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河内太守, 法正道,“张极已经交代了一切,陛下也已经看过供词……”说道关键之处, 他故意停顿, 这让本就没底的河内太守愈发忐忑。
“他说了些什么?”河内太守连忙追问道。
“他说你才是始作俑者, 而他只不过是被你蒙在鼓里。”法正将袖中他伪造的口供拿出,“恐你不信,我特地将张极亲手写的供词拿了过来。”说完将供词从牢房外递了进去。
拿到供词的河内太守急忙展开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他的表情由最开始的急切转变为愤怒。
“一派胡言!张极他说谎!他以为把一切罪责归咎于我他就可以把自己择出去了?!”他明明只是负责将难民驱赶到别处以及杀了一些不配合的刁民。这事张极也没少参与, 而且为了拉拢张极, 他还舍了一大笔钱财!
现在张极想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他身上?做梦!他要死那张极也别想活!
法正见他反应如此剧烈, 心中便有了底,轻笑一声, “那你有何证据?莫不是想要活命故意编造的谎话吧?”
“我手上有张极收受贿赂的证据, 足已证明我所言非虚。”河内太守一咬牙将底牌说了出来。他也不傻,这种要命的事自然是会留下证据以防事后张极过河拆桥,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等河内太守说完, 法正立即差人去拿证据, 而他则回了司隶校尉府找张极。
见到张极,法正故技重施, 而在张极看过他伪造的供词后反应和那河内太守何其相似。
“撒谎!法校尉,他撒谎!不是我出的主意!我没那个胆子!”张极情绪激动, 努力为自己喊冤。
法正看了他一眼, 不改神色, “那你且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张极沉默了,思索片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河内太守是主谋。”那天的情形仿佛出现在眼前, “那天河内太守来找我,给了我很多钱,也不要我做什么,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然后你就同意了?”
张极不好意思再说,只是点点头,算是默认。
法正被他给气笑了,“张极啊张极,你好歹也是中常侍,常年在宫中侍奉,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你就缺这点钱?”
为了钱陪上自己的性命和数万百姓的性命,活该天子气得要将他碎尸万端。
张极别过了脸不敢看法正,或是羞愧,抑或是自己也觉得自己愚蠢。
在法正准备走的时候,张极叫住了他,“法校尉!陛下他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法正停住了脚步,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停留。
法正没说话,但他那个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张极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再也站立不住,他知道,他算是完了。
他还记得临行前算他半个前辈的陈泰还特意来提点过他,陈泰跟他讲,像他们这种舍掉男人尊严和后半辈子子孙满堂来博一辈子荣华富贵的阉人来讲,天子是他们唯一的依仗,而他们也是天子最信任的人。
他们可以做错很多事情,唯独不能欺瞒天子。得罪了朝臣,天子会为他们兜底,但背叛了天子,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对这个能力不如自己却什么都要压自己一头的内廷总管很是不屑,以为他心怀不轨。如今看来,这个他一向看不上的陈泰才是活得明白。
他以为自己比那个满脸写着窝囊的陈泰强得不止百倍,现在他才明白,他连陈泰的影子都够不着。
这一刻,他真的后悔了。
要查明整个案件的真相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事件背后纵横交错的利益关系。但只要有一个人不在这个利益网中,事情进展便会变得相当顺利。
法正用了不到五天时间便将拖了好几个月的河内太守案件全部查清。
而与卷宗一同呈递上来的,还有弹劾廷尉崔温的奏疏以及他在负责整个案件过程中徇私、不作为、阳奉阴违、渎职等等罪名的证据。
看到叠起来比刘谢手掌还厚的证据时,刘谢都蒙了,法正这是真的往死里整崔温,不给人留一丁点儿活路。
不过这恰合她的意,顺水推舟,便将崔温罢了官,让他回清河种地去。
而本案主犯张极、河内太守于十日后腰斩于东市。张极没有家眷,便只处罚一人。至于那河内太守,刘谢送了他一个三族归天套餐,没诛他九族已经算刘谢仁慈了。
处理了主犯,接下来是清算河内太守背后的势力——王允一党。
王允为官几十年,连司徒都做了十几年,门生遍布朝野上下,刘谢不想看到第二个袁氏。
虽说王允并没有造反的心思,可他有撼动朝廷的能力,辞官回乡,安顿晚年,是她给王允最好的选择。
人嘛,老了,就该把位置让给年轻人,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
至于这个算不上太年轻的年轻人,便是钟繇。于是钟繇在他人生第四十七个年头,终于当上了三公之一的司徒。
刘谢让钟繇上位,实则是为了拉拢他们背后的颍川士族。她要让这些喜欢两头下注的士族看到,她才是更有潜力的老板。
而她也借助这件事,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裁撤冗官。
这年头,但凡有点关系都能举个孝廉,可谓官满为患。而这群人里,大多数都是不学无术的混子。对于这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刘谢早就想动手给真正有实力的人腾位置。
于是她一早就去了尚书台见了荀彧。
“陛下的意思是……年终考核?”考核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太学学生就会经过考核再委以官职。可是考核所有官员……却是闻所未闻。
不论地方,单说雒阳,整个雒阳城中大小官员不下万余人。要组织一场数万余人的考核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谢点头,“就是年终考核。不仅要考文化知识,还要考核KPI。”
“敢问陛下何为KPI?”荀彧对这个从来没听过的词十分陌生。
刘谢想了想,解释道,“就是每个官员在一年内所要完成的任务。”怕荀彧不理解,她举了个例子,
“就拿文若你来说吧,你是尚书令,负责的是整个朝廷大小文书的起草与发布。那么这个KPI对你而言就是一年内完成了多少文书的起草、发布,以及文书的质量、效率等等。”
荀彧听懂了,这确实是筛选官员合格与否的好办法,但他又有疑问,“那武将那边如何考核?”
武将和文官不同,他们中很多文化水平堪忧,充其量只认识字,若是让他们提笔写字,大半人得被罢免。但若以功勋作为考核标准……似乎也不太行。
对于这个问题,刘谢早就想过了。因为武将那边大家的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所以只能……
“那就分级考核。”
“不认字的年底考识字,识字的年底考核兵法、排兵布阵。当然这只是书面上的。”她又补充道,“武将考核的重点在自身武艺和统兵能力上。所以朕打算年底举行一次实战演练,所有将领都要参加,最后再排名。文若你觉得如何?”
慎重起见,荀彧并没有立即表态。
见荀彧还在纠结,刘谢也不催促,“朕的大概想法就是这样,至于如何完善便交由你和尚书台的诸位了。”公事既毕,她也不好久留耽误人家办事,便起身离开。
“臣明白。”荀彧也起身朝大门处弯腰行礼,等人影消失不见,他才起身。
想起刚刚天子跟他说起的事,荀彧感觉有些头疼,如此浩大的工程,他的尚书台有的忙了……
出了尚书台,刘谢又去了太极殿找嬴政。
是的,她就是去炫耀的。
她叽叽喳喳个不停,从如何发现张极背叛讲到今天实行官员考核制,整个过程中嬴政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可以说是相当捧场。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做得还不错?”
嬴政点点头,“确实不错。”
被夸的她开心得像个孩子,“是吧是吧!”
“法正做得确实不错。”嬴政这次补全了上句话的主语。
刘谢:“。”好了,现在她满脸写着不开心。嬴政夸法正都不夸她!
虽然法正做得确实不错……
算了算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要懂得尊老爱幼,她就不跟这个几百岁的老大爷计较了。刘谢默默安慰自己。
“等制定好考核,之后的官员选举我就要‘唯才是举’了。我要让真正有能力的人做官!”
“唯才是举,怎么个举法?”嬴政问道。
“自然是科举。朝廷统一在全国范围内组织考试,择优录取。其实就是放大版的太学那一套选官制度。”刘谢解释道。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一下就蔫巴了。
“怎么了?”嬴政早已习惯刘谢这种态度的快速转变。
“哎。”她叹了一口气,“只是现在能接触到书籍的,基本都是士族,最次也是寒门。我什么时候才能打破知识垄断,让所有人都能读书哇……”
“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嬴政难得鼓励她,“你不是经常说起两千年后的那个时代吗?既然存在,那必然是能实现的。”
刘谢看着嬴政,莫名有些感动,这位大爷可是难得会安慰人的,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普及教育,首先就得让百姓吃饱饭。要是他们连吃饭都是问题,就算免费让他们上学,也不会有人来的。
以现在的发展情况,所有州郡普及上学是不现实的,只能先在最为富庶的雒阳弄一个试验区。
“那我得回去好好想想。”她得好好捋捋,先从哪里着手比较好。
“我的建议是,把蛋糕做大。”这是他最近在书上新学的词,这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怎么做大?”刘谢问道,她向来都是这样,在比自己聪明的人面前,她从来不喜欢动脑子,直接选择白嫖。
嬴政没好气看了她一眼,还是大发慈悲告诉了她,“农桑。”
农桑?刘谢懂了,这是要她发展经济。
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吃饱饭是第一诉求,发展经济以解决人们第一诉求,人们才会愿意追逐第二、第三诉求。
可是益州能量产甘蔗,她能在益州建立炼糖厂;凉州有广袤的草原,能大力发展畜牧业;河东、河内有大量煤矿,采煤行业急速拉动当地经济。
可是京畿地区有什么?好像什么都有,但是又没有能作为一个行业大力发展的产业……
种桑养蚕江南最好,蚕宝宝到这大西北是会被风干的。而种植的玉米、土豆这些也只是能解决温饱,做不到大量种植。
实在想不出,她又向嬴政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但对方选择了视而不见。
刘谢只以为对方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人设,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嬴政也不知道该发展何种产业,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没得到答案的她只好先行回了寝殿,再做打算。
她刚进宫殿大门,就看见刘满站在台阶上等她,见到她回来,小朋友满脸写着高兴蹦蹦跳跳下了台阶上来行礼,又甜甜叫了声“皇兄。”
刘谢见了刘满也很高兴,她揉了揉小朋友的头,笑眯眯问道,“小满怎么有空来看皇兄了啊?”
刘满笑着从身后拿出个纸鸢,“皇兄好久都没来看小满了,小满想和皇兄一起去放纸鸢。”小朋友说完又十分害怕被拒绝,抿着嘴唇眼巴巴看着她。
放风筝啊……她也想,但是没空。
但又不忍心让小朋友失望,咬咬牙,“好,皇兄便带你去放风筝。”算了算了,大不了晚上回来加班吧。
刘谢便带着刘满去了御马苑。原因是这里空旷,除了放风筝还能在这里骑马遛弯。
但今日不知是来得巧了还是不巧,她好巧不巧在这里遇到了王异。
确切地说,是王异和徐荣。
两人见到她,也有些诧异,赶紧将手中缰绳递给一旁士兵,上前行礼。
“免礼。”刘谢笑道,“真是巧啊,难得在这里碰见汉阳君和徐校尉。”
王异笑道,“今日我和徐校尉正想来此处挑匹好马,没成想便遇见了陛下。”
“挑马?子弇也懂挑马?”刘谢有些惊诧,她还从没见过王异骑马,更不知道她也懂挑马。
王异微微点头,“凉州人均擅骑射,每日与马作伴,臣女只是略懂一二,倒是不如徐校尉精通相马。”
一旁沉默的徐荣这才说道,“汉阳君过讲了,荣也只是略懂一二,算不上精通。”
这俩上下级就这样互相吹捧上了。最后还是刘谢出言打破两人无止尽的吹捧:
“你们是谁挑马?”
“是末将。”徐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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