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寨的山上修有数条可供骑兵冲下的驰道,宽敞平直,如果是平时对敌,一冲而下,就如同洪水泻地,势不可挡。
可是如今在这黑暗的雪夜里,如此放马急冲就是找死,只能以小步快跑的向着山下奔去,速度虽然不慢,但总没有骑兵集团冲锋的那种气势万钧,不可抵挡的威势。
这也让郭德山心中多少都有些疑虑,只是如今也唯有硬着头皮冲上去。
一直到山下,都没有遇到传说中的宋军袭击,反到不时的听到大营那边传来求援的长号声,不时还会有一阵激烈但不连贯的爆炸声响起。
从永宁寨到仆从军大营,正好有三里左右,当初修建这么远,主要就是考虑对方遇到袭击,自己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并让己方的骑兵有足够的驰骋空间。
只是此刻反到成了一个缺陷,让己方不能迅速了解情况。
郭德山望着远处红光漫天的大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为什么自己派去的侦骑一个都没回来,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郭德山迅速的调整好心态,此刻无论对方有什么阴谋,只要能冲进大营,喝令仆从军接战,自己一方至少可保证不败。
虽然暂时不道仆从军的情况,但要说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宋军消灭,郭德山也是不信的,毕竟放在大营指挥的都是自己道的将领,无论能力还是忠诚,都值得相信。
稍微整理了一下队伍,郭德山就带着所部六千余人,在悠扬的牛角号声中,向着远方奔驰而去。从这里到大营都是平地,只要冲起来,无论敌人有何图谋,自己都不怕。
“亮火把!”
一声雄壮的喝声中,无数的火把燃烧起来。如同无数颗燃烧的流星,瞬间就驱散了黑夜的朦胧,
隆隆的铁蹄携带无数的火光狂奔而去,惊碎了寒夜地雾气,也踏破了雪原的白布,向着远方的大营铺天盖地的席卷而去。
近了,近了,火光中的大营马上就要到达。只要冲到那里,就可以反攻敌人,消灭他们。
抱着这个念头,狂奔的骑兵不自觉的又狠狠的一夹马刺。速度再度加快,犹如出鞘地利剑,发出锋利的寒光,摧毁一切敌人。
啊。这是什么?
就在打头骑兵的速度提到极限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一片黑压压地障碍物,领路的骑兵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扑哧”一声。身下的战马猛然一停,一股不可抵挡的大力将自己摔到空中,重重地落下时。直觉全身一阵刺痛。再也无法站立。随即无边的寒冷袭来。
排山倒海的冲锋顿时一滞!
雷霆万钧的冲杀随之一停!
摧山推岳地士气转为一愣!
无数前锋骑兵猛然落马,后面骑兵一时不察。还是猛然冲来,推挤着,跌撞着,成片成片的骑兵翻倒在地。一些察觉不对的骑兵紧急勒停战马,结果却和后方冲来地战友狠狠相撞,身不由己地向着前扑跌而去,整个队形蓦然大乱。
前锋骑兵迅速混乱起来,这种混乱如同瘟疫,很快就波及后军,使地后方的骑兵纷纷转向,意图从侧面绕过去。可是不久两边也传来接连不断地惨叫声,如同在宣示此路不通一般。
“扔火把!”
郭德山也勒停战马,大声吼了起来,声雄气足,激荡夜空。
无数的火把划过夜空落到前方那片黑压压的东西上,猎猎的火光迅速驱散黑夜的迷雾,将一切显现在众人面前。
拒马桩,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拒马桩已经布满了整个大地,正好将他们前进的道路完全阻隔,拒马桩之间的地上布满了铁蒺藜,在火光的映照下,正发出森森的冰冷寒光,犹如恶魔的狞笑,又犹如阎罗的请帖。
大批的骑兵被长长的拒马桩刺穿,无论人还是马,都被串了起来,少数侥幸避过拒马桩的骑兵也栽倒在铁蒺藜上面,被扎的浑身是洞的躺在地上。周围的积雪已经全都变红,还有几滩泛着白泡沫的小血池,正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一种暗红色的光晕,如同地狱大门的小小缺口,正在诱惑着,呼唤着,渴望着,来吧,来吧,继续挥洒你们的鲜血,让你们的鲜血成为我耀眼的装扮。
几匹伤而不死的战马在地上挣扎着,嘶叫着,还有一些剩下一口气的战士发出声声的惨叫,凄厉刺耳,回荡夜空。
眼前的惨象让郭德山的心都凉了,不是为了这地狱的景象,从军这么多年,这些早就习惯啦,也不是为了部下的惨死,既然走上这条路,死亡就是必需的觉悟。让他心凉,让他害怕的是眼前这些拒马桩,这些铁蒺藜,这些东西他都认识,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放在仆从军大营中的。
金人和蒙人交战多年,深对付骑兵冲击最有效的就是拒马桩和铁蒺藜的组合,只要纵深够,无论多凶猛,多强大的冲锋都无法打破。为了对付宋军的骑兵偷袭,他在仆从军大营中安置了许多,可是如今这些东西却都被摆放在这里,成为拦截他的利器。
这让他明白,宋军已经控制住仆从军大营,就算仆从军没有被全歼,也不能再给宋军造成什么麻烦。
宋军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不能再冲啦。
脑海中刚刚响起这个念头,无数的弩箭从天而降,就像下了一场倾盆暴雨,措手不及的蒙军骑兵一群群的倒地,有些甚至被长长的弩箭从头顶贯穿,直接被钉到战马上。
“快散开……啊……”
几个将领嘶喊的声中途而断,为数过千的宋军骑兵从夜幕中冲出,如同黑夜中的幽灵,带着死神的邀请,狠狠的冲向这群惊魂未定的蒙军,就像一个优秀的刺客,挥舞着锋利的短刀,狠狠的插进目标地后腰,让对方连反抗都来不及。
这支宋军刚一现身,就如同一支迅疾的利箭。凶狠无比的穿过因为受阻而停顿下来的蒙军骑兵。大批外围的蒙军骑兵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砍落刀下。随即,数千的宋军骑兵紧跟着杀入,如同泻闸的洪水,奔腾汹涌的狂扫而进。携带着死亡请帖,挥舞着夺命钢刀,深深地切入蒙军的队列中,转眼之间。就为地上泥水添加了新的来源,为大地的被毯染上血地纹章。
为首的那员宋将,挥舞着手中的大戟,如同判官的勾魂笔。一划一个准,个个不落空。三个蒙军中地勇士舍命的冲上去拦截,却让他哈哈大笑,双手一错。大戟就在头上盘旋了一圈,四面寒光飞过,三个冲上来的勇士都喷出鲜血,哼都未哼的就倒栽下马。竟连一刻都没阻挡。
“耶律雄!”
郭德山认出来人,他就是宋军中著名地猛将耶律雄,据说他还是耶律楚才大人的亲族。只是这个消息只是流传。没有本人来证实。
此刻看到耶律雄。也就证明的确是秦州地宋军来偷袭,只是他们怎么过来地?
郭德山地疑惑并不能解决战场上的败势。此刻他地部下已经散乱,不能形成有效的拦截。特别是耶律雄,其勇猛之势,简直有若战神降临,将郭德山的部下杀的鬼哭狼嚎。
耶律雄的勇猛越发带动宋军的冲杀,不到半刻,他们就冲到郭德山的中军附近,此时,整个蒙人骑兵都被冲散,不成队列。
这些蒙军只是投降金人组成的队伍,是郭德山带来的归顺军,论起骑射比之蒙人还是差了不少,最擅长的还是集团冲杀。此刻冲锋被截停,再挨了一顿箭雨,接着又被敌人拦腰截断,就算白痴也道中伏,顿时军心有些大乱的迹象。
郭德山大声呵斥,不断的召集有溃散迹象的部下,结果被耶律雄发现,怒喝一声,驱马就向他杀来,无人可挡他片刻,转眼就冲到郭德山近前。郭德山再也顾不得招呼部下,拿出长枪,借着几个亲卫的掩护,从侧面刺向耶律雄。
耶律雄的眼中闪过一道轻蔑,大喝出声,一夹马腹,大戟急速的在掌中舞动,带出条条缕缕的银色光带,最后竟然化身成一条银龙,跳跃着,翻滚着向着扑来的敌人冲去。“铿锵,哐啷,滋滋,丝丝”一阵难听的兵器碰撞声传来,如同巫婆的诅咒曲,飞溅的火星甚至映照出敌人惊骇欲绝的表情。
鲜血泉喷,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几个亲卫跌下马去。
舞动的大戟猛然停了下来,就停在脸色惨白,手中的长枪还在微微颤抖的郭德山面前。
“你能接我一招,也算不错,再来!”
耶律雄的话让郭德山心中一寒,不觉得看向他的双目,那是如何的一双眼睛,炽热的战意如同实质,落在自己身上甚至都有灼热的感觉,让人心神抖颤。
“杀!”
郭德山一低头,不敢再看,猛夹战马,以吼壮胆的向他刺去,爆发之下,手上的长枪竟然也带出一道弧形的轨迹,有种一往无前的决死杀气。
“好!”
耶律雄的大戟倏然变为一道长线,几乎毫无气势的迎上这气势不凡的一招。
“砰!”
两骑交错而过,耶律雄毫发无伤的转过马头欲再战,而郭德山的左肩处却是甲翻血出,如同泉涌。回头看了耶律雄一眼,郭德山猛然一夹战马,向着己方阵营逃了去,十多个亲卫也匆匆赶来,想接应他跑。
“无胆鼠辈,那里逃!”
耶律雄大怒喝骂,猛催战马就向他追去。七八名郭德山的亲卫转身迎战,成散形的向着耶律雄迎击而来。耶律雄看都未看他们,漫天飞空银线再现,成网成线的向着他们笼罩而去。
飞肢与碎肉齐飞,鲜血和白雪共色,一招未接,这几个亲卫就变成几具残尸倒在地上。郭德山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那把挥舞着的大戟变成脑海中的噩梦。
高高的大戟拽射出一条银色的长线,喷涌的鲜血就在长线后追逐着,无数失去生命的肉块正在漫天飞舞,滴溜着鲜血,化作弥空的血雾,就在这飞腾的血雾中,一条人影若隐若现。如同地狱的魔神,就算隔了这么远,那强烈地战意和杀机还是让自己感受到阵阵灼痛。
郭德山惊恐的回过头来,再也不敢向后看一眼,不住的策马,向着后方跑去,许多的败兵跟随他逃离,再无先前的气势无伦。只有惶惶不安。
眼看追之不及,耶律雄恨恨的看了远方一眼,手中的大戟再摆,带着死亡的旋风冲进混乱惶恐地败军队列。无人可挡。他骑着雄健的战马,手中的大戟就像天神的雷电,纵情肆意地在战场上肆虐着,驰骋着。炫耀着。他就像高原雪崩,铺天盖地,任何稍微挡一下的意图都被迅即吞没,他又像辽阔北原的奔腾寒风。将死亡播撒到整个战场。
银的光,红地血,黑的幕。白的地。都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尽情演绎着铁血地风采,让那些演员拿出最真实的情感来表演。来塑造,也让那些暂时的观众或兴奋若狂,或胆寒心慌,甚或让他们中地一部分也亲身体验一把,让他们一一尽兴。
大戟所过,只有一地地尸体和残肢,间或还有惨绝地哀鸣,无人可以和他对垒,也无人可挡其锐。他带领着身后的宋军骑兵,将整个蒙军都拦腰截断。
亲眼目睹一位勇猛地千夫长人头飞起,变为大戟亡魂之后,这支部队终于崩溃,他们觉得今晚毫无胜利的希望。他们策马转身逃离战场,甚至连回头望一下都不敢,只想远远的逃离这里。逃不掉的那些人有四处乱窜的,有发狂冲锋的,有手脚颤抖,动都动不了的,还有投降的。
六千蒙军前锋,在遭遇阻截之后,又被三千宋骑拦腰截断,坚持不到一刻,就完全崩溃,此时通往永宁寨的大道上,随处可见亡命奔逃的败军。
败军亡命奔逃中和带队下山的也速蒙哥迎头撞上,黑夜之中,蒙军以为是敌人,一连杀了多人,最后还是惊魂未定的郭德山用蒙古密语叫喊,才让对方道杀错了队,派出人员前来询问。
一个蒙古千夫长认出郭德山,见他满身是血,一脸惊慌,顿时道事情紧急,不敢多问,直接带他去见也速蒙哥。
见到也速蒙哥,郭德山第一句话就是:“我军败北,但已证实是秦州宋军,快举烽火向巩州求援!”
为了防备秦州宋军,窝阔台在巩州到永宁寨这里都设有烽火台,如果宋军大举出动,巩州马上可以得到消息,然后就可大军出动,在野外和宋军决战。应当说,这种设置是很高明的,利用避强击弱的战术,将宋军引诱出来,然后利用蒙军机动力强的特点,逼迫宋军决战于野外,使用蒙古人特有的骑射战术,击败宋军,避免攻击坚城。
这种安排是成吉思汗临走时悄悄告诉窝阔台的,也是防到秦州宋军不去支援利州,反到攻击巩州的后招。因为这个原因,永宁寨的驻军才都是过的去的杂牌军。诱饵嘛,挂不好要被吞掉,太明显,别人又不会上当。至于贵由和也速蒙哥带来的一万多本部精锐,监军的实质也是大于增援。
此刻巩州的蒙古人还有五万人,都是窝阔台帐下以及察合台留下的本部蒙古精锐,实力强悍,机动力高,最多一个半时辰就可以增援永宁寨。
郭德山的建议也是当初说好的,可惜他惊魂方定中,又忘记照顾也速蒙哥的心情,语气已经带上命令。
如此败将也敢命令我?
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也速蒙哥甚至举起鞭子,却被一个千夫长拦住,摇头示意不可。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不甘的放下,察合台的死亡,让他收敛了许多,如果他真的打了郭德山,这个事情一定会闹到成吉思汗那里,结果一定很不愉快。
真不道爷爷为什么相信这些汉狗。
也速蒙哥一边在心里腹诽着,一边讥讽的说道:“你不是号称汉人中的勇士吗?我刚下山,你就败了,这也太快啦。看起来,你们汉人的勇士也不过如此嘛!”
见他如此轻慢,喘息未定的郭德山恨不得给他一下,目光凶狠的闪动片刻,最后还是忍住冲动,冷冷说道:“从这里到大营都被安下拒马桩和铁蒺藜,我军根本冲不过去。况且天黑雪滑,宋军到底来了多少人也不道。虽然攻击我的宋军只有几千人,但为首的就是宋军猛将耶律雄,此人极为凶狠,简直有万夫不挡之勇。
若他族弟耶律天石也在的话,宋军光骑兵都将过万,加上不其数的步兵,只怕为数不会少于数万。大队冒险出击实在太过危险。不如分成数支小队,只要能突破宋军地拦截,进入大营坚守即可。只要援军一来,就可内外夹击。宋军将无所用其计,我军胜算极大!”
这话让也速蒙哥身边的几个千户频频点头,颇为认同他的这个战法,都拿眼看也速蒙哥。等他同意。
“哼!”也速蒙哥冷哼出声,脸色不屑的说道,“你这个汉狗已经被吓破胆子,我看宋军来偷袭的部队根本不多。只有区区数千而已,若不一战,如何可真伪?你等着。看我擒下那个耶律雄于你看。”说完。他一挥马鞭。不再管郭德山,径直的向前冲去。
几个千户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转身前往部队,行进途中,过万的部队按照蒙古人最擅长的散兵布线,横向分开地战术变成几个横队,犹如一个巨大的网,向着前方大营铺过去。
这种黑夜中无声无息的从密集变松散,自然流畅,不带半点杂乱的高明骑术,让郭德山羡慕不已,蒙古人自称骑射天下无双,不是没有原因地。
望着眼前的骑兵逐一消失,郭德山不再犹豫,策马向永宁寨跑去,他道,这次宋军来的人马一定很多,方才的攻击不过是热身。
就算也速蒙哥地骑兵是蒙古本部骑兵中的精锐,在如此情况下也难讨的好去,如今只有发出信号,让巩州增援才是正理。
过万骑兵组成的松散横线向着前方轻快地推进着,速度不算很快,但也不慢,保持可以随时变向。
也速蒙哥虽然看不起郭德山,但对郭德山如此快的失败也感到恼火和警惕,沿途见到郭德山部的溃兵,问也不问,就下令射击,不少溃兵就这样死在蒙古人手上,充满讽刺。
很快,他们就到达郭德山中伏处,这里很好辨认,到处都是遗弃地火把,还有遍地地尸体,染成红浆地稀泥,折断的兵器,沾满污泥地战旗被扔的到处都是,只是宋军却已经消失,如同来时一样,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夜中。
速度快的让这群蒙古兵都感到惊讶!
看着眼前的景象,也速蒙哥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也不是战场初哥,跟随父亲和爷爷也打了不少仗。这种情景他一眼就可以判断出,宋军若不是撤离,就是又埋伏起来,准备偷袭自己。
嘴角微微扯出一丝冷笑,还真把我当郭德山那个废物。
“王子,我们找到这些人!”左翼的一个千夫长带了一群人过来,正是投降宋军却被他们没收了兵器和战马,然后又被释放的郭德山所部。
听完千夫长在耳边的小声介绍,也速蒙哥的眼神掠过一丝残忍,冷冷的喝问道:“宋人在那里?”
一个似乎是将领的人站出来小声道:“回禀王子,他们向东边跑了,刚走,肯定没跑远,我们有兄弟跟过去啦,只要快点追,一定可以追的上!”
东边?
也速蒙哥想了一下,大声命令道:“两翼散开,中军随我向东,遇敌吹号!”说完,又看了看身边这些人。
“全杀掉!”
一句冷酷的命令决定这群人的生死,大队的蒙古骑兵上前,用刀用箭,不理对方的喝骂求饶,将他们尽数杀死。
几百人转眼间又横尸于地,他们被敌人放过,却被自己人杀死,很是讽刺。
也速蒙哥下完命令就策马离去,他没想过杀掉这些人有什么不妥,只要能消灭这支宋军,什么功劳都会有,至于这些人,多的是,没什么打紧的。
向着东边追了片刻,也速蒙哥得到回报,那支宋军骑兵已经脱离战场,向着伏羌城方向而去,似乎要逃走。
这个消息让也速蒙哥犹豫一下。停下部队,又向四处派出多个游骑了解情况。
不得不说成吉思汗为蒙古军创下的诸般规法很有效,虽然郭德山部战败的极快,但蒙古放出来的游骑却早早的盯上宋军,甚至还有一支游骑绕到大营附近,发现众多的宋军正包围着大营,他们不能进入。在远处观察到大营里面也有宋军,粗略估计不下三万人。大营中的旗帜还是己方战旗,另外告急的号角声也不时响起。
最关键地就是大营面朝永宁寨方向已经被放满拒马桩和铁蒺藜,只有少数空隙,大队人马无法通过。黑夜中也无法清除,但没发现宋军有埋伏。
很快,也速蒙哥就得到这些消息,顿时道自己判断错误。对方这不是骚扰,而是真正的夜袭。
看着黑漆漆的夜色,他觉得有点不安,宋军如此大规模的进攻。却能做到无声无息,足以说明是筹谋已久。自己就带了上万人,又是在这种黑夜中。实在不宜展开作战。
可这么退回去。他又感觉不甘心。
踌躇片刻。他毅然下令:“大军散开,分成小队突入。围绕大营旋转突袭,若遇敌骑拦截则四散而退,寻隙而击,分合之机,以号声为准。”
此法正是蒙古擅长的游骑作战,运用此法,不击败多少强敌,也不多少次以少胜多,转危为安,这种战法几乎已经成为蒙古骑兵的本能。
身边的号手很快吹响了牛角号,接到命令的蒙古骑兵,横列地队形又迅速分散,三三两两的分成一个个小队,迅速的向着大营方向突进,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只闻阵阵马蹄声。
也速蒙哥也带着数百亲卫,绕过拒马桩阵,从两边寻找突进的道路。
绕了一圈,也速蒙哥来到一处沟坡之地,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大营,虽然火光已经开始变小,但在黑夜中却十分醒目。
策马踏上一个小坡,也速蒙哥正要细看大营那边地情况。
飕飕飕飕,动人心魄的奇怪响声突然在四周连串响起,也速蒙哥心里猛然一紧,还没有任何反应,就感觉一个亲卫撞到自己身上,顿时一股大力将自己撞开,落到马下。
也速蒙哥的黑色战马也受惊跑开,让那个亲卫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弩箭地范围内。
几十道黑影尽数扎到这个忠心的亲卫身上,转眼之间他就成了刺猬,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喊叫!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犹如拉开了死亡地幕布,不绝于耳的飕飕声在四边响起,整个天地都似乎弥漫起杀机。随之而来的就是声声惨叫,让人听地头皮发麻,心中发颤。
也速蒙哥死死地趴在地上,他甚至能感觉到头顶上地逼人气劲,无数看不清的细小黑影刺破头上地空气,带着飕飕的狞叫,从四面八方向着自己的亲卫扑来,亲卫们连反应都来不及就惨叫着倒跌下马,还有的是连人带马的一起翻滚到地,整个队伍已经有些散乱,但却没有溃散的迹象。
连环弩,这是宋军的连环弩。
也速蒙哥道这种利器的名字,也见过这种宋军利器,但是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这种利器用在偷袭上是多么有效和残酷。
“下马,反射!”也速蒙哥用蒙古语大声喝令着手下,并奋力爬到一个和战马同时死去的亲卫身边,一边借用他的尸体掩护,一边拿出弓箭向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射出一箭。
尖利的叫声响彻夜空,犹如魔鬼发出的刺耳诅咒,难听的要死。
鸣镝箭,这是一支代表方向的鸣镝箭!
得到提醒的亲卫迅即下马,借着战马的掩护,拿出弓箭向着鸣镝箭的方向射去。
此举的确有效,很快,前方也传来痛呼声,射来的弩箭倏然停止。
还没等到幸存的人喘上一口气,无数的白色人影从地下,树上,雪堆,枯草丛中钻了出来,几乎在眨眼间就已经布满整个空间,将他们完全包围,近的让他们连举弓都来不及。
这些人正是据说不在这里的宋军。
躲藏的宋军一出现,就已经组合成攻击队形,杀气腾腾的向着他们压了过来。急冲的脚步踢起大片的积雪,冷晃晃的钢刀就算在黑夜中都可以感到冰冷的杀意。如同暴风骤雨般的袭来,凶猛无比。
几支跑地快的已经冲到蒙军亲卫中,挥舞着兵器,巧妙的穿行着,意图分割这些蒙古精锐,却受到他们的拼死反击。
“该死,这些宋人是怎么做到的!”看到宋军如同变魔术般的出现,也速蒙哥狠狠的骂了一句。抽出腰刀直冲而上,迎着一个向他冲来的宋军而去,手中地钢刀挥摆间激荡出狂风阵阵,反手一撩。正和对方直砍而下的钢刀撞个正着。
一阵难听的金属交错声中,双方的身影迅速靠拢,也速蒙哥手臂连震,在短短时间内连向对方砍了十几刀。刀刀带着风雷激荡之声。
对方丝毫不惧,一刀接一刀地硬挡,不时闪过的火星让也速蒙哥模糊的看到,这是个年轻的宋军。不会比自己年纪大。
对方穿着白色棉衣,黑夜中很是醒目,也速蒙哥也在电光石火中想明白。对方就是利用这种白衣躲藏在雪地中。瞒过自己地耳目。
“该死”也速蒙哥恨恨的骂了一句。也不是骂谁,但却似乎激怒对面那个宋军。只见他左手一个横挡。砰的一声巨响,也速蒙哥感觉手上一震,钢刀就被撞偏,心里一个咯噔还没惊完,对方的钢刀就已经砍在他地腰上上。
优良的战甲只是稍微阻拦了一下,对方锋利的刀刃就已经刺破内衣,鲜红地热血迅速涌出。也速蒙哥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地气血正在大量地流逝,连鼻中都闻到一股血腥味。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就像父亲和哥哥一样?
也速蒙哥只觉全身一阵虚弱,正要倒地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卫队长不列哥地怒吼,他只觉腰中一热,对方的钢刀迅速的离开,扬起,和一把从侧后袭来的钢刀撞到一起。
刀光血影,杀声直震,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在黑夜展开舍命搏杀。这种黑夜的搏杀中,花俏的招数并没多大用处,拼的就是双方的力道和勇气,只要一方稍微示弱,就将被残酷截杀,绝无幸理。
拼杀的两人显然都明白这个道理,暗夜中,只看的见两双红通通的眼珠,死死的瞪着对方,横劈,斜砍,撩刀,反刀,上刺,下剁,双方的兵器不断交错,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声声诛心,闪灭之间的火星不时可以照出两张杀气冲天的狰狞面孔。
“铛!”一声特别巨大的撞击声响过,两条黑影蓦然分开,互相对峙片刻,这名宋军转身就走,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只见朦胧的白影在夜色中闪了两下,然后消失在不见。
在这名宋军退走的同时,其余宋军也纷纷撤退,而且不是向着一个方向,四面八方都有,让蒙古人追无可追。
有几个吃了大亏的亲卫不甘之下,策马追去,可是很快传来一阵惨叫声,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卫跑了回来,伏在马上大口的吐着鲜血:“埋伏,到处都有埋……”话还未完,又一口逆血喷出,再也不动弹。
此刻这些亲卫才注意到四边都是鸣镝声,黑色的绒布下早已是杀声处处。
不列哥没时间管他,几步跑到也速蒙哥身边,发现他脸色发白,正虚弱的看着自己。
“不列哥该死,王子,你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带你走!”不列哥一边撕下衣服帮也速蒙哥缠好伤口,一边不住的愧悔着。
“不能怪你!”也速蒙哥微微转头,看到此刻围拢过来的亲卫无不带伤,而且人数只有数十,心中顿觉一阵惨然。
三百最精锐的亲卫,不到半刻就死的只剩下几十个人,这么大的损失,让他如何不心痛若绞。这些可都是他最亲信的部下,也是最骁勇的战士,可惜大多数人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就死在宋军的连环弩下。
这个仇,我一定报!
暗自在心里发着毒誓,也速蒙哥扶着不列哥站了起来。
万幸,伤口不算很深,这也多亏不列哥救援的及时。也速蒙哥感激的看了不列哥一眼,还未说话,一阵马蹄声传来,顿时让这批劫后余生的人高度警觉。
幸好对方喊出几句熟悉的密语,这些顿时放下心来,自己人。
为数近千的一支蒙古骑兵冲到这个小坡下,一名千夫长越众而出,询问了几句,道也速蒙哥在这里,连忙跑过来相见。
当见到也速蒙哥半个身子都是血,人也有气无力的时候,顿时大惊:“王子受伤了?”
也速蒙哥认得他,是贵由那边的一个千夫长,名字叫乌格勒,是个很精明的家伙。
“不要紧,你有什么事情!”
“王子,我们一分开就中伏啦,这里到处都是宋军,无论走到那里都会碰到他们,地下,树上,树林中,甚至连结冰的河里都有。他们先是用弩箭偷袭我们,然后就冲出来砍杀一番后就撤退。我带人去追,结果又中了埋伏,死伤很多人。他们的弩箭很厉害,只要中了一箭就走不了,好像箭头有毒。我将所有能召集的人都喊了过来,还请王子赶快发出号令,让所有人都回来。”
也速蒙哥一听就明白,这和自己的遭遇完全一样。
张大耳朵听了听四周,果然鸣镝不断,惨叫不绝,不用看就道己方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也速蒙哥的心中也升起明悟:对方早将一切都布置好,自己无论是分兵还是合击都一样。
郭德山是对的,虽然这个结论让也速蒙哥很不服气,但他道,此刻若还要坚持就真是找死。
“吹号,回山寨!”
也速蒙哥无力的宣布失败,在不列哥的帮助下,小心的骑到马上,慢慢的朝着永宁寨方向而去,悠远有力的牛角号也响彻夜空,按照一定的频率传递着约定好的命令。
蒙人骑兵很快又开始集结起来,三三两两的骑兵互相靠近,互相吆喝着,很快就聚拢了一大堆。而此刻的宋军伏兵也仿佛消失一般,再也没有出来偷袭,让蒙军顺利的集结。
回到永宁寨山下时,蒙人就大致集合完毕,清点一番,只剩下八千余人,就这么一会儿,损失就接近二千,连千夫长都死了三个,伤了四个,这让蒙古将领又惊又怒,纷纷叫嚷要杀回去报仇。也速蒙哥胸口一甜,一口逆血涌到口边,又被强行咽下去。
经过询问,其余人的遭遇和也速蒙哥差不多,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停下来,只是在移动中遭到无处不再的打击,虽有损失,但一次损失并不大。综合损失过大,也是因为己方散开,局部不占优势,而宋军埋伏的人很多很隐蔽,而且是伏中套伏,一环接一环,几乎是一追就中伏。而连环弩的打击也太过突然猛烈,防无可防,加上铁蒺藜和拒马桩的存在,也限制蒙古骑兵的躲避机动,这么多条件凑合下才造成蒙军短时间伤亡惨重。
互相比较之下,也速蒙哥反到是一次损失最大的一个。
这个事实让也速蒙哥再也忍不住,一口热血喷出,人也差点从马上倒下,幸亏被不列哥一把抓住,按在马上。
“回去!”有气无力的下完命令,也速蒙哥抬眼看看永宁寨,一团巨大的火光在上面升了起来,它在黑夜中是如此显眼,映照的四方也如同白昼一般。
求援的烽火终于被点燃。
也速蒙哥呆呆的看了半晌,心头一松,人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不列哥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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