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振国用嘲笑的口吻说道；“就这？这还不麻烦？你知道酒厂以前有多少人？”
百羽没有说话，等待中齐振国自己说出来。
“我打问过了，酒厂属于大集体性质，最鼎盛的时候有一百多人，正式工就十九个，解决的待业青年六十多个，还有二十多个临时工。”
百羽问道；“酒厂下马之后这些人都没安排？”
“那些临时工咱不说。厂长、书记、副厂长还有三个技术员，会计、出纳加统计，干部就有九个。书记调到了公社当副主任，厂长和副厂长办理了病退，管设备的技术员调到了农技站，管生产的技术员一个去了食品厂，一个去了县招待所食堂，会计和出纳也都安排了。最麻烦的是那些没有门路的的待业青年，现在还有小四十人没有工作。这些人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了，是真不好管。”
齐振国说完看着百羽，看百羽怎么说。
王百羽思考了几分钟，然后说道：
“我觉得咱们需要去看看，设备咱们不懂，能不能请以前管设备的技术员一块儿去看看？看完再说？”
齐振国说道：“地方倒不小，现在也就一个看大门的一家子住在那里，这好几年也没给人家开过工资了，真不知道里边的设备被卖废铁了没有。”
“那还等什么呢？书记陪着我去呗？”
齐振国看了一眼齐老抠和另一个副大队长说道：
“我就陪着小王去转转，小王回去骑自行车？”
“骑什么自行车呀，我们那边有摩托，我带着你好了。”
“那敢情好，咱也坐坐摩托车。”
两人步行到了百羽家的西院。
齐振国一看一蓝一红两辆摩托。
“嚯——，你真是有钱了呀，买了两辆摩托车。”
百羽笑着说道：“一辆是车队用的，有什么事情方便。我也经常往这边跑，就狠心买了一辆。”
“行了，你有钱我们又不眼红，不用跟我解释。”
百羽进屋拿了两双皮手套出来，一双递给齐振国：“齐叔，这是魅国进口的皮手套，送给你一双，以后骑自行车不会手冷。”
“这——，多不好意思。”
说着客气话，手却不客气的接过来戴上。
“嗯，里边的羊毛的？真暖和。”
说话的时间，百羽把摩托车推到了大门口：
“齐叔，咱们请人家技术员你出面最好，不管成不成今天晚上请人家喝点。你说呢？”
“我没意见，晚上能蹭顿酒喝那还有什么说的？”
“行，看完厂子你俩先去饭馆，我再回来接齐会计。”
“你说了算。”话说完就跨坐在了摩托车上。
“嘟······”
摩托车发出一阵排气声。
农机站，下了车的齐振国说道：
“这摩托车真好，速度快不说，一点也不颠得慌。我有了钱也弄一辆。”
“那当然，摩托车前后都有减震弹簧，自行车可没法比。照这个样子下去，过不了三五年你就能买上摩托车了。”
齐振国摇摇头走向了站长牌子的办公室，百羽跟在后边。
“吆，老齐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难道又要买拖拉机？”
百羽感叹，带着齐振国就是好，这家伙在县城里认识的人真不少，估计是经常到这边公社开会之类的，再就是村里在县里工作的人多，人脉真广。
“先过来看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补助之类的政策？要是有的话我就考虑买上十台二十台的。”
“又想占国家的便宜了。还是老政策，你们要买拖拉机我们可以联系农行给你们贷款。”
齐振国朝另一个副站长点点头：“韩站长今天没出去？”
“没有，今天清闲点儿。”
齐振国自来熟的在旁边长条凳上坐下。
“两位站长晚上有没有空儿？咱们一块儿喝点？”
“吆，这是有事求我们，先说说是什么事儿吧。”
“也没什么大事，那个从酒厂调过来的技术员叫啥？我们有一台设备想请他过去看看。”
韩站长听说人家要请喝酒，主动的说道：
“你说的是林三山吧？没问题，你们从站里买了那么多拖拉机，过去看看是应该的。”
说完站起来出门去叫人。
几分钟后，一个黑瘦黑瘦明显八字眉的人进来，看年龄也三十多岁了。
“人我给你们领来了，事情也跟他说了。”
齐振国站起来一指百羽：
“行，那下班前我再让小王过来叫你们。我就先带着林师傅走了。”
齐振国走到院子里对百羽说道：“我做主请客没问题吧？”
百羽笑着说道：“你就是再请二十人也咩问题，你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两人等待了两分钟，林三山也从站长办公室出来。
“林师傅，骑没骑自行车？”
“骑了，齐书记。”
看着林三山骑上自行车，齐振国指挥着百羽朝酒厂走去。
酒厂在县城的南边，齐家湾在县城的东南边，和县城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林三山跟着慢慢走着的摩托车越走越奇怪，这根本不是去齐家湾的路。
直到摩托车停到了老酒厂，林三山才反应过来，这是过来看酒厂了？
看到酒厂的大门，林三山也是百感交集，毕竟这里留下了自己五年的光阴。
自己在这里算得上兢兢业业，可厂子最后还是入不敷出，最后下马了。
好在自己是个老中专生，好歹是国家干部，这才重新安排了工作。可是自己不擅长人际关系，苦活累活都是自己的，好事却轮不到自己，在农技站自己不但是一个‘新人’，更是一个‘外人’。
还不如在酒厂那五年踏实。
想到这里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酒厂的大门挂着一把大号的铁将军，齐振国‘哐哐哐’的砸了好几次才有了动静。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出现在大门里边。
“谁呀？你们是干啥的？”
齐振国客气的说道：“老哥，我们过来看看。你连林技术员也不认识了？”
老头眯着眼睛看到了后边的林三山。
“是林技术员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转转。”
“臧师傅，我陪着齐书记过来看看咱们的厂房和设备。”
林技术员称齐振国书记，老头也不知道齐振国是那个单位的书记，但是有林三山带着，应该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老头从里边把虚挂着的锁子从插销上拔出来，然后把小门打开。
开门后齐振国递过去一根佳宾烟：
“臧师傅，麻烦你把车间的大门打开，我们想进去看看。”
老头高兴的接过烟：“行行，你们等着我去找钥匙。”
这时王百羽对林三山说道：“林师傅，等下进去以后，你帮着看看设备情况，看看缺少了什么，那些不能用了。要是把设备重新配齐，还需要什么。”
林三山吃惊的问道：“酒厂难道要重新上马？”
百羽说道：
“就是让你过来评估一下，看看还能不能重新运行起来。”
林三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好，我一定认真检查。”
沉重的大门上以前应该贴过封条，如今已成了斑驳的碎屑，诉说着曾经的一段历史。
随着大门打开，老头拿着锁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里边并不黑，离地面三米高的地方是一排窗户，虽然玻璃上蒙尘已久，但仍能透进光亮。
林三山摩挲着一台电机，就像遇到了久违的情人，唏嘘不已。
老头抓着锁头的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几人。
百羽看着老头耳朵上夹着的香烟，又掏出一根递给对方。
老头挥挥手：“车间内禁止吸烟。”
百羽一愣，这老头有意思，车间早就多年不生产了，里边又没有酒精，也不用管卫生，按说抽根烟没啥，这老头还在坚持以前的规章制度，有意思！
有几样设备还包着苫布，看样子没有被破坏损毁。
百羽和齐振国都对设备不太懂，跟在林三山后边一会儿后两人走出了车间。
老头见两人出来，也跟了出来。
百羽再次掏出打火机给老头点烟：“臧师傅今年多大了？”
“五十四。”
百羽大吃一惊，这也太显老了吧？自己还以为老头六十多了呢。
“臧师傅看着厂房设备还开着工资吗？”
老头摇摇头：“当初说好的给开一半的工资，等厂子重新开工。也只给我开了一年，后边就一直拖，说是厂子开工后给我补上，谁知道哪还有什么开工？”
“那你还给给他们看大门？”
“不看怎么办？扔掉不管啊？再说我把房子给了儿子住，老伴和我在这里住也挺宽敞，夏天院里还能种些玉米红薯和蔬菜，挺好。”
“那你这几年靠什么生活？”
“唉，多亏这院子大，吃的东西基本上就够了，没事我出去找点零活干，老伴轮换着去拣点废品卖掉也能换点零花钱。只要能动，肯定饿不死人。”
齐振国和百羽都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去接话。
当下午四点半的落日余晖照在脸上，林三山才从车间里走出来。
出来后对着老头鞠了一躬：“臧师傅，谢谢你把设备看护的这么好。”
老头摆摆手：“哎，应该的。小林，咱们这厂子是要重新上马吗？”
“我不知道，这位领导只是让我看看设备情况。”
老头用希冀的眼光看着齐振国。
齐振国说道：“回去我们讨论一下，如果设备还能用，有上马的可能。”
百羽看着连花坛里都种过东西，就问道：
“臧师傅，这个院子不小啊，连厂房带院子有多大面积？”
老头连连摇头：“当初建这个厂子的时候征用了二十亩土地。连建设带买设备花了十多万，可惜了了。”
百羽把只取出了一根的一包烟递给老头：
“臧师傅，我不抽烟，这烟是用来招待人的，给你算了，我装在口袋里也麻烦。”
老头推脱了一下就接在了手里。
“你多大了就工作了。”
“我？十八，这不跟在领导后边跑腿。要是我当上了厂长啊，臧师傅这样尽职尽责的工人，必须按照全工资补发。”
老头一乐：“小子，别做梦了。你当上了厂长我也该入土了。”
齐振国拍拍老头的肩膀：
“老哥错了，他要相当厂长，用不了两年。”
说完就往大门口走去。
老头愣了，看样子这小家伙后台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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