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正午,阳光越发地刺目。因着初春回暖,街上的风索性也变得温和。
祝暄几乎将整个头埋在那人的胸膛。
方才谢峥远不由分说地抱着她从凝园中横穿而出,引来一众人侧目,原本热闹的园子只剩了低低的议论声。
那些话她虽听不清,却也猜得出是什么,脸颊不自觉地滚烫起来。
眼下谢峥远抱着她上了马车,径自吩咐着回将军府,又让人去叫了太医,这才垂下头去看怀里快要缩成一团的小姑娘。
“这会儿倒是不想下去了。”他低笑一声。
祝暄一怔,恍然发觉谢峥远已抱着自己坐了有一会儿了,她慌忙想要挣扎下去,手心的伤口却不小心蹭着了他的衣袖。
“嘶……”又是一阵刺痛。
“别动。”那人沉声说着拿出一条折叠整齐的灰色帕子,又捏住她的腕子让她张开手,“干净的,先简单包扎一下。”
祝暄想躲却又敌不过他大手的力道,只能乖乖任他用那块丑不拉几的帕子把自己的小手包了个严实。
“多谢侯爷……”伤处的痛感让她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谢峥远垂眸看她,似乎心情还不错。
感觉脸颊又是一阵滚烫,祝暄慌忙从他怀里挣出,在一旁坐下。
来时倒也没觉着心跳加快,只是单纯地不想跟这人坐一车。这会儿虽然也不想,可却莫名地又一阵别扭……
祝暄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念头,转而撩起窗帘去看外面的街景,权当身旁那人不在。
“除夕时我送你的东西,可还喜欢?”谢峥远的目光略过她发上的玉簪,像是不经意地问起。
“东西?”祝暄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
那人了然地挑了下眉,淡淡道:“没什么,只是那晚我曾留了一份除夕礼给小娘子。”
除夕礼?
祝暄这才记起,除夕那晚她确实收着了这人的一份礼,只不过当时正生闷气,便将东西扔到了柜子里没看,再后来她也不曾想起。
现下想来,也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难免愧疚:“怪我最近一直忙着,待回去——”
“既然小娘子不曾看过,劳烦请归还吧。”
祝暄:“?”
归还?送出去的礼难道还能再要回去?
她一定是听错了。
“侯爷是要我……把东西还给你?”
那人点头:“是。”
“……”祝暄嘴角的笑容僵住。
很好。不愧是谢峥远,一个让她做梦都在讨厌的人。
亏她方才还因此而愧疚,还对他心动来着。
祝暄深吸一口气答应着“好”,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情绪。
恰好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车夫朝车里通报着,话还没说完,祝暄便一鼓作气站起身来。
“侯爷不必下车了,方才抱着我走那一路定是累坏了,这会儿怎么能再劳烦您。”她说着皮笑肉不笑地看过去,仍旧礼数周全,“我这就去将东西给您拿过来,您在车上等着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给谢峥远开口的机会。
眼瞧着祝暄进府后脚步快到飞起,来接人的桃喜忍不住凑过去小声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茗喜摇摇头:“像是跟侯爷闹不愉快了,可方才在太尉府,侯爷还抱……”
她话没说完,便听到屋里一阵叮铃咣当的声音,两人赶忙进屋去看,便见祝暄把之前谢峥远送来的东西都堆到了桌上。
“这些,都拿出去还给平远侯,一件都不许落。”她面色平淡地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发上那支簪子也摘了下来,“都还回去。”
桃喜不明所以:“姑娘,这……”
祝暄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的冷静:“我只是想着反正日后也是要退婚的。既然我不嫁给他,那这些东西我也不会要。早晚都要还回去,不如就趁今天。”
桃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茗喜拉了一把,两人答应着将东西都归置好,抱出了暖香苑。
屋里只剩了祝暄一人,她长舒一口气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喝,却发现手上还系着那人丑不拉几的灰帕子。
她下意识地扯下来,却发现上面沾了自己的血,虽只是零星几点,却也瞧着十分显眼了。
祝暄皱了皱眉头:“罢了,日后洗净了再还吧。”
平远侯府,罄枫楼。
无名捏着封信匆匆进了书房。
坐在案前的男人垂眸,饶有兴致地看着摆满了桌案东西,拿起其中最大的盒子打开。
里面静静躺了只匕首,花纹繁复,又在柄上刻有一个“祝”字。
无名递上信,“侯爷,这是那边送来的。”
谢峥远没急着拆开信封,只将信搁置一旁,抬眼去看面前的人:“苏清环还没找到吗?”
无名摇摇头:“没有。京中已找遍了,并无消息,附近的上安城和冀镇也都没有。”
“她逃不了那么远,除非有人在刻意隐藏她的行踪。”谢峥远沉声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在京中寻找,盯紧了将军府。”
“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翌日一早,谢峥远下朝回府,便见无名皱着眉头守在书房门口。
“侯爷,您订的红枫已到了。”无名替他宽了身上那件大氅,又端了热茶过来。
谢峥远站在暖炉前烤了烤手,才结果茶盏抿了一口。
“恩。最大的那棵栽在前院,其余的安排进后院的枫园。”
“颐枫苑也要有。”他又补了一句。
“都按照您的要求安排了。”无名答应着,“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谢峥远看他一眼,兀自在榻上坐下,示意他接着说。
“今日一早,府里有了新的传言,有关祝小娘子的。而且这则传言并非只传在侯府,像是从随安街那家茶楼里传出来的。”
谢峥远眉毛轻挑,唇角不住勾起一抹笑来:“这回又是什么?”
无名不知主子到底是为何高兴,只皱着眉头答:“说是祝小娘子身虚体弱,无法生育。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坐在榻上的人忍不住笑了一声,朝无名勾手。
“既如此,你便替我去办一件事。”
暖香苑的早饭方才撤下,便见桃喜进屋来禀:“姑娘,前厅来客人了。”
祝暄不由皱眉:“消息不是昨晚才放出去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桃喜摇头:“不是侯府的人。”
不是谢峥远?
除了他这个难以捉摸的,还会有谁一大早来将军府拜访?
“是殷二公子,说是有话想当面说。”
“殷无霜?”祝暄不由想起昨日那人抱着妹妹那副心疼的模样,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她现下谁都不想见,可昨日想要陷害她的毕竟是殷无忧不是殷无霜,她也不该迁怒于人。
祝暄越想越郁闷。
本来就一件顺心的事情都没有,结果到了今天还没完没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脚下的步子都不住地加快。
眼下前厅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尴尬,几个太尉府的侍从端着各种各样的名贵药材和金银首饰。
祝暄漠然坐在椅上,看也不看一旁的殷无霜。
“殷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来将军府这样频繁,如今又带了这些东西,难免会让人说闲话。”
“今日不请自来是为两件事。”殷无霜起身朝她拱手行了一礼:“其一是赔罪。昨日是家妹无礼在先,还望祝小娘子莫要怪罪,我替她向你赔不是。”
祝暄撩起眼皮看他,静候下文。
“其二是道谢。”殷无霜指了指身后那些东西,“祝小娘子昨日救了无忧,这些是谢礼,还望祝小娘子收下。”
“这些东西我不收。”祝暄望着他,语气平淡,“你替她来道歉又替她来道谢,可说来说去都不是她自己的意思,我没必要接受。”
“二公子请回吧,我只当这次是自己冒用他人姓名的报应,便罢了。”她说着站起身来,顿了一下。
“只不过两件事情抵消归抵消,你我也还是朋友。但我这人记仇,所以之前约好的踏青,我怕是去不了了。”
殷无霜无奈地上前一步,“祝暄……”
“茗喜,送客吧。”
“是。”茗喜忙过去将主子与殷无霜隔开来,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殷二公子,这边请。”
……
虽是赶走了殷无霜,祝暄心里也没显得多解气,只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赶巧午后方伯说要盘算那几间铺子近几年的收成,她便将活计揽了下来,闷头在书房待了大半日。
眼瞧着天都要黑了,方伯来书房帮忙:“姑娘头一次接手,已是不错了。”
祝暄伸了伸胳膊,觉着浑身都骨头架子都发僵。
“幸好以前阿娘教过的我还记着些,不然当真要成个在府里养尊处优的废物了。”
方伯笑着点头:“姑娘冰雪聪明,日后嫁过去也定能管好侯府。”
提到这事祝暄就忍不住皱眉头。
这次她特意将消息放到了茶楼,也当真是豁出去了自己的名声,可整整一日了,侯府那边仍旧没任何反应。
“方伯您就别提这事了。”她烦闷地摆摆手。
方伯以为她是小姑娘家害羞,便也就转而去说了别的事。
“姑娘,年前咱们府上有几个丫头小厮到了年龄打发回家了,这几日又新挑了几个入府。暖香苑正好缺个丫头,您亲自挑一个?”
“现在么?”
她累了半天,这会儿也正准备休息一下。
这么想着祝暄便答应下来,跟方伯到了院里去挑人。
一排十个人,都穿着府上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髻,长得也都算齐整。
祝暄挨个打量了一番,发现她们不是唯唯诺诺的,就是看着不那么聪明。
唯独有一个模样清秀,瞧着又机灵的。只是瞧着年龄与她相仿。
她走到跟前:“你叫什么?”
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回姑娘,奴名阿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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