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渺心头一跳,恍惚间又回到了朦胧而迷幻的昨夜。“你一定还记得,我说过,你怎么生我的气都没关系,就是不要自己在心里憋着。”季一粟专注地凝视他的眼睛, “所以,还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可以告诉我,我好改。”年渺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响个不停,强忍住捂住胸口的冲动,害怕心跳声被听见。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在沙滩上划下一道线,慢吞吞道: “没有。”“没有?”“没有……”季一粟又问了一遍: “真没有?”年渺垂着眼,把沙滩划得乱糟糟的,许久才小声道: “水神……水神她,为什么要叫你,叫你新魔哥哥……”季一粟一愣: “他们就这么叫我。”“我不是说前面的,我是说后缀。”年渺愤愤地往把沙子往他身上踢, “是后面的?”“她装的,她在装弱小可怜。”季一粟反应过来, “她比我大。”“这又不是年纪的问题,又不是只有比你小才能叫哥哥。”年渺有些急切地抬头, “哥哥不是随便叫的,你懂不懂啊?”季一粟有些无辜: “那她下次再叫,我撕烂她的嘴。”年渺: “……也不用,就是,就是……”“她不会再叫了。”季一粟道, “还有没有了?”年渺闷声道: “没有了。”“真没有了?”“真没有了!”年渺放大声音,又忍不住“噗嗤”绽开笑容, “有我也记不得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季一粟见他笑,也被带着扬唇: “好。”年渺的唇角不由荡漾得更深,故意转过头不看他,扯了一下他的手: “能不能快点跟我去找秘籍?不然真来不及了。”季一粟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你什么时候找的?”年渺惊讶地望向他。“我正要跟你说。”酝酿这么久,季一粟总算找到机会转到正题上,犹豫了一下, “渺渺,有两个人……你想不想见?”年渺微怔: “什么人啊?”季一粟道: “是你认识的。”他这么说着,一边观察年渺的神色,知道凭借年渺的能力,一定能猜出来是谁了。认识的……年渺有些疑惑,他在鲛族的地盘上,可没有认识的,连个算得上眼熟的鲛人都没有,认识的也就是寄余生他们,根本不需要如此神秘兮兮的,什么人值得师兄这般谨慎?他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神情由迷茫变成惊愕,眼睛也睁圆了,片刻后问: “你是说,我师姐?和,师父?”季一粟点了点头。原来那晚他在路口看到的不是幻觉,也不是相似之人,那确确实实是他的师姐。“为什么呢?”他茫然地看着季一粟, “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见季一粟肯定,他反而感到梦幻和不真实起来。“说来话长。”季一粟温声道, “你可以具体问问。我陪你去?”“等一下,就这么去么?”年渺畏缩起来,看着自己的衣服,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现在,她们肯定已经不认识了,他们认识的,是年妙妙。”而且,他见到师父和师姐要说什么呢?真的要见么?他现在已经不是年妙妙了,再见和合适么?可他又渴望见到,他对于师父和师姐,始终抱有感激之情,又无从回报。他的大脑很乱,往事纷杂如麻,搅得他什么都想不到了,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季一粟,希望师兄可以帮一帮他。“别怕。”季一粟微微倾身凑近他, “她们认识是的年妙妙,你就变成年妙妙。不变也行,你的真身想瞒着就瞒着,不想瞒着也没有大碍。”他顿了顿: “若是不想去就算了,不跟过去有牵扯也好。”“我想去。”年渺踌躇着,还是不愿意退缩, “你让我缓缓。”他还是很想知道师父师姐的状况。他在想自己害怕什么,害怕是的过去,还是被发现男身的难堪?大抵是后者,他想,他害怕师父师姐发现养了多年的女弟子竟然是男子,会对自己无比厌恶,但是,只要他变成年妙妙就好了。这样不得已的欺骗,一旦开始,只能持续下去了。第85章 鱼尾关于要穿什么衣服,年渺和季一粟产生了分歧。虽然表面上不显,但是在听到他决定要当一回年妙妙时,季一粟眼睛都亮了不少,异常殷勤要给他挑裙子,并执意要他穿鲛族的短裙。年渺无语得要死,即将面对故人的那种迷茫彷徨和怅惘都被他闹得几乎烟消云散,坚决拒绝了他这些无理取闹的要求,并执意要换人族的普通衣裙,闹腾了许久,才各退一步,穿了在碧海门的落霞峰低阶女弟子的裙子浅浅的樱粉色,简简单单,没有多少装饰,只是袖口和腰际绣有云霞的暗纹,罩着薄纱,最适合十几岁的少女。再次换上这身打扮,年渺十分僵硬,低头看着季一粟给他系着腰带,不自在地左右扯着裙摆: “是不是小了?”“紧了?”季一粟正给他将腰带打上结,闻言以为自己缠得太紧,又要解开。“不是,不紧。”年渺忙抓住他的手,小声嘀咕, “就是觉得小了。”他现在不比从前娇小,完全断药之后,到底骨架大了些,恢复真容后虽然依旧雌雄莫辨,美貌绝伦,但仔细瞧,仍然能从轮廓间发现男相的痕迹,又因为修炼到金丹期,比从前耀眼太多,磨磨蹭蹭变化许久,才勉强恢复到落霞峰上的年妙妙的模样。“这样就看不出来了罢?”年渺拽着裙子,犹犹豫豫着给季一粟看。“可以了。”季一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还是粉的好看。”他唯一从不吝惜和掩饰的,就是对年渺美貌的欣赏,最差的评价也是“还行”,出了碧海门后,更是只剩下“好看”了。年渺忍不住翘起唇角: “你不要糊弄我,可不是穿给你看的。”“真的可以了,看不出来。”季一粟道, “自己照照镜子。”十八九岁的少女,最适合这些明媚的春日的颜色,娇嫩的粉衬着如雪的肌骨,如同初春满园刚刚绽放摇曳的花枝,让人挪不开眼。他想,以后还是得哄着多穿粉色,自从学会变化样貌后,年渺对他挑的花里胡哨的衣服愈发不满,整日都是随随便便的青蓝白,胡乱往身上一套了事,像个走街串巷的小道士,风一样到处乱跑着。不过也自在了许多,再也不需要担心容貌引来的烦恼了。年渺听他让自己照镜子,忽然笑了起来,想起寄余生曾经愤愤而谈的二人初遇的故事,正想调侃两句,又收起了话语。但这细微的变化还是被季一粟捕捉到,疑惑地问他: “你想说什么?”“没有,我要照镜子,你让开。”他在自己变化出来的一人高的冰镜前仔仔细细照了又照,确保自己是年妙妙的模样,才放下心来,主动牵住季一粟的手,寻求安全感,抬头问, “现在就去么?师姐和师父,是在等着我么?”“嗯。”季一粟不动声色地同他十指交握, “我已经跟她们说过了,别担心。”他很喜欢这样牵着年渺,指缝和掌心完美地贴在一起,不留缝隙,有种别样的踏实和亲密感。单纯握着也很好,年渺的手比他要小很多,可以完全包裹住,细白且软嫩,只要不过分,可以随意地揉捏,从掌心悄悄到指尖,细腻软滑,无论摩挲多少次,都会有异样的心跳。“怎么听起来,你跟他们更熟似的。”年渺咕哝着, “明明你都几乎没见过她们。”方才和季一粟玩闹了一通不觉得,现在踏出家门,略带寒意的风拂过,眼眸和头脑瞬间清凉冷静下来,彷徨紧张再次涌上心头,脚步一顿。季一粟垂眼看他: “腿软?要不要我抱过去?”年渺瞪了他一眼,催促他快点,他便没有再继续调侃,脚踏疾风而去,眨眼之间,到了捞月亮的海域边。这个地方年渺已经眼熟了,环顾一周,确实半点人影也没有,不由望向季一粟,季一粟站在岸边: “在海底,她们暂时出不来,要你过去才行。”在山间长大,年渺从前连海都没见过,哪里会下水,虽然现在已经是金丹中期修士,但只是修为的提升,避水一类的法诀,他根本没有学习过,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季一粟。季一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手中光芒闪过,出现一颗碧绿的药丸,在月光下盈盈生辉,递给年渺后从容解释: “早在来的时候,鲛族给的玉简里面就有。此物名为‘避水丹’,是鲛族给好奇心强想要下海探究一番的人族准备的,只是人族在海域内有严格的限制,只能有两个时辰的效果,两个时辰后,我们就得出来。”年渺尚未仔细查看过玉简,竟不知晓还有这等宝贝,十分高兴,接过来问: “是吃下去,还是含在嘴里?”季一粟道: “直接吃下去。”年渺不疑有他,直接将那漂亮的避水丹吞了下去,只觉喉间一阵清凉滚落入腹,又高高兴兴去拉季一粟的手: “走罢走罢,我现在是不是不会沾到水啦?”季一粟却看着他,缓声道: “先等等。”年渺便牵着他,在岸边乖巧等待,没过几秒,下半身忽然一阵酸疼,随即又是一凉,他的心立马提了起来,低头一看,差点没有昏厥过去。从他的大腿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起来,长出了片片光华流转的鱼鳞,很快一条耀眼夺目的美丽鱼尾代替了他修长笔直的双腿。下半身的衣物没有支撑,自然脱落,只有樱粉色的裙子尚且因为腰带的缠绕仍然挂在腰间,把鱼尾遮住,季一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脱落的里衣捡起,又从容问他: “裙子解了?”年渺: “………………”他呆滞地低头盯着自己突然长出来的鱼尾,大脑一片空白,忽然间想起季一粟刚才一定要自己穿鲛族的衣服,戴鲛族的首饰,还非得穿短裙。原来是早有预谋!他僵硬地抬起头,对上季一粟沉静深邃如海的眼眸。“你还装啊啊啊你就是故意的!”他又崩溃又凶恶地扑向季一粟,又不会用尾巴,身体稍稍一倾就失去了平衡。季一粟没有闪躲,稳稳接住了他,将他抱在怀里,任凭他挣扎,手悄悄在他腰间徘徊。“你就是个骗子。”年渺眼角含泪,气愤又委屈地瞪他, “肯定是你骗我的,什么避水丹,你就是故意要我变尾巴!怎么有你这么坏的人!”可怜他下半身是陌生的鱼尾,仅仅支撑着站立都很艰难,他又不敢站着,怕站久了自己的鱼尾断掉,上半身只能完全扑在季一粟怀里,减轻尾巴的压力,动都不能动,更别说对对方拳打脚踢了,只能用愤怒而哀怨的眼神控诉。“没有骗你,你可以回去查查,问问鲛人。”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攻击效果,季一粟十分淡定,耐心解释, “避水丹就是这样,暂时变成鲛人,才能安全下水。”“可是你肯定有别的办法,就是故意让我长尾巴!”年渺眼泪汪汪的,越说越委屈, “是不是是不是!”“是。”季一粟坦坦荡荡地承认,没有半点羞愧之心,低头看着他眼角长出来的几片亮闪闪的鱼鳞,添了些许从未有过的魅惑和风情,仿佛被蛊惑了似的,不由伸手摸上去,低声道, “好看。”他的手从眼角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探入衣领,轻而易举看见年渺的锁骨处也长出了几片鱼鳞,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长了,愈发觉得可惜: “换我选的那套多好。”“你还好意思说!”知道他有时很无耻,没想到已经无耻到这种地步,年渺睁大眼睛,委屈得要命, “你怎么不自己变啊!还看!要不要脸啊你!”他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凶巴巴地拽开季一粟还在扯他衣服想要探究更深的手,心慌得乱跳,身体软得没有一点力气,被对方的手碰到的肌肤如同点燃了火,灼热得十分难受。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似乎被欺负惨了,季一粟总算有所收敛,将他的衣领合拢好,温声问: “难受么?”“当然难受。”年渺声音含糊,委屈大过生气, “好像长鳞片了,有点痒。”不等季一粟回答,他便恶狠狠道: “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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