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

《郢州富水》

96.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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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之中,冰置于器中消着暑热,长案上放着凉茶美酒,林怀湘挥手示意身后琴音停下,疲惫道:“浑河州之事,姨父你怎么如此心急?好在我看父皇并未过多的责怪你,姨父还是不要过多揣测圣意才好。”

“安北都护是袁维之的人,真有功绩则会记在他身上。”刘千甫实在无奈,“他历来与我不对付,他权势过大,我怕是就要出京了。”

陈仙言捧起冰饮,略有苛责道:“湘儿,不可对你姨父无礼,你有今日多亏了你姨父帮衬,日后的朝堂事,你还得多跟你姨父学习。”

“儿子明白,我也没有怪姨父的意思。”林怀湘自知陈仙言一向对刘千甫信赖,只得笑道,“只是怕绝事太多,会伤了姨父与父皇的君臣之情。”

陈仙言看向他,莞尔道:“这个你就不要多虑了,此事不会发生的。”

此时有宫婢来报,说太子妃身子不适晕倒了,陈仙言便让林怀湘回去看看,毕竟是结发妻子,不可落个寡情的名声。林怀湘眼里多有不耐,但还是点头退下。

待林怀湘走远后,陈仙言轻叹:“你看他如何?”

刘千甫替陈仙言斟满冰饮,安慰:“太子殿下尚年轻,情爱难过,有东宫诸人教导,不会有太多差池。”

“他那个宫里,什么人都有。”陈仙言蹙眉道,“心思不放在发妻身上,整天想着那名叫姜艾的琴师,真是荒谬。“随后有些担心,问:“圣上不知道吧?”

刘千甫答道:“折子被我拦下了,待东宫官员的年底考课满时我在换换。”

“谁上的?”陈仙言说,“是贵妃?”

刘千甫摇头:“不是,是御史台及右春坊。”

日光铺在陈仙言的银白绣金裙上,金影浮于美人身上,她道:“圣上对贵妃和林六郎是越来越好了,我有些担忧,你说他会有废太子的想法吗?”

刘千甫思量片刻后,道:“不会,储君更迭频繁于社稷不稳,且太子殿下目前无错。”

“先前那位不也是无错吗?”陈仙言哂笑,“还不是他想废就废,要不是你反其道而行,命多半群臣保他,圣上也不会动那个心思。”

“圣上在意声名,他更怕一旦废太子,太子会联合朝臣禁军发动宫变。”刘千甫说,“一个被群臣拥戴的太子势必会威胁皇帝,惠文太子不懂,圣上不愿做的事只有我来做了。”

陈仙言起身,刘千甫垂首以手扶起,陈仙言笑着拍拍他的手背以表赞赏,两人拉开身距,她说:“妹妹离世也有六年了,仲山不动再续之念?”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1]。”刘千甫跟着陈仙言走到海棠花枝桠伸进亭中的地方,陈仙言掰断一枝海棠花,悠然道:“这沧海是谁?”

“皇后陛下希望是谁?”刘千甫淡笑道。

“我只希望仲山永远不要辜负我们母子,辜负我妹妹,毕竟她对你可是痴心一片。”陈仙言双指捻着粉白的海棠花瓣,海棠花瞬间在美人手里落败,“我见从祁的样貌与你不是很相似呢,长相是随他母亲吗?”

久远的回忆涌进刘千甫的脑海,他永远记得揽音珠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祁连山上的月亮那般明亮。

刘从祁问他爱揽音珠吗?他想是爱的,可是爱并不能让他进这朝堂,让他施展自己那腔抱负,抱负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许是天和三十三年冬,华清宫外他选择帮卫王掩盖好行踪时,再加上后来滑州的舍命相挡。

两次机遇都使天和帝的第五子,卫王林碧开始注意到他。

权势犹如漩涡,将他越吸越紧。爱不能抵万难,权力才能,权力才是制衡和达到一切思想的工具。

刘千甫沉思良久后,答道:“是,像他母亲。”

“东宫缺着不少官位,不如让从祁去试试。”陈仙言转身看着他说,“他俩按理来说也应是表兄弟,该亲近亲近。”

刘千甫眉心微拧,这是要把刘从祁彻底跟林怀湘绑在一起,林怀湘要是出事,必会不择手段的咬死刘从祁,他朦胧着说:“臣先与严尚书看看吧。”

陈仙言笑道:“湘儿不会为难从祁的。仲山,若太子妃有身孕后,那姜艾就别留了。否则届时圣上问询太子的行为,你我难辞其咎。”

刘千甫颔首称是,眼皮合时掩去里面的杀意。

姜艾不用留,你也是。

林怀湘走进殿中,见到曲婉坐着正出神,柔媚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颜。他知愧疚曲婉,心里一软,坐下后还是用和善的语气问:“三娘子,身体无恙吧?”

“凌阳,你要做父亲了。”曲婉被问后,目光回神,笑颜如花。

她心里还是有些渴望,渴望林怀湘真的会高兴。成婚许久,林怀湘对她相敬如宾,态度疏离有礼。

怎料林怀湘长舒口气,仿佛身上的重大担子被卸下,来往两次后终于能应付刘千甫和陈仙言了,他淡笑:“嗯,你好生歇息,我还有些政务没处理好。晚些再来看你,好生安胎。”

说罢就起身离开,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四郎!凌阳!”曲婉抓不住林怀湘的衣袖,从亲昵的尊称到字,都没有留住林怀湘。

陪曲婉长大的婢女走到她身边,曲婉满脸疲态撑额问:“太子是不是去温月台了?”

东宫的温月台住一名位姓姜的乐人。

婢女点头,她看曲婉神情瞬间充满悲意,便开解:“三娘,圣上无长孙,皇后陛下也说,只要这个小王子出生圣上会亲自抚养。那娘子日后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实在不必与他争。”

“我没跟他争,可不想太子他来去匆匆,连关切都没有”曲婉陡然抱住婢女,懊悔不已,泪积满了杏眼,“我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要嫁到这里来?我以为他跟惠文太子一样,性情温和,风流蕴藉。可凌阳跟惠文太子不一样!青庐帐中他枯坐一夜都不肯与我说半句,这样的日子我什么时候才能过完。”

昔年曲嫣跟她说世上郎君多才华横溢,风流俊雅,就像她的未婚夫婿惠文太子一般。赐婚后,曲婉因节庆见过林怀湘一面,她想确实如此,她心里高兴,她想林怀湘一定与林怀清一样,夫妻恩爱哪怕少但也会会有,可她后来才发现这位太子不近女色。

她无法在这段婚姻里改变什么,因为她从不在林怀湘眼里。

“三娘子!只要这个小王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好的。”婢女擦去曲婉的眼泪,说,“只要咱们忍过去,娘子来日路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曲婉问:“那他坐得稳太子位吗?”

“有中书令和皇后陛下在,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翌日郑郁与鸿胪寺卿蔡汪陪林怀湘去见突厥使者,突厥使者是阿巴斯。郑郁看他还是老样子,陪着人聊几句。

突厥的盟约早已商定好,他们此时来京只是盟谈与献宝而已。

林怀湘命蔡汪和郑郁送使者离开,途中阿巴斯提出想去长安城内逛逛,一把骨头五十多的蔡汪自然想回家搂着娇娘睡觉,才不想陪这个胡人汉子。便把这个差事推给郑郁随后快步离开,郑郁回头看了眼自觉缩成一团的鸿胪寺官员,显然他们都不想在快出宫的时辰陪人。

可无奈上朝礼节还是要有,他只得挑了两名被神明眷顾的官员与他一起。而阿巴斯来此地也入乡随俗,直接搂着他们去了平康里。

阿巴斯此次挑的不是袁亭宜上次去的那家红香榭,而是叫做绿水谙的青楼。

绿水谙抵河而建,步入庭后,正厅明亮宽大,占地近有半亩之大。假母给他们挑了个宽敞,视野极佳的二楼雅间位置坐下。几人面对而坐,中庭则是会有歌舞助兴的厅台,屋内云母屏风摆立。

绿水谙的装潢极其富丽堂皇,帐幔叠舞,珠帘垂掉。屏风相隔出一方天地,偶有琴音响起,跟来的便是女子轻笑声。

舞伎飞旋,曲声悠悠,胡旋转步而起。

“将军不是说想去长安城内逛逛吗?”郑郁免了女子的陪酒,无奈笑道,“怎么逛到这儿来了?”

阿巴斯来这儿是熟客,他盯着一位美艳石榴红裙的女子,笑道:“此地也是长安风俗嘛!郑少卿应是常来吧?”挑眉示意他看鸿胪寺的同僚。

郑郁:“......”

他看了眼方才还一脸抗拒,现在与侑酒的娘子相谈甚欢的两位同僚,心想你俩不是说家里娘子老母要有人照顾吗?

郑郁摇头笑道:“鲜少来此,将军这些日子在长安过得可好?”

“自然是好,皇帝陛下与我朝可汗情谊深厚,还愿借我们兵马,互开交市。这些我都会回去与可汗细细言说。”阿巴斯喝着酒,又对身边的突厥官员说要好好招待。

没多久,郑郁的两位同僚就被灌的稀醉,此刻鼓声响起,已是宵禁开始。郑郁噙了口酒,随意道:“将军到底要与我说什么?灌醉了他们,出事我也不好交差。”

“可汗托我问,迷回天这东西郑少卿真没查到吗?”阿巴斯的声音被曲声掩过,微不可闻下,只有同案的人才听得清。

其余两位官员在一旁醉得很,郑郁放下葡萄绕枝玉碗,答道:“查过,没有。如果将军有消息,也可告诉我。”

“我们可汗是真想与少卿你交个朋友,所以才有这么件事。”阿巴斯说,“不妨告诉郑少卿,宜阳公主不日就要回朝,她身上应会有迷回天的解药。”

郑郁心中突然一紧,迅速按下惊乱,语气平淡:“可汗身边是谁中了这个蛊毒?”

“一位对可汗来说非常重要的人。”阿巴斯神情严肃,他挥手让身边人盯着。索性前后屋子的人都烂醉抱着美娇娘,未有人听。他们的对话声又低。

在绿水谙借舞伎可以掩去不少麻烦,没人会怀疑其他,只会真的认为是阿巴斯要求官员陪同遍游长安。

郑郁道:“没有去戎狄找过吗?”

阿巴斯叹了口气,说:“找过,没有解药。可汗花了不少精力才知道,当年戎狄战乱,族内唯一一位或许知晓迷回天解药的人已下落不明。他这两年找遍塞外都没找到她。”

“是谁?”郑郁呼吸莫名开始急促,如果张语莲知道解药,那会不会代表刘从祁或刘仲山手里有。

阿巴斯也不遮掩:“崇德王的小女儿,名唤揽音珠,二十五年前不知所踪。”

“揽音珠?十分常见的名字,消失这么多年着实不好打探。”郑郁笑着说,“但可汗为什么觉得宜阳公主会有解药?”

阿巴斯答道:“公主嫁去多年,也得过宠爱,对于此毒她或许会知道一些皮毛。”

“我尽力而为,外臣与公主实在不好见面。”郑郁的耐心解释,阿史那莫带来的消息,让他更加确定揽音珠就是崇德王的小女儿。

那刘从祁或刘千甫手里定有解药。

阿巴斯笑道:“不必过多勉强,我们也会在塞外打探,只是这京中就拜托少卿了,哪怕有一点消息也请少卿来个信。此毒若是蔓延开来,不知多少人受苦,早有解药有备无患”

“我听闻揽音珠备受崇德王喜爱,他怎么会舍得自己的女儿离开戎狄呢?”郑郁细想着一切关系。

“还不是那王朝宰相叛乱,杀王自立。”阿巴斯嗤笑,“还贪图上了这位音公主的姿色,欲娶此女为后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

舞伎的铃铛清脆悦耳,如那黄沙上的驼铃响出乐声。

郑郁点头,淡笑:“多谢将军告知,我会帮你留心公主那边。”

“那就真多谢砚卿。”阿巴斯给两人倒满美酒,随后问:“砚卿可认识曷日勒?”

郑郁摸着玉碗,想了片刻后摇头。

这时阿巴斯身边的一位官员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一拍脑门,笑道:“哎呀,我说错了!我说的是戎狄名,他汉名叫刘从祁。”

“是中书令刘仲山的公子。”郑郁轻松答道,倒是好奇阿巴斯问这个做什么,“将军认识他?”

阿巴斯脸色可谓多变,立即严肃:“我跟这人在边境交过几次手,他是王台鹤手下的斥候。此人心性歹毒,万分奸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手下许多勇士都死在他手里,我是看在你答应帮可汗找解药的份上走个交情,我提醒你,他很危险。”

郑郁点头与阿巴斯碰盏,知此事阿巴斯是善意提醒,以物易物。两人又聊了许久,中途两位同僚清醒过后又被灌醉过去。

鼓声早已结束,平康里还是红烛高照,曲意不减。舞伎的美舞换了一支又一支,伴着歌声飞上房梁,歌舞翩翩,阿巴斯也看这家店有侑酒的胡姬,便叫来陪着。

郑郁想今夜怕是要在平康里歇下,便叫来假母给钱帮忙寻个干净屋子安置阿巴斯等人。假母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流连许久,红烛夜钱都给了是不必出去住,接了钱就笑着吩咐离开。

在这儿生生熬一夜喝酒郑郁完全受不住,正想跟阿巴斯道别回房休息时,绿水谙外传来马蹄声。他竖耳细听,骏马十匹以上,脚步声不下百人。

夤夜谁能调集大批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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