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窈到家门口,按开密码锁,滴答一声之后,走廊的声控灯跟着灭了,廊外与屋内的漆黑瞬间融成一片。
摸黑进去按开玄关灯,江舒窈换完鞋直接进了房间。每次回来,她的床面就会被姐姐扑上一两套新衣服,这次是冬装,水貂绒的白外套加一件粉红色的毛衣。
她照惯例拿起来挂进衣柜里,10月份刚搬过来的时候衣柜还是空荡荡的,这回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接着,从书包里拿出那张《致家长的一封信》捏在手里发呆。
副班长陈意负责收信的回执,本来江舒窈打算自己签名上交的,可她最终还是没战胜自己内心的那一股道德感。只好跟陈意要了一张新的带回来。
现在能住上好房子,拥有花不完的生活费,从起初穿几十块的帆布鞋,到现在穿几百块的,还每个月没有断过的手机话费,等等,都是来源于姐姐的‘馈赠’。若还要这样没良心的话,就太可耻了。
当然改校讯通电话号码的事情,也没去麻烦安夏树,想必这周姐姐也应该已经收到家长会的通知短信了。
晚饭也没吃,江舒窈并不觉得饿,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累了,又摊到床上躺了一会,盯着天花板发呆到八点,也没见姐姐回来,便起身出去阳台透气。
瞧见那一排水培郁金香,已是含苞待放的模样,不过花苗不是很理想,有点矮,像是失败品。江舒窈蹲身拾起一旁的喷壶,学着之前姐姐的样子给这排郁金香花枝喷水。
呲呲呲的喷水声从喷头发出,还挺解压。涧下市十二月的气温倒也不算特别冷,温度基本维持在10-15摄氏度。
均匀喷洒一遍后,听见玄关处传来密码门锁的滴答声。
“回来了,吃饭没有啊?”江俏兮进来后边换鞋边问,她怀里抱着一把洋牡丹还有两根很长的尤吉利树枝,身穿一件中长款的杏色呢子大衣,衬得身形修长,头发又做了新的造型。
江舒窈回身看一眼,没应人,继续按着手里的喷壶。
江俏兮把怀里的花束放到玄关柜上,圾拉着棉拖,往阳台这边走过来。“可以了,别浇了,快进来,冰箱里有彩色小汤圆,我前几天买的,给你煮点。”
说完,江俏兮转身准备进厨房,边走边褪掉身上的毛妮子大衣,正要往贵妃榻上扔的时候,瞥见那张《致家长的一封信》拾起来摊在手里看着。
“家长会,你不去行吗?”江舒窈从阳台进来,关上推拉门,打断了江俏兮读信的专注力。
“为什么呀?今天下午我还收到通知家长会的信息了咧。”江俏兮语气很平常,也仿佛只要江舒窈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她可以不去。
可江舒窈偏偏不好好说,或者她根本就没办法好好说,语气夹杂着点愠气,“不想你去。”
给人一种没来由又任性的感觉,既然这样的话江俏兮就偏要去,她性子急也倔,别人让她往东她是偏要往西的,岂是一句不让她去就能不去的。况且这可是妹妹的分科家长会,不去怎么行。
江俏兮也没好气地回,“我告诉你,现在我就是你的监护人,我养你供你吃穿,希望你能上大学,这家长会我是去定了,29号下午三点,我绝对到你校门口。”
江舒窈不想继续吵,她理亏,也不愿意说出实情,直接进了房间,把门摔得砰响。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自己内心的那种憋屈感。
说这个世界很大吧,可它又很小,小到在遥远的东街遇到陆羡匀,又在偌大的一中跟他分在同一个班。小到姐姐在杭州找的男朋友,竟然是自己喜欢的人的爸爸。姐姐应该暂时还不知道这事,不过也要不了多久了吧。那自己对陆羡匀的喜欢,又还藏得住吗?
正当江舒窈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手机响了,震动的嗡嗡声吓得她一个激灵,这么晚了谁会给她打电话,看了一眼来点显示,是一串座机号。
直接挂了,不出一分钟,又拨了过来。本不想接,可号码打了两次,心脏砰砰直跳,她担心是不是谁扒到了她的私人号码,打来咒骂或者骚扰自己,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贴到耳边,没有出声。
一道带着点试探且柔和的男声从听筒传来,“喂?”
江舒窈心头的那股不好的妄想,瞬间烟消云散,似乎连带着,刚刚跟姐姐吵架后的遗留情绪也褪了下去。
对方好像知道她正在听,没有喂第二次,直接往下说事,“我去那家咖啡馆问了,他们的监控只保留一个月的,很遗憾,没有查到拍照的人。”
确认不是别人打电话过来骂自己,江舒窈哽着喉咙,怕自己一出声带哭腔,也怕客厅里的姐姐听到她在房内说话。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
刚好,陆羡匀那边有客人带着选好的商品过来买单,从而给了江舒窈缓冲的时间。
“你稍微等我一下。”陆羡匀没挂电话,斜着头,用肩膀夹着听筒,空出双手来给客人买单。
江舒窈趁机奔到窗口边,推开窗户,头伸了出去,试图把说话的声音传出窗外,避免客厅里的姐姐听见,她敛了一下伤心的情绪,故作镇定地等待那边的陆羡匀忙碌完。
听筒里能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扫描枪滴了一阵后,传来稀稀疏疏装袋子的声音,“共32块,这款酸奶现在有加一元多一件的优惠哦。”
“哎哟,给我加一元吧,我等下再去拿一瓶。”
来买单的是一位年迈爱说笑的老太太,她孙子特别喜欢吃这边的忌廉面包,是佳麦屋的大熟客了,自然也认识陆羡匀。
老太太边掏钱边开玩笑地打趣了一句,“在跟女朋友打电话呢?”
陆羡匀轻笑一声,没回答,从老太太递过来的几张纸币里抽了一张一元的还回去,“这加一元的优惠就不收您钱了。”他压低了声音悄咪咪地补了句,“直接送您一瓶酸奶。”
老太太听了之后乐开花了,占了这等便宜她不敢吱声,怕后面的顾客听见,一会也吵着要送就不好了。
江舒窈趴在窗边上把这头的所有动静听得清清楚楚,那老太太提袋子走后,她甚至还听到了另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来吧。”是个女人,声音干练且自信,听着挺年轻的,“去开口柜那边检查一下酸奶的日期,把今天要过期的拣出来。”
陆羡匀“哦”一声,往侧旁挪了一步,把买单的位置让出来。
尤佳佳边收拾着那堆客人不要的小票,注意到了从柜台下面延伸上来的电话线,“在跟谁打电话呢?”
陆羡匀忙捂住听筒,小声回:“同学。”
尤佳佳注意到了儿子说话时眼神的闪躲,他平时不管说什么都看着人的眼睛,这回竟显得有些不自信。
又有客人带着商品过来买单,陆羡匀只好蹲到柜台下,小声地讲电话,“不好意思啊,刚忙了会。”
江舒窈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歉的,她很享受在电话里听他忙碌的感觉,她嗯了一声,也趁机清了一下喉咙。
陆羡匀之所以会给她打电话,www.youxs.org,再来也怕留下什么记录,加之这一周下来,前后左右甚至班上的任何人,都不敢在跟江舒窈搭话,而他已经一周没有听到她在教室里开口说话了。
“你别担心,在学校里你就跟陈意呆一起,我们直接去找左黎对质的话,她肯定会恼,所以需要一个直观的证据,我会去找。”他用着一副万事有我的口吻,继续说,“在这之前,你就像平时一样,正常生活,好好准备月考,我保证,不会太久。”
不会太久,是一个很笼统的答案,陆羡匀想了一下,补了个准确的时间,“在元旦之前。”
江舒窈相信他,除了正常生活,她别无选择,既帮不上任何忙,也不想添乱。
之后陆羡匀便随意问了几个关于她跟左黎过节的问题,而江舒窈也答得轻描淡写。关于她跟左黎的事情,陆羡匀早之前就已经问过陈意了,两人就这样闲聊的一会。
柜台上一直传来扫码枪的滴滴声,还有尤佳佳跟顾客交谈的说话声,两人没聊多久,江舒窈先挂的电话。关了窗户,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挂电话前他说的那句“周一见。”
江舒窈明明可以趁此机会问一嘴陆羡匀,家长会叫谁来,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在打听对方,太冒昧了,他应该也还不知道他爸的女朋友是自己的姐姐吧。
次日,江舒窈依旧早早起床,回学校,客厅的矮几上放着那张姐姐签好名的《致家长的一封信》江舒窈用尺子压在分割线的位置将回执整齐地撕下来,装进书包里。
昨天晚上跟陆羡匀通完电话后,江舒窈发信息告诉了陈意,还有跟姐姐吵架的事,但她没把吵架的具体原因说出来,只说是怕姐姐来学校之后知道她被别人议论,所以不想她来。
陈意表示理解,怕江舒窈独自回学校留宿会遇到什么不测,所以再次邀请她来自己家住一晚,第二天一起回学校。
就这样,江舒窈再次见到了陈意的奶奶,老太太精神状态很好,根本看不出会三天两头就生病的样子,前些时间陈意总说奶奶生病,老请假回家,现在江舒窈见到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的很,也放心多了。
老太太听说江舒窈要来,今早天还没亮就理毛线织手套。
江舒窈路上买了一点水果,到陈意家之后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陈意拉着去了一间二手书店。两人躲在角落里看课外书,江舒窈虽然表面看着文静胆怯,却极喜欢看恐怖小说,她喜欢想象书中描写的恐怖血腥以及超现实的画面,并不为此感到害怕,她心中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人是比鬼更可怕的。
两人到下午四点多回去的,老太太已经织好一个手套了,并表示另一只会在明天下午这个时间织好。
江舒窈拦都拦不住,陈意带她上了二楼,她的房间很简陋,床上有昨天晚上睡过觉的痕迹,一间两个床位大的房间,书柜上堆着落满尘土的书籍,一看就是不经常打扫,而且这个房间给江舒窈一种,也很少住的感觉,没有一件常用的东西。
她记得陈意有一双耐克的鞋,上周五穿着回家的,今天她穿的却是一双高邦的匡威,且在一楼换鞋的时候,江舒窈并没有看到那双耐克。有那么一刻怀疑过陈意是不是还有别的住处,不过屋里还有其他关着门的房间,说不定她的东西都放到那些房间去了。
晚饭过后,两人在房间里复习到深夜。这个月27跟28号会进行本学期最后一次月考,也就是说这个学期只剩下一次换坐的机会了,江舒窈的目标是第二排。
就算是发生了姐姐的男朋友是陆羡匀爸爸的插曲,也丝毫没有降低江舒窈想要靠近陆羡匀的心,不过也只是在座位的层面上,关于喜欢他这件事,江舒窈已经做好了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的准备。
他们差距巨大,又有世俗的鸿沟,哪怕是单方面表明心意都是不可能的了。
回校之后江舒窈埋头苦学,也不管什么流言蜚语,好像习惯到有了免疫系统一样,有时候走在路上会被人搓脊梁骨指点议论,或者碰上一看见她就像撞鬼一样,速速避开她绕道拐的同学,她都装不在乎。
担心了那么久的事情,原以为这天到来时自己会奔溃,不曾想现在竟没有任何提心吊胆的心绪。
也许是因为周五晚上陆羡匀的那通电话,给了她一颗安心丸。又或者真的是心事太多,扰得情绪紊乱,使得身体的调节系统在自我的缩小各种悲观感受。自然脑子也跟着不愿去顾及这些东西。
21号的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陈意跟江舒窈从洗手间回来,路过七班连廊时,突然飞来一根粉笔头,不偏不倚地砸中江舒窈的脑门。
咚一声,痛感细微,像被苍蝇撞了一下似的,江舒窈怎么会不知道这粉笔头是扔过来羞辱她的,心已麻木,身体也未做出任何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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