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说的,都讲出来吧。”
朱由校伏案忙碌,批阅着所持奏疏,突然讲的话,让聚在一起的朱由检、朱常淓几人,无不抬头看去。
金铉他们是离开了,但适才谈及的那些,所造成的影响却没有消散,甚至在几人心中久久不平。
“陛下,臣对军务知晓不多。”
年长些的朱常淓,看了眼左右,犹豫着上前,但最终还是讲了出来,“涉军之事无不关乎社稷,陛下您……”
“你是想说朕太操之过急了吧?”
朱由校放下朱笔,抬头看向朱常淓道。
“不!臣绝无此意!”
朱常淓心下一惊,忙作揖拜道。
站着的几人,无不低下了脑袋。
从今年始发生了多少事,特别是南北两直隶出现地震,造成的损失与伤亡暂不提,由此衍生出多少事,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窒息感,紧迫感,无助感……
仅仅是他们所知晓的种种,像山一样堆压过来,这是他们最真实的感受与想法,尽管问题是在解决,也有人在做,可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大明究竟该何去何从,这才是最沉甸甸的。
“从召你们来紫禁城,在朕身边进修,朕就不止一次讲过,朕与你们要心贴心,要敢于提出问题。”
看着低头的几人,朱由校神情自若道:“现在连探讨些问题,你们就这样,今后有更重的担子,朕该如何交给你们!?”
王大臣的养成,不是朝夕间就能做到的。
不是做了一件事,到一地去历练,做成了,历练完了,那就真成王大臣了,真要那么简单,朱由校也不会费尽心思,针对在紫禁城的这帮人选,根据他们的性格,去精挑细选给他们派到各处去。
一句话,大明的王大臣培养,跟大明国储一样难,正是因为担子太重,所以才要精心去培养。
一代人有一代人该干的事。
这绝不是什么空话。
倘若连一代该干的事,在这一代的都没干好,就丢给了下一代,只顾着把眼前维系好,那不就是大明过去的老路?
大明有今下这等境遇,不是凭空出现的,这是经过数十载,甚至更久的堆积,将一件件本该设法解决,但却没有去妥善解决,或干脆搁置到一旁选择视而不见,一点点积攒出来的。
但凡上述提到的这些,有一部分得到解决,那今下的大明也不至于这样。
改革这条路从提出的那刻起,就不是奋斗个一两载,或者三五载,就能够高枕无忧,这势必是一个长期且艰难的斗争过程!
将几近固化的利益,再拿刀去进行切割,就不说别的了,单单是拥有那些利益的特权群体,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这不。
东南的那摊子烂事,被朱由校有意往后压压,可不还是因为先前做的种种,选择走今下的这种境遇了?
东南的乱,从根上来讲,就不是东南的问题,而是更深层次的!
“皇兄,您也别生气。”
在这等境遇下,朱由检上前道:“臣等是觉得您适才提及的那些,在今下就拿出来商榷初拟,是否有些太早了?”
“臣是这样想的。”
朱常淓紧随其后道:“今下这朝局太复杂,上书房是值得信赖,可涉及五军都督府、都司等事,眼下被上书房的人拿去商榷,难保在这过程中,不被外界的人获悉。”
“毕竟眼下在这宫外,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盯着紫禁城,盯着御前,万一……”
“没有这个万一。”
朱由校平静道:“真要发生这种事,上书房也好,内廷也罢,也包括皇家近卫都督府在内,就要换一批人了!”
朱由检、朱常淓他们露出复杂之色。
天子讲出这样的话,他们如何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别的事,朱由校或许不在意。
但唯独泄密,他是最厌恶的。
有多少事,坏就坏在这方面了。
也恰恰是这样,在一批有司特设以来,执行的就是最严格的保密措施,甚至有一批批人,就是在这上面被拿下的。
泄密,只要有了第一次,不论牵扯事务大小,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股风潮不给它刹住,那就会有更极端的事。
朱由校无比清楚自己干的事,会触碰到多少人的利益,所以他不会去赌人性,他必须确保一个绝对的权力震慑区。
在这个区间内,谁的手敢伸进来,就一个字,死!
朱由校还不想落水,更不想没病被搞出病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此事的态度就很明确。
“说正事。”
朱由校站起身,朝一处快步走去,朱由检一行见状忙跟上,“朕知道,你们心中的想法,你们所忧的,朕何尝又没有想过。”
“不说别的,就说在涉军方面,朕承认,朕的确是操之过急了,可朕没办法,你们自己看吧!”
讲到这里,一副被遮挡的舆图,随着朱由校拉开布帘,以各种颜色标注的舆图,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上书房汇总整理的。”
朱由校指着眼前的舆图,声音略显低沉,“你们可知朕看过这副舆图时,是怎样的心情,又是怎样的想法吗?”
“很沉重,在大明所辖疆域内,尽管所有的军队都叫明军,可却失去了最初明确的等级区分,统属区分,界限区分!”
“这叫什么?”
“大杂烩!!”
“甚至于说,有部分还都是盯着明军头衔,实际上呢,却成了一家一姓,多家多姓的私军,呵呵,这是何其讽刺的事啊。”
“就这样的军队,你们说,大明真要遇到国难时,又会有多少会真的不顾一切,去跟来犯之敌战?”
朱由校的话,在朱常淓一行耳畔回荡,他们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眼前的这副舆图,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特别是标注的各项问题,被他们一个个看到,那产生的冲击是巨大的。
曾几何时,他们认为大明军队经过先前的整饬,还有击败一个个强敌,开始有所改变了,可现实呢,是仅中枢实际影响的区域在变,至于别的,根本就没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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