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中之月

《境中之月》

第一百二十章:剖肠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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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老哥,这事成嘛?”

“放心,由我出马,准成!”

“此为驱虎吞狼之计。那王苏龙不是甚好鸟,却也狡猾难缠,费力费时不讨好,不若这愣头青去抓。抓住,则责他延误时机;抓不住,打他几十大板,以示辜负大人期盼之下场。”

“这姓邓的油盐不进,不上道。前些时日,那王家大少向我告状,说是那小子当街他。我急去将他叫来,只一瞪眼,那王大少就支支吾吾不在言语了。尔等说说,这不是断我们的财路吗?”

“年轻人不上道怎么行?老前辈那里不学,偏执已见,也怨不得谁!”

“所以说年轻人心浮气躁,应当教育教育。”

“所言极是啊!官宦多交,富贵多结,白身轻看,穷苦打压,这点处事之道理也不懂,看是阅历不足,心力不足啊!”

“哈哈,还是二位大人懂得管教年轻!”

“老哥说笑了,这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道理,要说还是我朝今世之幸!”

衙门外,邓昌闻听屋内谈话,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这三人一个是他的上司勒逊博逊氏,一个是管营衙门牢房的差拨,一个是衙内师爷。正兀自惊愕间,王苏龙见看管松懈,挣脱绳索,蹬腿飞天而去。邓昌轻叹一声,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吹了一口气,那叶子不断上飞,越变越大,只一收拢,便将正在飞腿而去的王苏龙给抓住。可怜王苏龙还在暗自庆幸能够逃离,忽的头上一黑,一眨眼功夫,整个人便置身于黑暗之中,进则无用,退则无法,方才明了是被那愣头青使法抓住了,而不是过早的天黑。

“吾归矣。”邓昌略显疲惫与失意的将犯人带到。勒逊博逊氏三人虽有些惊叹其办事效率高,做事速度之快,但还是依照事先商量的,劈头盖脸骂他一通。邓昌不再据理争辩,颓然接受。

往后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挺身而出,而是事事推脱,麻木不仁,不复昔日年轻上进之状态。前日,一老者带着孙儿,早市赶集逛街,误触王大少衣袖,那禁城出产的衣料,竟是脏了。那王大少乐呵呵的问及二人籍贯,待打听到二人乃是无权无势,穷极一身的老农后,勒令家丁小厮与他们颜色瞧。当时那邓昌就在附近,紧握的拳头终于是松开了,他直直的望着,望着这群恶仆不分青红皂白地往这对爷孙身上抡拳踢腿,那孙儿痛的哇哇直叫,令见者落泪,闻者伤心,但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王大少见打得畅快,忍不住也往前踩了一脚,不想一时没个轻重,竟将那孙儿给踩死了。那老者见状,一路闹将到了公堂,要状告王大少。勒逊博逊氏升堂一望,堂下两人,一跪一站。跪者年老,两鬓斑白;站者年轻,一肚子写满富贵。一人绫罗绸缎,抬手之间尽显教养;一人衣衫褴褛,多有补丁,一直叫着大人,称自已为小人。那老者,哭哭啼啼,抱着自已死去的孙儿求个公道;那少爷,趾高气昂,把弄着自已的精细小辫,一脸不可耐烦。见此,勒逊博逊氏心下明白,惊堂木一拍,喝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老者连忙说道:“小老儿名讳劳碌斯,状告本县大少王有礼!”那王大少眼一瞪,慢悠悠地说道:“是与我有干系,又怎地!”勒逊博逊氏闻言变脸,满脸推笑道:“既然是跟王大少有关系的,那么一定不关王大少的事。”又脸一转向老者,原先的笑眯眯浑然不见了,凶神恶煞道:“定是你这厮贪图富贵,无理取闹,我看那寻衅挑事的人分明是你!来人呐,将他给我重重打上三十大板。”那老者惊道:“大人,判错了,小老儿是冤枉的!”勒逊博逊氏怒道:“有理了?换重木,打六十大板,狠狠的打!”打了整整六十大板,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血渍渍了一片,离时又被看门的衙役索要了“门饷”,满腔羞愤的去了。此案了结,无人不称颂勒逊博逊氏乃是个廉政为民的好官,青天再世,子产复生!那师爷对邓昌谆谆教诲道:“这就是人情,这就是世故,年轻人好好学,早晚会上道的!”邓昌默然无语。几日后,老者靠着四处乞讨,凑够银两,买了卷草席,包裹了孙儿已是发青的尸首,回乡去了。据说,因半道上伤势过重,竟是成了路边死去的荒尸。劳碌斯死矣,带孙儿,孙儿死,劳碌死!

过了几日,勒逊博逊氏将邓昌叫至跟前,说道:“今日乃是正月十三,到晚点灯。闻说距此地百里远有一村落,那边累受附近贼人骚扰,吾观你过年无所事事,便去那里救济吧。”邓昌应喏,去了。一路倒也有无数虎豹豺狼,邓昌不想惹麻烦,生生扛起一座小山,向前砸去,砸死几只野狐,声响震耳欲聋,终于畅通无阻,于夜间有惊无险地到了村落。那村落却在呜呼呐喊着祭祀。只见那虔婆跳大神一般的单脚跳动,中间供奉着一尊大神,却是一把火烧了,成了篝火了。邓昌不明所以,问其故,村民答道:“此乃本地习俗,焚烧神像以祈求辞旧迎新,来年能够丰衣足食,风调雨顺。”邓昌点点头说道:“此地习俗倒也有些有趣,若是这神明跟灶神一样小气,不怕报复否?”村民应道:“本地所奉之神乃是大度大气之神,且我等年年向其供奉‘贵物’,怎会小气?”邓昌还待询问,早有人高声叫道:“吉时已到,上供贵物。”只见左右带上两个男女,俱是不满十岁的童子,欲又要投进篝火里。邓昌见了,急忙逼令其拦下,见周围村民无甚动作,只好亲自拦下。一问方知这就是“贵物”,极阳之童男和极阴之童女。

“这是什么神明,居然要童男童女?”

“无礼之徒,还不放下!”

“这等神明,不信奉也罢!”

“外来人,尔敢?”

邓昌眼神冷冽,双掌猛然拍出一股雄浑至极的内力,如汹涌澎湃的巨浪一般席卷而出。这股强大无匹的力量形成一道凌厉无比的掌风,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那熊熊燃烧的篝火呼啸而去。

只听得"呼"的一声巨响,篝火瞬间被这恐怖的掌风扑灭,火星四溅,烟尘弥漫。原本明亮温暖的火光骤然消失,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邓昌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村民们。只见他们一个个满脸怒容,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这时,一名村民突然伸出手指向邓昌,大声喊道:“就是他!他竟然灭掉了我们供奉给神灵的篝火!”这句话如同导火索一般,点燃了众人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

顿时,整个场面变得混乱不堪。村民们纷纷抄起手中的猎叉、锄头等农具,口中叫嚷着要让邓昌给出一个交代。他们情绪激动,声音嘈杂刺耳,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邓昌喝道:“哪里来的鸟神,吃童男童女?怪哉!不若灭了,省的年年供奉,劳神伤体。”村民惊叫道:“客人慎言,当心神明听见。”邓昌说罢:“鸟神尔尔,怕他怎地?”又转头问那对童男童女道:“你们二人可是自愿?还是家里大人们逼得?”那对童男童女满怀自豪道:“献祭给神明,是我等的荣幸之至。”邓昌这才明确不灭了这神不行,于是说道:“我去灭了那鸟神,你们就不用什么供奉了!”那些村民交头接耳良久,终有一人说道:“那神明却在那鬼头山处,你若灭他也行,需是要有些东西供奉,以息其怒火。”邓昌轻笑道:“供奉尔尔,不过如此。”接着慨然仰天笑道:“想我近些时日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五脏六腑想是早已黑了,待我割下罢。”于是拔出腰刀,往那肚子来上一道,伸手往里面一阵翻腾,取出一段肠子,投以村民,以报其打探之恩,又取出肝脏,看了一眼,在月光之下,却也分不清颜色,以为是黑的,于是笑道:“果是成了污垢,也罢,无用矣!”一阵倒腾,终于将躯体内的五脏六腑取个干净,又是一阵长笑,走了几步,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一探鼻息,却是死了。村民们见状,争相夺取其五脏六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并吞入腹内,那肠子被分裂成几段,一并分着吃了。村民们本就颗粒无收,加之神仙供奉,早已是面黄肌瘦,哪里吃过这等好东西。吃毕,一村民说道:“这等奇人想是有什么回天之术,自会醒来的,我等去罢!”于是,当夜举村迁移,那对童男童女也兀自回归家内。可怜邓昌一心一意,此后却无人为其安葬。说来也怪,邓昌死后,却有七天七日周身不腐,蛇鼠不食,虫蚁不进,在其身体周围,却生长了许多萋萋草植,郁郁葱葱,青翠可人。七日后,发出一股异香,却是檀木之香。这香味传至九重天之上,被一仙嗅到,掐了掐指,说道:“该有一劫,自当我去扶救。”于是翩然穿上羽衣,娉婷的飞下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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