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涵育这么一骂，周围的人顿时开始起哄。
大家都知道，这个位置的画，就是刚刚穆思澜挂上去的。
钱公子：“山夫子，有些人太年轻，以为学了几个月的画，就能和那些造诣深厚的画师相比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把拙劣的画作拿出来丢人。”
“山夫子，这可不能代表大燕读书人的水准啊。”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学画画是需要花功夫，需要有时间积淀的。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凑数。”
大家都看清了嘉王府世子刘淼对穆思澜的不满，如今再加上山夫子的批评，整个茶庄内，几乎一面倒的批判。
就在大家说得热闹时，山涵育举起手：“等等。”
“谁说这幅画差了？”
“你们仔细看看。”
山涵育把手中卷轴展开。
那是一副《寒舟飞鹤图》，图中，大雪弥漫天，一侠士载舟于湖上，垂手于身后，举头望远。岸边栽种许多垂柳，迎春花竞相绽放。湖泊上空，一只飞鹤翱翔盘旋，似在鸣叫，与侠士遥相呼应。
整幅画意境高冷，有着清幽世外的韵味。
山涵育：“这幅画用，用笔老练，飞鹤、侠士自成一派。没有多年的画艺苦修，是绝画不出这样的水准的。”
“更关键的是......”
他指了指画中几处细节：“这样的用笔习惯，我太熟悉了。不就是我那个死对头冷仪吗？这样的精湛画作，整个大燕，除了他，还有谁？！”
“不过，我早就说明，这是给年轻人的鉴画会。让大家拿出最近的画作来参加。”
“这个死老头子，居然亲自下场。这不是存心要捣乱吗？！”
这通话说完，整个茶庄一片寂静。
年轻人的眼神，都控制不住地往穆思澜身上瞥。
好半天，穆思澜才用极小的声音说：“那个，山夫子，这画......并非出自师傅之手。”
“是我画的。”
山涵育看他一眼，手一挥：“少给我胡扯。你才多大？就能作出这样的画来？”
穆思澜苦着脸，看看身边几个人。
穆音也道：“山夫子，这画，的确是这位穆思澜所画。他是冷仪夫子新收的关门弟子。”
山涵育一愣，看向穆思澜。
这时，穆思清也抱拳道：“山夫子，这画的确是令弟所作。令弟虽然顽劣，人却诚实，不可能在此等大事上欺瞒夫子。”
山涵育皱了皱眉。
青菊也行了礼：“山夫子，我乃嘉王府的嘉蓝郡主。我以郡主名义担保，此画确确实实是穆思澜所作。”
山涵育彻底愣住，小声问：“真的？”
这时，莫永站出来，同样行礼：“山夫子，我乃今科状元、翰林院修撰，莫永。”
“我以名誉担保，此画确实是小师弟所作。因为，是我亲眼看着他画出来的。从第一笔，到最后一笔，没有任何人代劳。甚至，师傅全程都没有指点过。”
山涵育眯了眯眼：“你是冷仪的徒弟？拿了状元那个？”
莫永点头。
山涵育艰难转头，又看向穆思澜，迟疑地问：“真是你画的？”
穆思澜有些脸红，但坚定地点了点头：“是我。”
这一下，山涵育脸上的神色从迟疑，慢慢转变成了狂喜。
“哈哈哈哈哈！”山涵育大笑道：“没想到，此次前来大燕，居然还能碰到这么好的一个苗子。”
他突然凑近穆思澜，小声问：“肯不肯跟我回天驰？保证你能享受到整个天驰上至皇室、下至百姓的尊敬和爱戴。”
穆思澜有点傻眼，他挠挠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山涵育又加了句：“平日不用你做什么，安心作画即可。我会通报天驰皇室，可让你享皇室画师俸禄。”
一旁有人插了句：“世子也带了画来，山夫子看看，兴许比他画得更好呢？”
山涵育手摆了摆，连头都没抬：“不可能。他的画我知道。也就是个中上水准，和这个小兄台比不了。完全比不了。”
一旁的刘淼脸都绿了。
照他平日的脾性，早就拿了人打骂了。可眼前的是天驰、大燕两国所有文人尊敬的山涵育，是他不惜牺牲了自己师傅的颜面，才换回来的交情。
他打不得、骂不得。
只能把一肚子要爆炸的愤怒都憋着。
那一头，山涵育还在劝：“小兄台，你考虑考虑，去天驰肯定比你留在大燕强……”
“山涵育！你这个老匹夫！”突然，一声暴喝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朝门口看去。
整个大燕，到底还有谁敢这样辱骂山夫子？！
不出所料，果然是大燕的一代大家——冷仪！
大家纷纷打着招呼：“冷夫子！”
但冷仪的神色实在难看，竟没有人敢上前寒暄。
他快步走进茶室，走到山涵育面前，一把拽过穆思澜：“跟我走！”
说完，转身就走。
穆思澜被拽着，跌跌撞撞往外走，还不忘回头说了句：“谢谢山夫子。”
刚走到门口，冷夫子突然停下，害得穆思澜差点撞上他。
就见冷夫子一转身：“趁着今日许多人在场，我冷仪做个声明。”
“嘉王府刘淼，不尊师重教，在外罔顾、抹黑师尊名誉。从今日起，我与刘淼，不再有师徒之名。各自行事，再无瓜葛。请各位做个见证。”
这话一说，整个茶庄纷纷低语起来。
“天啊！我一直以为世子和冷夫子关系很好。”
“他在外一直营造这样的假象。”
“会不会他和山夫子的关系也是假的？”
“也有可能。”
因为嘉王府的皇室身份，大家讨论起来十分隐秘，只和身边人窃窃私语。但免不了有几个字传入刘淼耳中。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从高处摔下的落差，铁青着脸，一句话不说，直接走出了茶室。
冷仪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拽了下穆思澜，也从众人眼前离开。
留下众多读书人，纷纷涌向山涵育：
“山夫子，你和世子是不是很熟悉啊？”
“山夫子，你可知世子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冷夫子这么生气啊？”
“山夫子，你和冷夫子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啊？”
山涵育“哼”了一声：“今日可是我的鉴画会，你们到底是来看画，还是来嚼舌根？”
众人一下哑了声。
山涵育：“继续看画。”
当天晚上，冷夫子家。
不算太大的正厅里，热热闹闹坐了一大桌子人。除了冷仪、穆思澜和青菊，还有山涵育。
梳着两个辫子的小橛子正在给山涵育倒酒。
“山夫子，您可算来了。老头儿都盼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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