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清早,唐世勋就被亲兵翟老八唤醒。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营帐顶一声轻叹,日子过得好快啊!距离大年三十只有十日了,十日之后,便是崇祯十七年了!
营门口。
龚大旺带着五十余骑兵和三百余步兵昂首而立,他们是来跟唐老夫子辞行的。
昨日龚大旺回零陵城以后,与孙将军等人仔细商议了许久,对于唐老夫子所担忧的,即冷水滩东岸的九冲岭防线,孙将军也愈发重视起来。
如今的战事极为胶着,孙将军也是极为恼火。
大西门外的莫将军营寨,无疑是其中一个关键点,这是官兵主力攻打之处,孙将军只能不断给莫将军增兵。
而湘口关以西的湘江之大夫庙防线,昨日又出了幺蛾子,申不凡的旗舰上的一门火炮炸膛,虽然旗舰未沉,但申不凡以为遭受炮击,居然让旗舰后撤,结果官兵水师趁势压上,导致大夫庙的防线愈发难守。
若非那申不凡是道州申将军的幺儿,且申不凡部又受唐老夫子统辖,孙将军都恨不得派亲兵过去夺他的兵权了。
南边的门滩防线同样有了麻烦。
虽然潇水的富家桥一段之东岸的油山岭,扎驻的官兵被童古的骑兵打得惨败,但童古部也没法渡过潇水去攻打富家桥,只能沿潇水东岸继续南下驰援泷泊镇。
因此富家桥的官兵得以继续派兵袭扰门滩防线,门滩主将白老二昨日又发了急报给孙将军,请求增援。
孙将军昨日还收到了北边祁阳县的倪将军的军报。
高溪市南岸的官兵在前些日子就在蠢蠢欲动,而芦洪江中游的芦洪市一带,遭到了偷偷渡江的官兵奇袭,不过已经被剿灭。
另有高溪市与冷水滩之间的七里坪一带,倪将军的斥候发现有不少的小江船载着官兵连夜偷渡湘江。
这条军报让孙将军极为重视,果然是冷水滩一带的防线出了问题!
虽然官兵在那段湘江之上没有大中型江船运兵,但七里坪一带的湘江之江面算不得太宽阔,官兵只要从那一带乘民船偷渡湘江之后,正好位于杨家大岭和九冲岭的中间,而这两地之间的东岸陆路主道则极可能在多处遭到官兵伏击。
无论官兵是北上埋伏于杨家大岭的险要处,又或南下埋伏于九冲岭的险要处,对于黄杨堡驰援零陵城的骑兵而言,无疑都是极大的麻烦。
而且祁阳县倪将军传来的这封军报,可是好几日之前的官兵动向,到如今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孙将军都不敢想象。
再联想到几日前,汪副将的第二批援军骑兵在九冲岭遭遇伏击,孙将军更是忧心不已,他自然猜到,官兵该是知晓了他们的骑兵驰援所走之路线了。
恰好昨日下午龚大旺又去向孙将军请示此事,孙将军毫不迟疑地命龚大旺听从唐老夫子之令,去楚江圩和九冲岭一带视察防务。
因此,龚大旺今日破晓前后就点齐了本部的三百五十余精锐,由零陵城北上画眉铺与唐老夫子见一面,随后他就要继续向北去楚江圩。
营门之外。
唐世勋很是不满地瞪着龚大旺,并埋怨道:“你小子麾下不是有近千士兵的吗?就不能多带点兵?这才三百来号人,如此增援有何用?”
龚大旺一脸委屈地诉苦道:“夫子您有所不知,卑职麾下的其他士兵都被孙将军调去莫将军的营寨了,这还是卑职好不容易才硬拉回来的三百几十号人。”
唐世勋皱眉问道,那你为何不让孙将军再多给你些兵?哪怕是杂牌兵也行啊!否则你若是去楚江圩之后发现官兵渡江者甚众,再回来告急,之后再派兵去驰援,岂非贻误战机?若是援兵过去支援你时,你们连楚江圩都已经丢了可如何是好?
龚大旺苦笑道,那莫将军的营寨如今就是个‘绞肉机’,杂牌兵也被强押着过去了,何况白将军的门滩防线同样也要增兵不是?
唐世勋神色凝重地问道:“大旺,你实话告诉老夫,零陵城究竟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这……”
龚大旺看了看四周,压低声线答道:“夫子,此事您可莫要出去乱说,如今除了孙将军麾下最精锐的五百骑兵,以及驻守各座城门的守军,其他将士几乎都派往了各条防线了!东大营和北大营几乎全是伤兵!”
说到这,龚大旺苦笑道:“夫子,孙将军让卑职给您带句话,若这画眉铺的营地难以镇守,还是先撤回北大营吧!”
‘嘶!’
唐世勋闻言不禁捻着白须倒吸了口凉气,东大营和北大营也都快成空壳了?
若是冷水滩一带偷渡的官兵势力已成,一旦九冲岭和楚江圩的守军崩溃,官兵就能由黑山岭和高关岭两路并进攻打画眉铺,那他这伤兵满营的画眉铺营寨岂非首当其冲?这如何能抵挡?
但若是到了那等地步,他即便退回零陵城的北大营又有何用?那可是真正的四面围城啊!哪有地方可逃?
龚大旺见这糟老头子如此担忧,他不禁安慰道,夫子,如今的局势倒也没那么不堪,汪副将昨日不是带着三百骑先行赶去楚江圩了吗?再加上他这三百五十余兵马,还有楚江圩的守军,官兵又岂是能轻易攻下的?
‘咚!’
唐老夫子重重地顿了顿拐杖:“汪副将的三百骑是要去联络黄杨堡的第三批援军骑兵,若是九冲岭一带全被官兵截断,黄杨堡的援兵如何过来?你们守在楚江圩也只是延缓些时日而已,又如何能守得住?”
“呃!”
龚大旺被唐老夫子这话问得难以作答。
唐老夫子也不再废话,挥了挥手,快去快去!若事不可为切莫硬来,能退回来就退回来,老夫自会派兵接应你们。
待到龚大旺带着三百五十余精锐离去以后,唐世绩走到唐世勋身旁皱眉问道:“二哥,形势当真如此危险了?”
唐世勋拄着拐杖轻叹道:“如今的形势很麻烦啊!”
唐世绩思索片刻后安慰道:“或许,祁阳县的倪将军应当会增兵七里坪吧?”
“哼!”
唐世勋一声冷笑,他分析道,倪将军的信报是在数日前所写,七里坪与高溪市的距离是不远,但是,祁阳县、黄杨堡和高溪市等各地的江船,除了巡视江防以外,其余的都在黄杨堡加紧运输骑兵渡江。
在这等情况之下,倪将军又能运多少士兵去七里坪和冷水滩一带增援?
因为孙将军和倪将军等之前的战略便是,尽快把那近万骑兵运过湘江后开至零陵城,给黄田铺和石期站等地的官兵主力以致命一击,若此战略达成,官兵还有何抵抗的余地?
何况之前零陵城的情况还未如此堪忧,倪将军会否只是写信来示警,以期孙将军派兵去增援?毕竟零陵城至九冲岭等地,即便不乘船也可由陆路的官道而去。
说到这,唐世勋的嘴角挂着一丝复杂的苦笑,恐怕祁阳县的倪将军也没想到这偌大的零陵城,拥兵两万余的孙将军,居然会只派几百人去支援楚江圩和九冲岭等地吧?
再换个角度而言,孙将军岂非也是既无奈也无法?他难道不知冷水滩东岸防线已经出现了很大的漏洞?
否则,孙将军又岂会让龚大旺转告唐世勋,若事不可为便由这画眉铺营地回撤至零陵城的北大营?
唐世绩听着二哥世勋的分析,心情顿时复杂至极。
他既有对如今局势的担忧,更有对二哥世勋的分析之惊讶。
没想到这个曾经与他一样苦读圣贤书的二哥,在这近一年的分别之后,竟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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