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骧军大营,马宝坐于上方,下方则是宣教使朱学熙及郝尚久,阎可义等腾骧军各将
“渡河的船只备好了吗”
“灵川县还在筹集民船,以备输送大军横渡灵渠,但若单是供应先头部队渡河,应该是已经够了”,朱学熙开口说道
大军通行,想要由桂入湘则必经灵渠,灵渠连接桂省漓江水系与湘省湘江水系,打通了中原湖广之地前往岭南的通道
历代中原王朝皆是通过灵渠,不断将中原的人力物力输往桂省,再以桂省为支点,加强对岭南之地的掌控
可以说若是没有始皇帝修建的这一道灵渠,岭南桂省之地如今恐怕依旧只是中原王朝的羁縻之地
也正是因为灵渠的重要性,所以在现代以前,桂林才能一直成为桂省的都会
马宝对着朱学熙微微点头,便看向下方的郝尚久,开口说道
“若无问题,便按刚才军议所定方略行事,郝尚久,你领军先行攻占东安,可有问题”
“末将领命,五日之内,末将必取东安”
马宝见得郝尚久脸上的随意之色,却是眉头微皱,开口说道
“此次你的任务可不仅仅是夺下东安城,据桂省方面的情报,如今东安城中足有两千叛军”
“而你此次只能带八百人夺城,咱们毕竟没和刘承胤交过手,听闻这刘承胤在湘省之中也是颇有声名,你可莫要阴沟里翻了船”
“如今殿下和龙骧军都在后面看着咱们,这是朝中出征西南的第一战,咱们腾骧军决不能掉链子,你明白吗”
郝尚久闻言,脸上神色这才郑重了几分,开口说道
“将军放心,若是拿不下东安城,末将提头来见,绝不给咱们腾骧军丢脸”
马宝见得郝尚久警醒起来,也是不再多言,众人又商议了一阵后队大军开拔的行军事宜,便也就此散去
军议散去后不久,郝尚久便领着八百骑军奔出军营,向着灵渠渡口疾驰而去
郝尚久带着骑军乘船过了灵渠,便直奔全州,在全州取了粮饷稍作修整之后,郝尚久便带着三百骑军及五百步卒,直奔百里外的东安城而去
东安城外二十里,郝尚久等人停在一处密林中休息
几骑哨探很快驰入林中,郝尚久听完哨探禀报,却是冷笑一声
“果是一群烂兵”
据哨探所报,东安城城下城门大开,此时根本毫无防备
刘承胤虽是令王朝宗领人来守东安,但显然没有太多粮饷可给,王朝宗等人刚刚领军到了东安,所带的粮饷便已耗尽
指望刘承胤随从武冈发粮显然是不可能的,湘省各军也从没有这样的传统,千里运粮,途中要损耗多少米粮,这多不划算
各军没了米粮那该怎办,那当然是抢,只要附近有城镇百姓,难道还怕没有粮不成
各军就地打粮不仅能鼓舞军中士气,更能免去运粮的损耗,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王朝宗领人占了东安,驱逐了明廷使臣后,麾下各军便纷纷齐出,以东安城为中心向着四面打粮
只是短短半月的功夫,就把东安城左近弄得乌烟瘴气
刘承胤虽是让王朝宗前来镇守东安,但王朝宗却根本就没想过防守的事情
宝庆旁边有张先壁曹志建的人马,自是要小心戒备,但东安已是湘省最南端,附近根本没有军卒占领,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可守的
东安再过去不愿便是永州,永州贫瘠养不得大军,湘省各军最多便是粮饷不凑手时,会令人到永州抢掠一把
各军抢完以后也会很快离去,永州之野产异蛇,这等穷山恶水之地,根本无人愿意久留
郝尚久军中哨探前往东安探查,路上却是连遇几波出城抢掠的小队,这些人抢得粮饷妇女,便大摇大摆返回城中
两军皆是明军,所穿的军服也是一样,路上有几支劫掠小队见得哨探有马,甚至还主动邀请哨探一起下乡抢粮
郝尚久听完以后,却是开口说道
“那抢粮的队伍是何模样”
“小的路上见得三四股,其中军卒少则五六十多则近百人,抢得抢粮以后,便掠来男女百姓,以牛羊骡驴等推车运送”
郝尚久听完以后,思索片刻,便开口说道
“你等去寻一处庄子,抢些车驾及男女衣物过来,反抗的可直接打杀,其余的不必乱杀,取了东西就立马回来,不得耽搁”
一队骑卒奔出密林,很快便寻得一处村庄
骑卒驰入村内,村庄之内顿时一片大乱,但只是几声惨叫过后,村内就又安静下来
一众骑卒镇压了村中百姓,顺利取到了所需的车驾衣服,很快便扬长而去
村子打谷场上,一众被扒了衣服的百姓蹲在地上,待一众骑卒已然远去不见,这才有人敢站起身来
村民们光着身子,看着一片狼藉的村庄,眼中既是愤怒又是庆幸
郝尚久取了车架马骡,将两百余匹战马套在车驾之上,而军中士卒则是各自披上了抢来的男女衣服,将身上的甲胄掩住
郝尚久等人一番遮掩以后,便直接闯出密林上了官道,而后大摇大摆向着东安城而去
“滚开,滚开,一群泼才,挡了我家游击的道,找死吗”
郝尚久这一支人马足有七八百人,上了官道以后,也遇到了几只劫掠归来的东安城小队
只是没等那几支劫掠小队接近,郝尚久军中的骑卒便已经上前,将这些人尽皆驱离
那些小队见得这些骑卒如此跋扈,再听这至劫掠队伍队伍之中竟有游击坐镇,也是纷纷让开道路,而期间竟没有一人对郝尚久等人有所怀疑
身穿明军军服,如此目中无人,又劫掠了这么多的车驾男女,不是自己人还能有谁
郝尚久等人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东安城门外,这只庞大的劫掠队伍,自然也是很快便被城门前的守卒发现
东安城门前,城门洞开,十几个兵卒坐在城门一侧的桌子上,正摇着骰子赌钱
长桌边,领头的长脸男子见得不远处行进而来队伍,也是神色惊讶
但这长脸士卒发现郝尚久等人后,却并不是去示警关门,反而是招呼了一声,便带着几个兵卒迎了上去
城门前数十米外,郝尚久等人停住,而那长脸士卒也是到了郝尚久身前
长脸士卒见得城门前那长长的车驾队列,看向坐在马上一副普通骑卒模样的郝尚久,也是忍不住轻声惊叹
“兄弟是去打了那个地主老财,竟得了这么多人马车驾”
郝尚久正要开口,但还没等他说话,那长脸士卒便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物一般,快走几步,直接靠了过来
长脸士卒站在郝尚久身侧,轻轻拍了拍郝尚久坐下的战马,脸上神色惊奇
“我的个乖乖,这么多辽马,兄弟到底是哪位将军麾下,竟是这般遮奢,王总兵麾下也没这般多辽马吧”
长脸士卒看着郝尚久身后的数十骑卒,脸上神色羡慕,此时一众骑卒皆是端坐在战马之上,而这数十匹战马,竟皆是极为高大的辽马
但紧接着长脸士卒便发现不对,自家王总兵麾下亲兵都尚且还在用滇马,军中其他人怎么可能用的上辽马
这伙人显然不是王总兵麾下的军卒,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些人不是王总兵麾下的人,那这些人到底是从哪来的
长脸士卒脸上神色僵住,下意识向前看去,却是忽然发现,此时不仅是马上的骑卒正在看着自己,连骑卒后方一众穿着长裙的彪形大汉,也正在冷冷看着自己
“你……”
长脸士卒只觉喉咙干涩,但还等他说完,一柄长刀便已然捅入长脸士卒体内
“哪家大户?老子抢的自然是刘承胤这泼才的大户”
郝尚久抽出长刀,猛然甩去长刀上的血迹,血珠顺着雪亮的刀身溅落地面,而长脸士卒已然神色扭曲的扑倒地上,再无声息
随着郝尚久动手,身后的一众骑兵军卒脸上也是闪过狰狞神色,纷纷抽出长刀向前这城门前杀去
一众在城门前赌钱的武冈军士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尽皆砍倒在地
郝尚久带人占了城门,却是没有丝毫停留,留了数十名士卒控制城门后,剩下的人便直接冲入城内
郝尚久等人在两名俘虏的带领下,很快便冲至东安府衙,府衙之前同样无备,此时眼看大军杀来,府衙前的士卒却是直接崩溃,四散逃去
郝尚久领人冲入府衙之内,一直到了后院,这才遭遇数十名家丁抵抗
这数十人皆是王朝宗的亲兵家丁,此时哪怕见得郝尚久等人人多势众,却依旧死死守住后院门口,想要为王朝宗争取逃脱的时间
只是这些人的挣扎注定徒劳无功,郝尚久等腾骧军骑卒几乎人人身着布面铁甲
在这等狭窄地形与这些着甲士卒厮杀,足以让人心生绝望,一众家丁拼死抵抗,最终却连郝尚久等人的铁甲都砍不破
数十名家丁只是抵抗了半盏茶的时间,便被腾骧军众人尽皆砍杀,而王朝宗也被郝尚久亲兵从床上拖了下来
后院之中,王朝宗胡乱披着件白色里衣,跪在满地的尸首之间,地上的石砖已被血液浸成红色
后院四周遍布披甲士卒,王朝宗看着身前身穿红色铁甲,身形魁梧的郝尚久,脸上也是神色惊惶,开口说道
“这位兄弟敢问是哪位将军麾下,小弟平日间素来与人为善,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王朝宗话没说完,便被郝尚久打断
“误会?没有误会,老子是桂省巡抚麾下抚标参将郝尚久,今日奉命前来绞杀叛逆,接收东安城”
王朝宗闻言脸上神色瞬间一白,终于是明白了这伙人为什么突然便杀入府中
他一月前奉命驱逐了那桂省巡抚官吏,眼下显然是那桂省巡抚前来报复了
王朝宗虽是心中惊恐,但此时仍是强做镇定,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开口说道
“原是桂省巡抚麾下的兄弟,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吗,小弟乃是湘省总督府麾下的兵,咱们皆是大明朝廷的兵,都是一家人,郝将军若要入驻东安,提前打个招呼就是了,小弟绝无二话”
“行啦,不必白费心思了,老子此次就是奉命来拿你的人头,让他上路吧”
郝尚久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行刑
而原本跪在地上的王朝宗,此时脸色也是骤然一变,忽然开口喝道
“我乃右都督刘承胤麾下东安总兵,都督拥兵五万,雄踞湖广,你若是敢杀我,都督定然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朝宗话还没说完,一道刀光便已经掠过王朝宗颈间,紧接着一具无头尸体便扑倒在地,鲜血不断从脖颈上喷涌而出
头颅滚落到郝尚久脚边,而王朝宗脸上此时仍是一副难以置信之色,不敢相信对方竟真会直接动手杀人
郝尚久看着脚边的头颅,却是狠狠啐了一口
“东安总兵?老子杀了那么多鞑子,如今尚且只是参将衔,你这泼才何德何能敢做总兵”
郝尚久一脚将王朝宗的人头踢开,那人头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而后又被亲卫抓着头发提了回来
“叫他们别都杀了,给本将带个活口过来”
郝尚久轻声开口,亲兵匆匆退下,很快又是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胖脸男子过来
那胖脸参将见得地上王朝宗人头,却是身形一颤,立时跪倒在地上,不断叩头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郝尚久见状,也是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这不就对了吗,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
“将军神威,将军神威”
那胖脸参将却是没有丝毫停顿,仍是砰砰叩头
此时郝尚久脸上的笑容,却是骤然一收,脸色变得冷厉起来,开口说道
“听好了,老子乃是桂省巡抚麾下参将郝尚久,今日特奉巡抚之令,剿平叛逆”
“你回去告诉刘铁棍,三日之内立刻撤出武冈城,否则老子就杀到武冈,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巡抚老爷当球踢,听明白了吗”
“他娘的,一个应天府的泼皮狗才,哪来的狗胆,敢驱我家巡抚老爷的人”
郝尚久说完,便一脚将王朝宗的脑袋踢至胖脸参将身前,胖脸参将见得那满是尘土的王朝宗头颅,身子却又是一颤,连忙开口说道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将将军的话带到”
郝尚久见着地上浑身颤抖的胖脸男子,也是失了行去,摆了摆手,而后亲兵便拖着胖脸参和王朝宗的头颅,出了后院
两日后,在经历了一番拷打询问后,胖脸参将终于被提出了城外
东安城外,胖脸参将见得那士卒竟真的奔回城去,这才松了一口气,直接瘫坐在地上
胖脸参将看着一旁的王朝宗头颅,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惧,但紧接着便生出一股羞怒
“桂省巡抚是吧,郝尚久是吧,你们给老子等着”
胖脸参将看着远处的东安成,脸上神色阴狠,胖脸参将拿起地上的王朝宗首级,而后便上了马匹,一路朝着武冈城奔去
武冈城,府衙之中刘承胤龙在沫等人皆已到齐,此时堂中气氛极为凝重,刘承胤看着桌上王朝宗头颅,忍不住怒声大喝
“好胆!”
胖脸参将得了马匹以后,星夜兼程不断赶路,只花了不到两日便赶回了武冈城中,而刘承胤在知道王朝宗被杀以后,自也是怒不可遏
王朝宗乃是刘承胤部将,此时对方不仅杀了王朝宗,还把人头松了回来,这已经不仅仅是羞辱了,而是直接在打他刘承胤的脸
若是如此他都没有反应,那以后谁还会跟着他刘承胤
刘承胤神色暴怒,但此时仍是强自忍耐,开口说道
“那支桂军有多少人”
胖脸参将恨声说道
“只有数百,最多不过一千,只有领头的一百多人有甲,其余皆是普通军卒”
“这伙人诡计多端,却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是混进了城中,王总兵没有防备,这才被他们擒住,将军你要给我们……”
“你们两千多人,竟被几百人杀了个干净,你怎么还有脸回来,废物,都是废物”
刘承胤听得对方竟只有几百人,终于是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抓起桌上的茶杯向着地上的胖脸参将砸去
胖脸参将被砸了一个趔趄,额头流血,但很快又是低着头跪在地上,脸上神色惊惧,不敢有一丝动作
刘承胤勃然大怒,此时堂中龙在沫等人皆是不敢说话
刘承永却是没有多少估顾忌,看着桌上的的头颅,此时也是神色阴沉,开口说道
“武冈永州皆是我湖广内部之事,这何腾蛟为了对付我等,却是去联合那桂省巡抚,让这一介外人夺我湖广之地”
“这何腾蛟引狼入室,当真是该死”
刘承胤听得刘承永所言,心中也是一沉,他们一直认为划走武冈乃是何腾蛟自己的伎俩,却未曾想到,那桂省巡抚竟当真会参与进来
湖广桂省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管着各自地盘的事情,刘承胤等人从没想过桂省会介入湖广之事
为了两座城池,就贸然结怨手握数万大军的刘承胤,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但此时桂省真的出兵,刘承胤却是顿时感觉棘手起来
若是那何腾蛟当真说动了桂省联手,那他们此时就是在以一家,对付何腾蛟这个湖广总督以及整个桂省,谁也不知那桂省巡抚到底势力如何
刘承胤想到此处,心中也是闪过一丝决断,决不能让这两方顺利会师联手!
刘承胤扫了一眼下方众人,冷声开口说道
“他要打,那咱们就打,老子倒要看看,这桂省巡抚有几分斤两!”
“陈友龙你领两千精兵并八千步卒夺回东安,抓住那什么郝尚久,老子要亲手剐了他”
“夺回东安后,你便领麾下万人驻守此地,东安新宁都给你做饷地,密切监视桂省动向,决不能让桂省军卒踏入湖广一步”
“龙文书,准备募兵事宜,本将要再募兵两万,老子倒要看看,谁有胆子赶来我武冈撒野!”
众人看着神色阴冷的刘承胤,心中也是一凛,而后齐齐应是
陈友龙接令以后,便立刻点起兵马,一日之后,一万大军涌出武冈城,浩浩荡荡向着东安城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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