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蔚然目光一动，认出眼前这位中年男子正是当年顶替周掌柜，接手管理天宝楼所有事务的邱志远。她在二叔的书房里曾经见过他几次，那时候邱志远还很年轻，现在则明显发了福，脖子和脸上都臃肿了不少，只是眼中的精明神色还在，所以苏蔚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知怎么，苏蔚然总觉得邱志远不像个良善之辈，可能是他的眼神过于犀利。从她第一次见到邱志远就有这种感觉，如今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挨打的伙计苦着脸道:“掌柜的，有人闹事！”
听见有人大早上前来闹事，邱志远脸色一凛，打量了下苏蔚然三人:
“敢在此处闹事，难道是想见官不成？”
他做了十来年的掌柜，对于这种故意在店里惹是生非，以此讹诈钱财的人。早就知道该如何处理。面前这三个乳臭未乾的小子，他都懒得用正眼去瞧，根本用不着动手，多半只要吓唬一下就会灰溜溜走掉。
苏蔚然从容一笑:“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来闹事的，我只想请问一句，天宝楼的香料是不是可以对外出售的？”
邱志远皱眉，将手负于身后道:“当然，天宝楼所制香料就是为了供各位客人取用，不知公子想说什么？”
苏蔚然将手中的折扇啪的合上。
“这就是了，我们今日就是专程拿着银子过来照顾天宝楼生意的，但你们的伙计竟然当众驱赶客人，说什么从没听过下人买香熏衣服，要我们看清这是什么地方。如今我倒要问问您这是什么地方？天宝阁虽是金陵名店，可难道不是也和其他香料店一样，要开门做买卖的么？不知你们家伙计对客人如此说话，是什么意思？”
邱志远的脸色变了变，瞪了伙计一眼。伙计脸一红，也顾不上胳膊了，赶快低了头。
苏蔚然又道:“满金陵连黄口小儿都算上，谁不知道天宝阁是售卖香料的名店？每日贵客盈门，盛名远扬，就连宫里的娘娘都爱用这里的香料。只是好与不好，大与不大自在人心，像这般总挂在嘴上反而失了气度，显得十分小家子气。”
虽是埋怨的话，可是邱志远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十分顺耳，脸上的笑纹都有点出来了。水莲和银莲站在苏蔚然身后，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当众这么自己夸自己的，姑娘还是头一个。
苏蔚然恍若不觉，自顾自道:“想必您这里的生意太多一时忙不过来。那也不妨，我们在金陵也只是小户人家，上上下下百来号人而已，回去时必定跟大伙说一声，天宝阁生意太好人满为患，以后若要买些香料之类，还是另寻他处，免得大白天被人赶来赶去的。对了，我听说城南的望月轩还有燕宁大街的寒梅阁都重新修葺了，虽然比不上贵店的气派规模，但在制香行业里也算是老牌大店，必定会珍惜每一个到店的客人，毕竟，谁会蠢到和银子过不去呢？”
寒梅阁也是金陵一家著名的制香店，同时也是天宝阁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只是之前秦氏和周掌柜太会做生意，导致这么多年风头全被天宝阁抢走，推出的各种促销手段也没有多大的发挥余地。
而望月轩是近两年才开业的制香店，尚属行业新秀，虽然比不上天宝阁的基础雄厚，但却总有些另辟蹊径，独树一帜的产品，在短时间内快速积累了一批客人，可谓是一匹半路杀出的黑马。
望月轩的老板十分神秘，至今为止都没有人见到他出现过，于是金陵就有人传言，望月轩实际是某个著名的制香店的分号，而总店最有可能的就是寒梅阁和天宝楼二者之中的一个。
所以苏蔚然一直怀疑，望月轩是寒梅阁另外开设，专门针对天宝阁的分号。
这些消息都是白安告诉苏蔚然的，白安虽不管天宝楼的事，但是在金陵久了消息灵通，自然知道得非常详细。
如果真是这样，天宝阁必须要想重现昔日的辉煌，就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营业额下降的原因，并及时弥补漏洞，巩固好现有的客户群体。否则一旦望月轩抢占了市场先机，再和寒梅阁联手打压天宝楼，情势便会十分不妙。
苏蔚然一番话让邱志远背在身后的手松了松，仔细看了眼苏蔚然:
“公子哪里话，都是误会而已，这两个伙计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早上忙着打扫怠慢了几位，请不要放在心上。”
邱志远的口气客气起来。又回头瞪了伙计一眼，伙计的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这两个蠢材，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亲戚的要求把他们弄来做伙计，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面前的这几个少年虽然面生，穿的衣服也平淡无奇，可是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说话气度都不一样。尤其是和自己说话的这个，更是气质非凡，哪怕是穿着如此寡淡的衣服也盖不住一脸的贵气，搞不好还是哪位贵人的贴身小厮。
金陵乃是天子脚下，卧虎藏龙之处，有头有脸的贵人多如牛毛。天宝阁能做到今天这种地步，还不是因为在金陵贵人圈里面的口碑和声誉？倘若今天得罪了他们，回去添油加醋一说，失了生意还是小事，万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岂不是自找的？
邱志远越想越气，又瞪了伙计好几眼。如果目光能杀人，伙计已经死了数次了。
苏蔚然脸上仍然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邱志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公子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我姓邱，是这里的掌柜。不知公子看上了哪件东西，我亲自拿出来给您细瞧。”
苏蔚然笑眯眯道:“我知道贵店所制的香料都需要十数道工序才能制成，不但香味独特，闻久了还有强身健体，清新醒脑的功效。”
邱志远面有得色:“这是自然，我们的制香技术在金陵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只可惜精细有余，然而新意不足。”苏蔚然淡淡笑道:“这么多年都没能推出什么新的香料，又怎能谈得上制香行业的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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