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谢闻渊关在身边之后,他便让自己刻意遗忘那些过往,因为单纯把对方当成一个仇敌去恨,会让他心里舒服很多。 但只要他试着想要回忆,就会发现,脑海中的一幕幕也依旧鲜活如初,从未被真正抹除过。 感情之中,到底是否有对错?而谢闻渊这个人,这段感情,如今在自己的心里,又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 当输液器的针头刺入血管时,谢闻渊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睛。 其实他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而是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一方面能够感知到林雪旷应该就在身边,另一方面,之前那些见或没有见过的梦境又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旋。 这些梦好像一幅被扯碎后撒了漫天的画,又像是跳帧受损的光盘,看起来好像好像互相关联,却又怎么都连缀不到一起去,模糊而零碎。 他分不清,这些到底是因为这些场景被梦见过太多回所以已经熟悉了,还是真的发生过。 如果真的发生过…… 如果真的发生过。 谢闻渊仿佛一脚踏空,猛地向着一片未知的深渊中坠了下去,他张开手,本能地抓了一下。 然后抓住了一只冰凉的手。 谢闻渊睁开眼睛,朝旁边看去,见林雪旷正半弯着腰站在一边,低头看着自己。 谢闻渊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而林雪旷在检查输液器,他一只手撑在床沿上,此时正被谢闻渊握着。 “醒了?” 林雪旷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说道:“正好,你的葡萄糖也输完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病了,因为担心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看,所以林雪旷经常跟着父母在病房里过夜,打针输液看仪器这些基本技能他都会,这时没叫护士,直接把谢闻渊手上的针头给拔了,用手压住棉签。 谢闻渊近乎贪婪地凝视着他,享受此刻短暂的关切与温柔,然而那些悲凉的梦却又像冰底波潮一样,在胸中涌动,使得他迫切地渴求着能够抓住什么。 谢闻渊喃喃道:“小雪,咱们在一起吧。” 他的语气有些恍惚,用的是陈述句,可目光又那样认真,林雪旷转头看了谢闻渊一会,很冷静地问:“你说什么?” 谢闻渊慢慢将目光移开,看着天花板,隔片刻后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我爱你。” 他原本也没检查出来什么问题,输完液之后又休息了一会,很快就办了出院回家。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要亮了,谢闻渊在窗前站着,看见林雪旷院子里走出去,到外面上了车,车子发动之后顺路而下,越来越远。 但是他依然望着外面,天在渐渐变亮,像是一个巨大的光罩,将行走的人、静默的山、伫立的房屋、拂动的草木全都笼罩了进去,为人世间的一切抹上了一层温暖的柔色。 谢闻渊将窗户推开,浩浩的风从外面涌了进来,稍稍缓解了一些胸口的窒闷。这处房子在山上,地势高,所以山风也大,一眼望出去视野特别开阔,仿佛云雾都在窗前缭绕。 谢闻渊突然浮现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他怕自己会从窗户上翻出去,像是在梦里那样,全身腾空,从高高的地方一直坠落下去。 他又把窗户关上了,走回房间里,在沙发上坐下。 手在旁边摸到一样圆圆的东西,谢闻渊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颗纽扣,扣眼上还带着被扯断的线头。 ——是那天,林雪旷被他压在沙发上亲吻时掉下来的。 心头一时五味陈杂。 谢闻渊将纽扣放在胸口的兜里,轻轻按了按,然后他吸了口气,起身拉上窗帘,又拿了捆线香和一些朱砂符纸过来。 谢闻渊将线香上的白纸条撕掉,竖直往茶几上一撒,细长的香就直直立在了那里。 谢闻渊将这些香排成了一个斗柄形状的法阵,手捏法诀,所有香的顶端同时爆出火花,燃烧起来。 他随即飞快地用朱砂在空白的符纸上写下繁复的咒文,每写一张,便在一根线香上面焚烧一张,线香上的白雾随之浮动,逐渐变成淡淡的紫色。 等到所有的符纸焚烧完毕,周围的整片空间都已经被浅紫色的雾气充满,迷离美丽如梦。 谢闻渊的并指在雾气中划过,轻轻一搅,低声念道:“追魂溯命,太虚冥冥。噬身炼梦,锻灵归空。” 紫雾翻搅成不断旋转的涡流,仿佛联结宿命的神秘隧道,谢闻渊瞬间感到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迷梦里,这一次,他得以将一切看得分明。 梦里,他和林雪旷有短暂甜蜜的相爱时光,但更多的是争执、冷淡、挽留和决绝。 无数次的痛苦相对,言不由衷,无数次地试过分开,却又兜兜转转,重新握紧对方的手。 他曾经醉过酒,飙过车,不要命地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却还是忘不了心里那个人,于是,在林雪旷提出离开的时候,不择手段地将对方留住。 这种感觉就像是中了毒瘾,明明知道放任自己沉沦的后果只能是越陷越深,万劫不复,可他还是难以自控地一次次在林雪旷的身上索取着。 身体贪婪地汲取温暖,心却在对方的冷漠与憎恨中越来越空。 他们在一个个夜晚抵死缠绵,又在清醒的时刻里拼命地伤害着彼此。 往事如同一列从山洞中冲出来的火车,轰隆隆地碾压过来,一切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谢闻渊猛地睁开眼睛。 他想起了前世。 他记得,在前世跟林雪旷表白的那天,自己曾经说过,“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可是这回什么都完了。 谢闻渊将身体往后重重一仰,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他抬起一只手,盖住自己的脸,却没有闭上眼睛。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拼尽了自己的全力想要将林雪旷留住,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的命。谢闻渊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了林雪旷,自己要怎样活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放手,他根本做不到。 可是命运如此残忍而干脆,给了他们从头来过的机会,却让又让他们记得一切不堪的过往,路已至穷途,他们这一辈子,又怎么可能再走得下去? 林雪旷之前就这样说过,可当时谢闻渊完全听不进去,甚至觉得对方太过武断……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雪旷对他的抗拒和憎恶,听说七星雷火印能够逆转时空时惊讶的反应,还有转轮王说的话,全都有了解释,看来林雪旷一直都记得前世的事。 回忆中的每一幕画面都是如此清晰,林雪旷是那么骄傲和倔强的一个人,自己却使尽了各种手段去强迫他。 谢闻渊简直想杀了他自己,以林雪旷的性格一定恨透了他,宁死都绝对、绝对不会再回头了。 谢闻渊试图回想他在当时的心情,那段疯狂的日子里,他内心充满了焦灼、痛苦和偏执,好像唯有不知疲倦地纵欲与占有,才能向自己证明,一切存在于身边的都是真实。 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他怎么舍得? 仅仅是因为林雪旷要分手?可是自己不想分手,那就再好好地认错,重新把人追回来不就行了,何至于此? 平时林雪旷皱一下眉谢闻渊都要心疼的够呛,半点也舍不得违逆对方的意思,就算是再想要这个人,也应该不至于做到那么极端的份上。 谢闻渊想不明白,总觉得梦里那个人是自己又不像自己,似乎还有什么地方存在着问题,才会使得他的情绪产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但不管什么原因,到了这个地步,有一件事他完全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再没有办法像渴望的那样,跟林雪旷在一起了。 他的存在会一遍遍提醒着对方那些屈辱的曾经,没有他在身边,林雪旷会过的更好。 他……已经失去了跟林雪旷在一起的资格,也失去了用尽全力心心念念奢望的幸福。 身上没有伤,疼痛却椎心刺骨,胸口好像要裂开一样,谢闻渊慢慢地把手拿开,却忍不住攥成了拳,又“咚”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茶几上。 他想起遇见转轮王的那天,那个时候他以为林雪旷被唐凛伤害,也是这样心疼的无以复加。可原来,给对方带来痛苦的人,竟然就是自己。 当时林雪旷听见他询问的那些话,一定感到特别可笑吧。 谢闻渊觉得痛苦到了极点,全身都在难以自控地微微发着抖,连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的北风呜呜地响着,仿佛透过心上裂开的缝隙,一直渗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专门打探别人小八卦的转轮王:“没想到哇!唐boss你居然也是小处男,啧啧啧。”第51章 放手 林雪旷重生的时候是11月, 一个学期已经过半,而在他这些日子到处奔波的时候,学校的课程也并未停止进行,转眼到了期末。 林雪旷自从重生之后, 日子过得乱七八糟, 连课都是抽空上的, 幸亏他的学霸属性从来都是满点,再加上这一世的期末考试内容和知识点跟上辈子比也没变,所以倒是顺利通过,应该不会有挂科的危险。 研一课多, 各门考试加在一起, 足足考了三天, 总算最后一门公共英语也考完了,学生们在兴奋中迎来了寒假。 林雪旷拒绝了吴孟宇“一起去ktv浪一浪”的邀请,拿上书包离开教室,准备去李向强家。 在他考试的这几天, 案情也有了一些进展, 经过特别行动小组的一番调查,已经基本确认,在一中多功能馆下面被镇压着的女鬼母子, 正是用怨兽吓死刘纤的人。 那个女鬼生前是一中的一名老师,多年前在一次晚自习之后独自下楼回家,却在校园中不慎摔倒早产。 因为当时她所经过的位置比较偏僻, 时间又已经很晚了,这位女老师就没有及时被人发现, 最终难产而死, 直到半夜, 她已经冰凉的尸体才被到处寻找的家人找到。 特别行动小组确认了这位老师的身份,家人以及生前的社交情况,都证明她与刘纤没有半点交集。更何况现在刘纤已经死了,鬼母子身上深厚的怨念还在,也说明了她们之间并非仇人。 不过顺着之前林雪旷提到过的多功能馆的蹊跷再查,倒是又让易奉怡他们发现了另外一条线索——这家多功能馆建造时的赞助商,正是李向强的荣方集团。 如果这形状古怪的多功能馆当初落成的目的就是为了镇压鬼怪而存在,那么李向强作为荣方的老总到底有什么目的,就非常可疑了。而李向强跟刘纤之间的情人关系,或许也同鬼母子的怨兽之所以能够找上刘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时隔多年,女老师当时难产的地点已经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易奉怡他们就把李向强和当时参与设计建造多功能馆的人都叫去问询了一遍。 李向强倒是一点也不心虚,挺痛快地承认了那个多功能馆的建造目的就是为了镇鬼,而且是一中校方自己找了设计师提出的建造方案。 只是因为资金有限,他们听说李向强的女儿在这里附属的初中部上学,以后有意向考来一中,便找到这位大老板拉投资,李向强才答应下来。 后来易奉怡他们又寻找了各处的相关人员来回问了几遍,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倒是让李向强他们都不耐烦了,越来越不给好脸色。 这回林雪旷打算以上回帮助过李高承的身份,上一趟李家的门,再看看情况。 他考试的时候一直没开机,这时一边向校门外走一边看消息。 除了李谦的几条短信以外,四五个未接来电基本都是易奉怡给他打过来的,因为林雪旷没接,易奉怡又发了微信,问他需不需要有人陪着一起去李家。 林雪旷回了句“不用,我自己就行”,忽然想起,谢闻渊最近格外消停,竟然好几天都没在他眼前晃荡了,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上回他的病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林雪旷心里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已经出了校门。 正是午饭时间,学校门口的人很多,有出去逛街吃饭的,也有拖着行李箱准备回家的,一些私家车也堵在那里,滴滴地按喇叭。 但无论多么嘈杂和混乱,林雪旷走在人群中,也从来都是那个会被立刻注意到的,最为亮眼的存在。 谢闻渊此时就坐在离学校门口不远处的一辆车里看着他。 他见林雪旷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走来,周围甚至没有什么人挤他,看到林雪旷过来都会主动让出一条路,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人也会忍不住转头再多看上几眼。 不时还会有认识的同学隔了老远就笑着跟他大声打招呼,林雪旷也会同样带着笑意回应,温柔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中和了几分清冷。 他的人生本该如此,光芒万丈,明媚舒朗,被善意与喜爱所包裹。 林雪旷越走越近了,虽然知道自己换了一辆车,车窗还是单向的,他肯定看不见,但谢闻渊还是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跳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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