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季怀忧的质问,吕翠兰皱紧眉头。发自内心的,她不愿意相信季怀忧说的是真的。
“这不可能。我等矢志建立白阳乐土,怎会滥杀无辜?而且,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季怀忧挥袖,抽散了身前的画面,“既然如此,那你来看我的记忆吧。”
说着,季怀忧竟然起身向远处飞去,也不怕吕翠兰趁机逃走。
他越是如此,吕翠兰越是恼怒,下定决心要戳穿他的谎言,便也跟着飞去。
至于一旁赶来的魏传礼,则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飞走,他不会飞,在地面上跟了半路,遇到障碍就一刀斩去,硬是在密林中开出了一条路,终究是追之不及,还是跟丢了。
且说季怀忧向着远处的山间飞去,一路越飞越深,找了个山洞一头扎了进去。
洞穴之中一片漆黑,目不能视,对这两位阴神修士来说却不算什么。
季怀忧飞到山洞最深处,随手一道剑气斩了其中的棕熊,接着取出几道令旗,射向洞中各处。
吕翠兰认得,这是道门最常见的八卦令旗,能布下一个八卦阵,对低阶修士来说还算可以,对凝煞修士来说只能是聊胜于无,更多的是起到示警作用。
拂去岩石上的灰尘,季怀忧坐在石头上,道:“你自己来看吧。”
吕翠兰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季怀忧这是邀请她进入内景,自己去看他的记忆。
内景,神庭,上丹田,眉心祖窍,异名同实的这个地方,对于修道士乃是最为紧要之处。因为这里就是修士神魂所居之处,若是夺舍、附身,最先控制的就应是这里。
季怀忧端坐在青石上,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真气波动,也没有任何神魂波动,换言之,他绝没有使用术法守护内景,就像是打开大门,请吕翠兰进入一样。
若是吕翠兰有心夺舍,最难的一关,也就是突破道体和真气防御,直接过了,接下来只要在神庭中明刀明枪地击败季怀忧的神魂,就能夺舍了。
对方开门揖盗,不,对方盛情相邀,吕翠兰又岂能让他失望!
洞穴深处又没有大日阳炎的炙烤,吕翠兰也不再犹豫,骈指往眉心一点,就阴神出窍,向着季怀忧的身体扑去。
眼前仿佛一暗一亮,吕翠兰便来到了季怀忧的神庭。
所见之处,是满目疮痍,一片废墟。这是最好的形容,其他词汇都显得有些不够格。
妖魔攻城时,从四面八方而来,守护阵法告破,也不是只出现一个漏洞,而是彻底消失。于是,四面的城墙同时被妖术轰击倒坍,而城墙里的房屋倒还算完好,但也仅仅只是这片刻的完好。
接下来,妖魔如潮水一般涌入城中,显露出巨大的本体,数百丈长的巨蛇沿着街道向前,路线弯弯曲曲,擦碰到的街边的房屋毫无抵抗之力,像是积木一样被推倒;数丈高的豺狼虎豹,只是走进房屋,就撞破了屋顶,更有凶性大发的妖魔,终于破城,兴奋地四处喷涂妖火,造就地狱一般的景象。
这里,就是季怀忧的记忆的开篇。
他站在飞舟法器上,向下望去,城中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燃烧的妖火,鸟瞰之下,这座城池就像是方形铁锅中的菜肴,蔬菜肉类一通乱煮,再撒上不明所以的各色调料,形成一锅无法辨认的浓汤。
而在浓汤里,还零星地立着一些建筑残骸。妖魔们把地面上试图逃跑的人类吃了个干净,便像是掏地瓜一样,把利爪伸进倒塌的建筑里,摸来摸去,触碰到什么,赶紧拿出来看,若是断肢残臂,便随手甩飞,若是抓到相对完好的人类,就咆哮着塞进嘴里。
吕翠兰感觉一股凉意从头顶传到脚底。
是真的……季怀忧的记忆是真的。
随着记忆的快速向前播放,她已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无发无美,无欲僧。
在废墟之中,无欲僧没有降妖除魔,而是被妖魔环绕着,簇拥着,就如同他不是人类修士,而是妖魔之主一般。
接下来,吕翠兰还看到了季怀忧的战斗,无欲僧与一位还丹真人的战斗,不,或许不能说是战斗,应该说是逃遁。
比起莲花遁法的修持,吕翠兰是拍马也不及的。
想到这里,吕翠兰露出嘲讽的笑容,这笑容转瞬成了苦笑。
她自觉地退出神庭,回到自己的肉身。
“现在你相信了?能回答我吗?还是你要说,你不知道。”
季怀忧辛辣的嘲讽,让吕翠兰无地自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不出话来。
若说信仰崩塌,倒也不至于,她只是无法理解,不明白无欲上师在做什么。回想起来,在白阳教据点时,她就不了解无欲上师,只知道这位上师与无戒上师走得很久,同属于青阳一脉。
或许回去之后,应该去问一问。
当然,前提是,季怀忧愿意放她离开。
“我能走了吗?”
季怀忧正想继续嘲讽几句,却听到一个声音说:“可以。”
季怀忧也好,吕翠兰也好,都下意识地绷紧肌肉,猛地发力,要远离那道声音的来处。
然而接下来,无论是他,还是她,都被一股沛然大力禁锢在原地,那股力量刚柔并济,既阻拦了二人的动作,又不致伤到二人的筋骨。
八卦阵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此人一袭浆洗得发白的布衣,不戴冠,披散头发,凤目剑眉,两耳垂珠,风神潇洒,看上去是青年模样,只是如银须发,显露出他实际上并不那么年轻。
这人走到吕翠兰身前,摄了一缕气机,掐指算了算,道:“没有因果,你走吧。”
吕翠兰只觉周遭精铁一般的空气骤然一松,心知那人修为高绝,恐怕是还丹真人,略拱拱手,也顾不得季怀忧,破空离去。
季怀忧也被从困锁中放了出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平静拱手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有何吩咐?”
“呵呵,你倒是有些胆色,”那人笑了笑,道,“高姓大名算不上,本座姓范,名觉惟,与你有些渊源。”
“敢问是何渊源?”
范觉惟负手而立,“若是算起来,本座可以算是你的生身父母。”
季怀忧一愣,许久之前,他刚步入内门时,就去找过孟安仁师兄,询问起自己的身世,但孟安仁也所知寥寥。一番交谈后,季怀忧除了知道自己是延阳大柳村生人,全村皆被人杀害,再无所知。
凶手在现场未留下一丝一毫气机,也就无从推算,只能确认并非凡俗贼寇,而是懂得收敛气机的修士。
死难之人身上的伤势,也是普通的剑伤,甚至可能是凡间的剑器,凶手随手从盗匪手中夺来,杀人之后就又收起,同样无从找寻。
如此一来,季怀忧的仇人是谁,都无法确定。或许只有在成就还丹,了明因果之后,才能尝试寻找仇人的踪迹。
而现在,范觉惟竟说,他是自己的生身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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