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江篇·孕事(上)
我和阿锦把阁楼上的药房,装饰成了我们的婚房。那只用来装老虎的大铁笼子,更是被整个儿架上了床板,铺上了柔软的毯子,做为我们的婚床使用。我和阿锦白天没事的时候,兴致上来了,就在铁笼里头滚呀滚,晚上睡觉以前,也在铁笼里头滚呀滚。
很快我的肚子里就滚出了个球。
我在第一时间便将这个喜讯分享给了孩子他爹。阿锦当场就把我打横抱起来,在屋子里头整整转了三圈,甚至还想把我往天上抛。幸亏他没有完全被当爹的喜悦冲昏头脑,总归记得我这是有了身孕,没有真的浪到天上去。
“真不敢相信……”阿锦将我放下来,似乎又有些后悔之前的冲动,赶紧又挪了一张椅子过来,扶着我的背,请我慢慢地坐下。
我从没见他这样紧张。
阿锦握着我的手,在椅子旁边蹲下,又去摸我的肚子。我这刚刚怀孕的肚子,自然是毫无变化,什么也摸不出来。阿锦钻研了半天,终於放弃,擡起头困惑地望着我,“阿江,这怀孕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笑道:“阿锦你猜。”
阿锦见多识广,平日里一向都是我不明白,向他请教。今天这一遭角色对换,他困惑不解,而我胸有成竹,这种体验令我颇觉扬眉吐气,神清气爽。
阿锦思索片刻,极不确定地开口道:“莫非……是你这个月的月信迟迟地没有来?”
我:???
“阿锦,你胡说些什么!”我一巴掌轻轻拍在他的手臂上,“我又不是女子,哪里来的月信?!”
阿锦笑弯了腰。
我见他这样笑,就知道他是故意逗我,干脆侧过脸去,堵气不和他说话。
阿锦重又握住我的手,来到椅子的另一边蹲下,柔声细语地诱哄道:“好阿江,你就告诉我吧。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这才伸出手,撸起袖子,让他瞧我手臂上一道红红的细线。
阿锦仍是困惑不解,“这是什么?”
我把手臂递到阿锦的鼻子下头,让阿锦去嗅。阿锦闻了闻,立刻蹙起眉头,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这到底是什么?闻起来像是死掉的壁虎一样。”
我笑着说:“对呀,这就是死掉的壁虎。”
阿锦一脸错愕,狐疑地看了我一会儿,又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门,“阿江,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张开双臂,将我搂进怀里,深沈道:“阿江……其实吧,我也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孩子。就算一时半会儿怀不上,也没有关系。哪怕一直都怀不上,我们还可以领养孤儿。请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更不要把死壁虎抹在身上,幻想自己已经怀孕了。”
“你昨天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来,阿江,我扶你上床,咱们再睡个午觉……”
那语气温柔的有些瘆人了。
我被阿锦如此对待,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不是——阿锦,你别这样,我没疯!”
阿锦审视地望着我。
我问他:“阿锦,平日里你总是和睿睿混在一起,难道睿睿他没有和你说过,他们中原的女子,都要在手臂上点一种名叫守宫砂的标记么?”
“好像是听说过。”阿锦缓慢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手臂上这是美妆用品?”
我:……
我见阿锦对此一窍不通,只得头从给他解释,“中原有一种方法,用朱砂喂养壁虎,等到壁虎长大,便将其捣碎,制成颜料,涂抹在女子的手臂上。这守宫砂水洗不去,只有在房事之后,才会自行褪去。”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中原的壁虎也真是可怜。”阿锦点点头,“不过,阿江,这和你怀没怀孕,又有什么关系?”
我放下袖子,“当初来我们寨子的那个玉石商人,也不仅仅只是将南边的珠宝卖到中原去。他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些中原的特产,在我们寨子里贩卖。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这里不讲究什么贞洁约束,他的守宫砂根本卖不出去。后来,他临走之前,见我在他那里买了不少东西,便将那些守宫砂通通免费赠送给了我。”
阿锦若有所思,他问我:“阿江,你说的这个玉石商人,他是男是女?”
我不明白阿锦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他是个男人,是个中原男人。”
阿锦又问:“那么他大概多少岁,相貌气度又如何?”
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阿锦他,不会是怀疑我和那个玉石商人有些什么吧……
“阿锦,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想到刚见面时阿江那副乖张狠戾的模样,生怕自己一时不慎,又引发了他内心的阴暗面。这小楼我好不容易才收拾得窗明几净,倘若他阴暗心理覆发,又要将装修恢覆到原来的风格,那我可就亏大了。
我连忙向他剖白,“阿锦,我这些年来,心里一直惦念着你,情情爱爱的事情,我是从来也没有想过的。我只是从那个商人那里得到了守宫砂,又改良了配方,使得它可以用来验孕罢了!”
“原来是这样。”阿锦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江,你别这么激动。”
“我问你那个商人的样貌,并不是怀疑你和他有些什么。我先前便已经说过了,从前的事情,我都不再计较了。”阿锦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后背,“我只是忽然想起,我好像也曾经见过这么一个中原来的玉石商人。他来我们寨子里卖东西,却被睿睿狠狠捶了一顿,当众赶了出去。”
我吃惊道:“睿睿他竟然这么暴力?”
阿锦摇了摇头,“睿睿打他,不是没有缘由的。睿睿说,那个人卖的都是些假货,是欺负我们没去过中原,在拿我们当猴儿耍呢。”
“什么?!”我一拍大腿,猛然醒悟,“怪不得我从他那里花大价钱买的花种,全都没能养活。我还以为是气候不好,水土不服……”
我悔不当初。
阿锦见我这样懊悔,反倒又开始安慰我,“不过,至少这守宫砂,倒是真有效果。我听说怀孕前期,有许多需要注意的事情。你这改良版守宫砂,可以用来验孕,实在是很有用处的发明呢。”
我听阿锦这样说,心里才终於好受了一点。
阿锦又道:“下次再遇上那个商人,咱们便把你这个改良版的守宫砂卖给他,让他把从前在你身上赚的银钱,全都吐出来还给你。”
我听说能把从前被那中原商人骗去的钱财,再重新要回来,觉得真是再好不过了。但与此同时,我又有些不确定。那商人既然如此狡猾,又怎么会乖乖地买我的货物呢?
我问阿锦:“可他若是不愿意买怎么办?”
阿锦笑道:“这还不简单。那就让睿睿再去捶他呗!不然我给他下个蛊也行。如今整个南黎,遍布我们的眼线。除非他再也不做贩卖玉石的生意,否则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觉得阿锦的模样有点邪恶。
这样一个邪恶又好看的人,在我的面前,离我那么的近,对我又那么的温柔。我已经心猿意马,若是放在平时,定然早就把持不住,与他走上阁楼,滚做一团。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我有了身孕,且头三个月里,正是不稳当的时候,断然不可无节制的行房。
阿锦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我们大眼瞪小眼,彼此凝望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亲再说。阿锦先是咬上我的嘴唇,我自然热情地回应他。但很快我便觉得,光是亲嘴唇,实在不够过瘾。平时这个时候,阿锦定然早已经剥去我的衣裳,上下其手,可今天他却规规矩矩,只是揽着我的腰,再没有其他动作。
我很不满足,干脆抱住阿锦,在他的身上乱蹭起来。
“你怎么像个大狗似的。”阿锦无奈地抱住我,“好阿江,且忍一忍,你有了身孕,不好办事的……”
我气馁极了。
我哪里不知道阿锦说的是事实。我们帮彼此弄了一次,但却不能有更亲密的接触。我实在很不满足,可又没有办法,只能做家务转移注意。
我先是刷了一遍地板,又擦了家具。等到没活可做了,便把那四具尸傀儡,又拎了出来,通通地刷洗了两遍。刷到最后,傀儡们看到我就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生怕被我发现卫生死角。
“阿江,你没事吧?”阿锦跟在我的身后,仿佛有些担心,“你是不是不开心?你怀孕了需要多休息,这些活就交给我来做吧。”
我让阿锦看我胳膊上的肌肉,“不打紧,我很健壮的。这些家务我都是做惯了的。对我而言,这便是放松心情,缓解抑郁的方式。阿锦不用担心,且去忙你的吧。”
阿锦听我这么说,这才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我做完家务,放松了心情,回去就看见阿锦正坐在桌前,对着一本书奋笔疾书。那本书很是古旧,仿佛随时都会散成一摊纸屑。我本以为那是哪家寨子里流传的巫典,走上前仔细一瞧,竟然是中原的书籍。
中原的文字和语言,与我们这里虽然有些联系,却不尽相同。我也不能完全看明白。
我问阿锦:“这是什么书?”
阿锦将书本合上,给我看那破破烂烂的封皮,“是本讲苏氏数术的书籍。”
“苏氏的数术?”
阿锦颔首道:“这是我从睿睿那里得来的。睿睿对我说,这是他早年得到的一部笔记,上头记录的是苏氏奇门遁甲的不传之秘。预测吉凶,排兵布阵,一应俱全。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研读这本书,想要将破解之法记录下来。”
阿锦指了指旁边厚厚的一摞读书笔记。
“你的兴趣可真是与我不同……”我从小最害怕读书,看到这么多笔记,甚至不需要去阅读,就已经感到了一阵头疼,“你破解苏氏的秘法,难道是真的想要和睿睿一起,打到中原去不成?”
“正是因为我没有去中原的打算,所以才要写出一本笔记,把它交给睿睿呀。”阿锦握住我的手,“我们南黎很好,我只想和你在这里厮守一生。或许将来,我们可以去中原游玩几日。但是久居的话,哪里能有我们寨子里舒服呢。”
我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
我可不想我的儿子在中原出生,变成一个中原人,还要被赋予什么奇怪的姓氏。我更不想我的闺女,被点上什么守宫砂,像是个待验的货物。
阿锦又道:“可是林睿不一样。林睿虽然嘴上说着,此生再不踏入中原半步,但他从来也没真正把这里当作是他的家。我知道,他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我大约不会和他一起走,只希望我的笔记,能够给他提供一些助益吧。”
“林睿?”我品味着这个古怪的发音,“这便是睿睿的中原名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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