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离开泱州之后,因为有三百精骑跟随,目标无疑大了许多。
原先无法判断徐凤年行至何处的各方势力,如今也都多多少少能锁定到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与接下来将要抵达的目的地。
这亦是徐凤年有意为之,若是他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那韩貂寺要查上多久,找上多久,倒不如他大大方方的告诉天下人,他徐凤年就在这里。
刺杀或是寻仇,他统统都接下。
“我们是去龙虎山接黄蛮儿吗?”眼见着车队靠近龙虎山,徐脂虎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当街屠杀在榜士子,这已经是把江南各大士族彻底得罪死了。
若是他们真的想要鱼死网破,他们手上这三百人可远远不够。
不过瞧着小年面上毫无波澜,她也猜测他是不是有着藏在深处的底牌。
“许久未见黄蛮儿了,是有些想他。”徐凤年带着笑意透过窗户看向远方雾气缭绕的龙虎山,一股杀意潜藏眼底。
除了接黄蛮儿之外,他此行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杀赵黄巢。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跑得了,龙虎山可跑不了。
今日他若见不到赵黄巢,他也不介意再在这仙家祖庭杀上一场。
他就不相信,等他杀到龙虎山龙池,那老道会不现身护他那宝贝似的气运金莲。
“姓徐的。”耳边传来姜泥的声音,徐凤年偏头看去,看见了姜泥坚定的眼神:“我会帮你。”
徐凤年杀意隐藏的极深,可再深又如何能瞒得过心剑入门,弹指间便可勾动万般剑意的天下名剑共主。
“好。”徐凤年轻笑着应道,笑意取代杀意,虽然失了胭脂榜第一的裴南苇,却能与青梅竹马免遭分离之苦,倒也算得上血赚。
车队在三百精骑的护送下一路疾行,在路过徽山脚下时,能看到当代轩辕家家主轩辕国器携带着山中一众子弟与供奉早早的等在山下迎驾。
当年北凉王徐骁陈兵龙虎山下那一幕他可没有忘记,徽山不是龙虎山,没有皇室做靠山。
若是惹得世子不悦,来一次马踏徽山,那几家与徽山往日有冤近日有仇的势力怕是睡梦里都能笑掉大牙。
只可惜世子殿下并没有登上徽山观景的意思,就这么当着轩辕国器的面,车驾缓缓驶离。
这反倒让轩辕国器松了口气,近来轩辕家家事繁杂,世子真要上山他还真是不知道怎么接待。
“等龙虎山的事情结束,倒是真可以来徽山走上一遭。”透过窗帘瞥过人群中站在祖父身后低眉顺眼的轩辕青锋,徐凤年微微一笑。
除了这位未来的武林盟主之外,他也很想见识见识那位读书读成陆地神仙的轩辕敬城,如此人物,为了区区一个轩辕大磐而死,诚是一桩憾事。
待到赵黄巢身死,他若是尚有余力,也不介意顺手帮他一手。
“到了。”
常言道望山跑死马,远远的就能看到龙虎山的轮廓,真要想上山还真费了不少的功夫。
徽山与龙虎山之间隔着一条翕江,在绕过偌大一个徽山之后,还得乘船渡江。
所幸翕江辽阔,加之剑州繁荣,江边长年有大船停靠。
徐凤年一行租上一艘大船,马车与兵甲一齐登船,倒是免去了不少麻烦。
马车在龙虎山下的一座毫不起眼的道观门前停下,三百精骑各自在五十步外有条不紊的扎营。
徐凤年扶着徐脂虎从马车里走出,姜泥则是扶着一条胳膊打着绷带的青鸟。
“这里的环境当真是不错,以后有机会可以跟着黄蛮儿过来住几日。”徐脂虎左右看了看道观边上的风景,背靠龙虎山,眼前便是青龙溪,偶然还能听到远处渔夫们的摇橹声。
“武当山可不比这里好看,离家还近,姐姐怎的不去那里小住。”徐凤年调笑的看向徐脂虎,反被徐脂虎当胸锤了一拳。
“又在说胡话了。”徐脂虎知道徐凤年是在借山说人,心里也是不由得想到那个骑牛的小道士,这许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修成他说的天下第一。
“不说了不说了。”眼见勾起姐姐神伤,徐凤年连忙出声告饶,带着一干人等向道观里走去。
龙虎山下的道观只此一家,毕竟除了龙虎山上辈分第二的赵希抟老真人外,任谁也不会闲的没事在龙虎山脚下立道观。
换做其他人,香火好不好都另说,单是那些极端排外的龙虎山赵姓道士都能一人一剑把这胆敢挑衅龙虎山的狂徒连人带道观一起掀到天上去。
等到徐凤年等人进到逍遥观里时,只有赵老道一人躺在藤椅上优哉游哉的睡着午觉。
“龙虎山着火咯!”徐凤年作怪似的凑到赵希抟躺椅后面,自上而下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啊?”还在熟睡中的赵老道蓦然惊醒,一睁眼便是正满脸笑意看着自己的徐凤年,吓得他连忙一个翻身,好险咕噜滚到地上,还是徐凤年施以援手拉了一把才让他安然着陆。
他尴尬的咳了咳,故作繁忙的拍了拍袖袍,这才对着徐凤年作揖道:“殿下,大郡主,二位怎的也不遣人通报一声,这不能怪老道招待不周吧。”
“哪能啊。”徐凤年呵呵一笑,旋即后退一步,神色一正,面对赵希抟,一揖到底。
赵希抟手忙脚乱,既有惊喜交加,也有惶恐拘谨,赶紧搀扶道:“老道当不得殿下如此大礼,重了重了。”
“当得。”徐凤年认真地道,他这一拜,拜的是既定轨迹下,老天师为黄蛮儿开天眼挡天劫,即使如今命数已变,这位把黄蛮儿当成亲生儿子般养育的老天师也值得他这一拜。
“世子与郡主是来寻黄蛮儿的吧,贫道这就带二位去,往常这个时辰,他应是在后山摘山楂,那小子可是时常念叨殿下你呢,要是让他知道殿下来看他了,想必会很高兴的。”
受了北凉世子一拜的赵希抟有些亢奋,连道袍都顾不得披上,带着徐凤年和徐脂虎快步向青龙溪边走去。
“黄蛮儿拜的这个师父有点意思啊。”徐脂虎跟在徐凤年身后缓缓踱步,道士他也见过不少,可大多都是些不苟言笑的冷面仙人,像这位道长这么风趣的倒是少见。
徐凤年也是点了点头,赞同道:“徐骁对咱们四姐弟的安排里,只有让黄蛮儿拜师这件事算得上有品。”
别看这里只是龙虎山脚下一座不起眼的山头,可后山的规模却是相当不小,他们在此间找了许久,才在一棵参天大树上找到了酣睡着的黄蛮儿。
听着耳边一阵又一阵的轻鼾,赵老道回过头看向徐凤年:“要不让黄蛮儿再睡会儿?”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徐凤年笑骂一声,从旁边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瞄准了黄蛮儿的屁股撒手一掷。
砰的一声。
黄蛮儿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他揉了揉屁股,憨憨的左右看了看,第一眼看到的是师父赵希抟,笑容还没展出,便就见到赵老道身后正对着自己微笑的世子殿下。
貌不惊人的枯黄少年嘴巴一瘪,一步踩过,大地发出一声呜咽,他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炸了出去,一把来到徐凤年身前抱住他的双腿,再不肯松手,撕心裂肺哭喊道:“哥!”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徐凤年拍了拍徐龙象的肩膀,几年不见,壮实了许多:“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师父,好!”黄蛮儿此时虽说心窍不开,但天性单纯的他最能感觉到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他也早已把这个对自己倾尽所有的师父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赵希抟更是欣慰的扯了扯嘴角。
几人一起回到道观,因为只有他们师徒在这里居住,且青鸟右手不便,准备茶水的工作自然也就轮到苦兮兮的二乔身上。
茶亭里,赵希抟正和徐凤年等人聊起隔壁轩辕家的家事,据说轩辕家的老祖轩辕大磐几日前看中了南宫家的那对兄妹并蒂莲,弄的整个剑州满城风雨。
“南宫家的兄妹可曾抵达徽山?”徐凤年问道。
“哪有的事,就算是太安城里的那位,威逼利诱都得给个反应的时间。”赵希抟不屑的撇了撇头,他虽修为不高武力不强,可也瞧不上轩辕大磐走的这条旁门左道。
这些年这老东西都不知道残害了多少自己的子孙后代。
徐凤年点了点头,心下了然,按照人猫的脚程,全力之下,从太安城到龙虎山最多不过半月,这么一算,大雪坪儒圣杀老祖的这件事他或许是赶不上了。
“世子此行是说来看看黄蛮儿,还是说是来带他回北凉。”赵希抟又道,他能看出这一趟徐凤年过来是带着事来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徐凤年歉意的看了赵老道一眼,直言道:“这次来的路上惹了点祸,黄蛮儿继续留在这里怕是有性命之忧。”
“连龙虎山都摆不平?”赵希抟皱眉,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徐凤年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往京城的方向瞥了一眼,赵老道见此,一个愣神,竟被嘴里的茶水呛到,咳嗽不止,还是徐龙象上前帮他拍背捋顺了气。
“这个老夫确实摆不平。”老道士叹了口气,他也预料过分别,却没想到分别之机来的这么快。
既然世子口中的事情牵扯到离阳与北凉,那么他便不会阻止,也阻止不了,单凭他一人,是护不住黄蛮儿的。
“老天师何不与我们一同返回北凉,王府地广人稀,多道长一双碗筷不是问题。”徐凤年趁机提议道,待到北凉反扑离阳,或许二人便再难相见。
“这……”老道士难得的迟疑了几分,龙虎山是生他养他的祖地,黄蛮儿又是他寄予厚望的弟子,两相权衡,实在是令他为难。
“不必这就给我答复,我还要在此待一段时间,老天师可以考虑考虑。”
“好。”赵希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
龙虎山上,一座藕花深处的湖心亭里,盘膝而坐的中年道士睁开双眼,手中钓竿一抖,掀起连天水幕,只是可惜,线上无鱼。
“有趣,这小子来龙虎山是来寻我的。”道人眉头微蹙,天底下知道他存在的人少之又少,这小子是如何知晓他的存在的。
再者,他既然已然知晓了自己的存在,那必然也就知道以他的武功境界决然不会是自己的对手,那他如此大摇大摆的过来,倚仗何在?
“算不出,堪不破。”摇了摇头,道人不再理会。
即使他精通卜算之道,却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心神。
他本意也是要去寻徐凤年断北凉后路的,徐凤年杀赵楷,让赵家气运重归天地,已然是触碰到他的底线。
如今徐凤年自己送上门来,他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份贺礼。
“不急,不急,再留你些时日。”赵黄巢喃喃道,人猫不日就到,他要以韩貂寺试一试这位意图蚍蜉撼树的北凉世子掐着怎样一张被他视作翻盘希望的底牌。
……
“徐凤年那小子要死咯。”广陵江畔,黄龙士盘坐在巨石上,观大潮涌起,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又骗我。”骑着熊猫的呵呵姑娘一撇头,完全没把这话放在心里。
几个月前他就是这么对她说的,说徐凤年未来死的凄惨,为了让徐凤年走的舒服一点,她便决定亲自动手,可还没等到她见到徐凤年,又被他半路截下,说他不用死了。
因为这件事,她已经好些天没有理他了。
可是今天,他又找到了她,说的还是和先前一样的话术。
“这次是真的。”黄龙士无奈道,面对眼前这个与他女儿长得极像的少女,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总是没有半点用处:“赵黄巢知道吗,比我也就弱上一点点,还有人猫韩貂寺也在往龙虎山那边赶,徐凤年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再骗我,我就以后都不理你了。”呵呵姑娘威胁了一声,扛起向日葵骑上食铁兽,消失在成片成片的芦苇荡里,只留黄龙士一人在原地叹息。
“这小子的命数越来越乱,难不成老夫以前买了本家假书?”自称为翻书之人的黄三甲搔了搔枯白的许久未曾打理过的头发,发出了由衷的疑问。
且不说命中注定活不到三十岁的徐凤年如何做到搅弄天下风云的。
他这一身临近陆地神仙的武功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与书中记载完全不同的出行时间、出行路线,甚至在江南道有意识的伏杀赵楷,传信天下诱人猫现身……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好像提前看过剧本一样的安排,无一不在挑战黄龙士的神经。
是又一位穿书之人?
他并非没有这样想过。
可他又是远远见过徐凤年的,无论是从脾气秉性还是气运命格来看,他又都是他认知里的那位北凉世子。
“奇哉,怪哉,难不成书中人真能产生自己的意识?”
黄龙士自言自语起来,身前的巨石上被他刻满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痕迹,愈发这般想,他便愈发肯定自己这个猜测的正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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