邱志远敲个警钟也好，让他能清楚认识到天宝楼的问题。再给他一个自行动手整顿的机会。若是她现在以主家的身份直接参与其中的话，恐怕邱志远脸上过不去，毕竟是十来年的老掌柜，还是得留些情面为好。
其实苏蔚然对于制香是外行，‘松露’的问题也是她听二叔和哥哥说的。这种核心技术的调配必须要经过专业的制香师和药理高明的大夫配合操作，每一款香都是反复试验比对后的结果，所以她虽然知道这款香的硬伤，可是不能也无法给出更专业的建议，这么说不过是要震慑一下邱志远，让她重视自己的话罢了。
两个伙计见掌柜竟然和一个小厮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惊讶不已，在一边小声议论着什么。
此时邱志远在头脑中快速的把在金陵的，凡是有些名声的香料店都想了一遍，觉得苏蔚然看着实在眼生，实在想不起来，终于放弃了，拱手道:“可否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苏蔚然笑道:“我姓……秦。”
邱志远捋了捋胡子，陷入沉思之中。
能把金陵这几家著名制香店的情况掌握得这么透彻，还知道‘松露’里面采用了甘遂的人，肯定是有来头的。必定是在行业中多年，且深谙制香工艺，熟知药理的内行人才能做到，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那么必定是家中有长辈在从事此行业。
可是据他所知，金陵的制香世家里并没有姓秦的。邱志远琢磨了半天又问道:“公子可是金陵人士？”
苏蔚然笑容可掬:“我非本地人，是刚从外地过来游玩的。”
邱志远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不是本地人，难怪他不知道！又见苏蔚然并没有想要说下去的意思，正要追问，忽然从外面快步走进来一个丫鬟，一进门就直奔柜台的方向。
邱志远一见丫鬟便皱了皱眉，对苏蔚然道:“公子请稍等。”
苏蔚然点点头，看样子邱志远对丫鬟身后的人很有些不耐烦，否则寻常的客人进店，他肯定不会是这个反应的。
丫鬟应该是天宝楼的常客，与邱志远十分熟识，对他道:“邱掌柜，我们家夫人来了！”丫鬟的口气十分高调，仿佛是在炫耀什么一样。
话音刚落，只见从门外款款走进来一位年轻女子。女子容貌俊俏，一双如水的妙目流转，顾盼生辉。衣着首饰也是上乘的，只是不知为何，浑身上下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风尘气息。加上满头的珠翠，更加有种俗气的油腻之感。
苏蔚然瞬间就明白了邱志远为何是这样的反应，这女子多半不是什么良家妇女，甚至有可能就是比较有钱的风尘女子。因为背后有金主支持，这样的人来一般出手都会比较大方，作为商人的邱志远自然不会拒绝。
可是多半会希望她们能够低调一些，静静的来悄悄的走，最好不要被别人看到。毕竟来此处购物的客人以女子居多，且非富即贵，若是知道自己和风尘女子同处一室，自然不快，也就影响了以后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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