亹冬草虽喜群生,却并非哪里都供养得起亹冬草群。
大凡草木灵药,多是汲取地脉灵气、九天灵气又或是日精月华。
亹冬草则不然,本性柔弱,不喜天地灵气,又无力接引日精月华。故而此草就如菟丝子一般,伴生在梧桐左右,附着于梧桐根系之上,与灵桐同生。
而当梧桐有灵,与亹冬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反向汲取亹冬草根系中的灵气时,情况又会反过来。
一棵梧桐只能供养数株亹冬草,梧桐又不群生,亹冬草自然也就零零散散。
亹冬草零零散散,却又供养不起玉粟草了。
正因如此,只有梧桐林中才有可能找得到玉粟草。
黄元子也正是在彤枭谷中找到了一片梧桐林,本想采集一些亹冬草便回,却在亹冬草丛中看到了一株异草,色呈紫翠,结籽如金玉碎珠,琳琅满目。
歌诀有云:
调金铺玉颗如珠,天上人间样有殊。
天上生时生紫翠,人间有者绿疏疏。
那株异草自然就是玉粟草了。若无充足灵气供应,就与凡间绿草无异,而在充足草木之精的供养下,就会结出上好的炼丹材料——金玉籽。
只是灵药采集,各有其法,贸然采摘,反而可能有所损坏,药效大打折扣。故而黄元子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确定了方位就打算回去查询典籍。
也正是没有靠近,才让他发现端倪:原来那玉粟草已经名草有主了。
天上一只彤枭展翅下去,正要用尖喙去啄食玉粟草籽,却被草丛中一只赤练妖蛇一口吞下。
赤练妖蛇本便身怀剧毒,成妖之后更有御风神通,有它看守,寻常野兽,甚至是普通妖兽都休想吞食玉粟草。
以黄元子的实力,或有机会斩杀妖蛇,却没有信心在斩杀妖蛇的同时保下玉粟草,故而才找来了几位朋友。
“据贫道远观,那颗玉粟草结有十余枚金玉籽。贫道已经问过集虚殿的散花素女,若是全须全尾地连根上交,可以获得五百善功。”
此言一出,四人皆惊。
纪南霜秀丽的脸庞也不禁面露异色。
五百善功听上去不多,已经足以兑换一门不错的法术。便是不吃不喝,没有其他开销,普通弟子也要攒上百年了。就算有合适的法器傍身,她最高时,也只有四百善功。
“这五百善功如何分配呢?”
“自然是依照各自贡献而分。斩杀赤练妖蛇之人可得金玉籽的一半,击伤妖蛇之人均分剩下的一半,妖蛇材料换取的善功五人均分。”
听上去,黄元子早有规划。
“此法大善。”纪南霜颔首,她有法剑在身,有更高几率斩杀妖蛇,自然是赞同这种分配方式,“只是……”
纪南霜看向季怀忧。
冯正奇也点头,接口道:“黄元子师弟是玉粟草的发现者,纪南霜师妹和郑安澜师弟也功德卷上名列前茅,在下早有耳闻。不知这季怀忧师弟又是否有足够的实力分一杯羹呢?”
季怀忧皱眉,正打算说些什么,黄元子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来回答。
“季怀忧师弟乃是贫道招来的一个保险。若是那赤练妖蛇实力超乎寻常,就由我等将之引开,季师弟动用身法,快速挖走玉粟草。如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黄元子待自己格外友善,但是季怀忧却不能让他难做。
“若是妖蛇顺利斩杀,师弟未立寸功,自然不敢参与分配。只要让小弟在一旁收集些亹冬草,师弟便已心满意足。”
剩下四人对视几眼,“如此也好。”
……
彤枭谷在澄心道院以南数百里的莽苍群山之中,谷中常年有名为彤枭的异鸟栖息,因而得名。
季怀忧一行五人,皆是有修为在身的服气修士,就算不会什么身法,仅凭内息加持下轻如飞燕的肉身,也足以快愈奔马了。
只是为了安全考虑,众人还是从院中领取了五匹掣风追电马,骑马赶路。掣风追电马亦非凡种,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途中稍作调息吐纳,次日卯时,五人便到了彤枭谷所在的群山中,拴马进山。
时值春夏之交,举目四望,满山红绿相间,老松长桧,丹桂黄花,轻云飘渺,四时不绝。
“向西而行,见孤峰入云,就是这里了。”黄元子面向众人,开始安排各自的任务。
季怀忧负责处理玉粟草,收集金玉籽,具体的采集方法和工具,途中休息的时候黄元子就已经教给了他。
郑安澜以水行术法进行防御,以免众人与赤练妖蛇争斗时损害了玉粟草,又或天上彤枭忽然窜出掠走金玉籽。
黄元子吸引赤练妖蛇的注意力,冯正奇有五雷符,纪南霜有法剑,负责主攻。不能杀死妖蛇,至少也要让妖蛇无力侵扰,使季怀忧能够安然采集灵药。
若事不可为,妖蛇实力出乎众人意料,那就先行撤退。
出发之前,众人已在集虚殿登记领取任务,又在合德殿注册了队伍,不必有背刺之虞。
安排妥当后,五人展开身法,一齐奔向彤枭谷。
纪南霜一马当先,双袖张开,如振翼飞鸟,在空中一掠就是数丈,显然也是学了些身法的。
冯正奇也有自己的手段,在双腿上贴了副甲马,虽不如纪南霜仙气飘飘,倒也脚步轻快,紧跟其后。
黄元子和郑安澜貌似没有学过什么身法,只是炼形有成,气力超常,脚尖只在地上轻轻一点就是一个大坑出现,二人借力高高跃起,飞出老远,也不算慢。
季怀忧则跟在最后,没有使出全力。
虽然跟着黄元子走到了这步,备受其维护,但他始终心存疑虑。
那黄元子借口忘记经文,明显是在找人对暗号。而《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就是黄元子与其他人定下的一个暗号集。
外门弟子虽然平日多习读道经,却也只是读些《道德真经》《南华真经》,像《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这种经书,在藏书阁积了不知多少灰了,也就季怀忧前身这种一心向道、来者不拒的人才会读到。
所以这是巧合吗?季怀忧占据了某个神秘人的位置?那么黄元子到底想做些什么,神秘人又要负责配合些什么呢?
又或者,“季怀忧”本就是黄元子在等的人。前身默默诵读《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熟记在心,然后毁掉抄本,就是为了与黄元子接头?
那么前身的记忆真的只是那么简单的刻苦修行吗?是否还隐藏了什么记忆,早早抹去,没有被季怀忧继承?毕竟,要在道门卧底,最好的办法不是隐藏得够好,而是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卧底。
思索之间,前面的四人已经停下,站在谷中,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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