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上午。
画眉铺营寨的防御工事已大致修建完成。
这几日由南边零陵城而来的骡马车队络绎不绝,运来的是江少夫人给唐世勋筹措的粮草,运走的自是那些死伤马匹。
江少夫人此时正在主帐当中,向唐世勋详细讲述这三日她与秦家谈合作之事。
在三日前,江少夫人按着唐世勋的秘方亲手熬制了一锅千金马骨汤,并邀请秦家酒楼的掌柜与大厨等人一同品尝。
掌柜对此汤赞不绝口,并打包了好多份带回去。
江少夫人很自信,主理秦家生意的秦三公子本就最喜珍馐佳肴,定会对此口味独特的骨汤有极大兴趣。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两日前秦九的家仆来拜访,说秦九公子对此汤情有独钟,想请十三姑去秦家酒楼一叙,详谈此汤的秘方与合作等事宜。
当时江少夫人的心绪非常复杂,没想到竟是那个丧心病狂的秦九要见她!此獠不仅囚禁了她数月,还亲手毒鸩了她那襁褓中的婴孩!这等噩梦般的经历,如何不让她在身心上皆极为排斥与憎恨秦九?
不过,江少夫人经历过这些事情以后,加之这段时日她成了汉帮潇湘堂的总管,又与唐公子有了诸多的交流,她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柔弱的女子了。
何况,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她虽然没办法杀了秦九为她的孩儿报仇,但她如今可是唐老夫子的干女儿!为何要因他秦九的一声招呼就乖乖过去?
因此她对秦九的家仆说,若是秦九公子真有意向就来找她谈。
江少夫人以为如此便拒绝了秦九,毕竟以她对他的了解,此人眼高于顶,怎会对她一个妇道人家低头?
谁知当天傍晚,秦九竟当真亲自去拜访她。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可是秦九都已经到了,她也是骑虎难下。
这对于江少夫人而言无疑是一次艰难的会晤。
而且,秦九在会晤中似乎已经猜到了十三姑就是江少夫人?
或许吧,但秦九并未点破她,也未对她有任何异样的举动,只是他看向她的眼神既古怪又炙热。
且秦九对于江少夫人提出的开千金马骨汤馆之事,包括入股分红等皆毫无任何异议,全盘接受。
当秦九离去时还颇为诚恳地笑道,劳烦十三姑代他与秦家向唐老夫子问好,感谢唐老夫子给他秦家这个单独合作的机会。
到了昨日,秦家便陆陆续续地往画眉铺的营地运送粮草,这些都是入股千金马骨汤馆的股金。
不仅如此,秦家还继续追加投了二十万两银子给江少夫人,这些是订购西边东安城的商货之本金。
唐世勋仔细地听江少夫人说完后,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感谢我给秦家这个机会?看来,这才是秦九亲自去找江少夫人谈合作的真实目的吧?唐世勋心中冷笑,他已是明白了秦九的意思。
否则,以秦九的身份,且从不涉及家族生意,为何要去找江少夫人谈买卖?
就如许家也是如此。
这几日许家的骡马车队来过两次,运送的全是药材,而唐世勋早已跟许家的大管家说的很清楚,以市价购买。
哪怕许家车队运送来了以后不敢收银子,也被唐世勋的亲兵强行把银子给放在了骡马车上。
对此,许家自然感到很是不安。
因此许家也在‘曲线救国’,即追加投资十三姑的各种生意。
江少夫人自然是来者不拒,毕竟她又不知道画眉铺的爆炸案乃是许家所为。
唐世勋不禁白了这小娘皮一眼,她还说人家是奸商,其实她自己如今不正是零陵城最大的奸商?
江少夫人说完正事以后,欲言又止地看着唐世勋。
唐世勋不禁笑问:“看我做甚?”
江少夫人连忙收回目光:“哦,没,就是,对你的易容很惊讶,这也化得太像了。”
唐世勋淡然一笑:“还有事吗?”
他这几天忙得很,花了近半个时辰与江少夫人私聊,已经很给面子了。
“还,还有!”
江少夫人感受到他看来的目光,螓首低垂道:“前日奴家见那秦九,不知怎的,奴家既没了以前对他的仰慕,也没有曾经的那种恨之入骨的怨念,而且,也不再觉得他有多可怕了。”
你个小娘皮不会是把我当成倾诉对象了吧?唐世勋一阵腹诽。
他撇了撇嘴道:“不就是秦九吗?不就是去南京国子监做过监生吗?只因你以前没见过更多的青年才俊,以为他很优秀而已。”
这话江少夫人可就不爱听了,这岂不是在含沙射影地笑她没见识?她娇嗔道:“说的好像你就有多大学问似的!你除了会些旁门左道,还会何事?”
“哟呵!”
唐世勋不禁对她抬了抬眼角,傲然笑道:“老夫岂只会旁门左道?坑蒙拐骗、谋财害命、邪魔歪道哪样不会?但是!老夫正直善良起来同样不得了!”
“咯咯!”
江少夫人不禁掩嘴娇笑:“奴家就没见过你这么自吹自擂的!好啦,知道您老人家事务繁忙,告辞!”
她俏盈盈地起身,略一寻思后嘟着嘴儿道:“莫要再陪奴家走出去了,奴家真不想当众叫你‘干爹’这两个字!心里边太别扭!”
说罢,她俏皮地对他吐了吐香舌,心情舒畅地离去。
唐世勋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心情如此愉悦的模样。
或许,这是缘于她在两日前见到秦九之后心境产生了变化,心结也已打开,是以才变得愈发开朗了吧?
这时,翟老八急匆匆地走进了主帐之内。
如今唐世勋所扮的唐夫子身边最得力的人,除了他亲弟弟世绩,便是于猛、李大柱、颜俊介和翟老八这四个亲兵。
而于猛和李大柱正在黑山岭和高关岭等地侦斥,颜俊介则主要负责联络阿梓,因此翟老八就成了唐世勋身边的第一侍卫。
眼见翟老八神色不对劲,唐世勋皱眉道:“老八,可是汪副将那边传回音讯了?”
这无疑是唐世勋目前最关注的问题,汪副将在三日前就已去了北边的楚江圩和九冲岭等地,但一直没有音讯传回。
翟老八摇了摇头道:“禀夫子,是申少爷的亲兵来了。”
唐世勋微微颔首,让翟老八去叫申不凡的亲兵进来。
不多时,申不凡手下的亲兵跑进帐内单膝跪地,急声禀报道:“夫子!湘江的大夫庙防线崩了!”
‘砰!’
唐世勋正欲端着盖碗喝茶,听到这等噩耗手上不由自主地一哆嗦,盖碗碎了一地。
他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亲兵,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
那可是堵住官兵船队的最后防线!只要大夫庙防线被破,官兵便可从湘江与潇水的汇流口而出,继而截断湘口关与高溪市之间的整条湘江航道!
不仅如此,湘口关与高溪市之间的冷水滩之东岸防线,将全部暴露在官兵的面前!九冲岭的主道又岂能不被官兵给截断?
那我的第三批援军骑兵该怎么办?唐世勋气得浑身颤抖,右手紧紧地攥住拐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旁久久地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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