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茫茫。
他记得从那悬崖跌落时底下的迷雾突然向上涌起,仿佛要把自己的身体托起。
但他还是往下一直坠落。
那群一脸漠然的仇家,目光凛然地盯着他坠下。眨眼间,他就消失在冉冉升起地浓雾中。
所以,是死了吗?阿即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轻盈起来,但不像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出窍,而更像是身体变轻了。
突然,一张模糊不清的女子脸庞出现在一片白茫茫当中。阿即张口想问,却听到自己发出的是咿咿呀呀的叫声。
那张脸凑近了像要检查自己,但阿即来不及仔细辨认就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一股淡淡的味道冲入了自己的鼻子。那是一种类似被太阳晒干后蒸发出来的气息,谈不上香,但却让身体一片舒坦。
慢慢地,阿即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扇窗,用木片搭建的木窗,样式简单,没有丝毫装饰点缀,甚至还留着木头那粗糙的、带着些灰的表皮。窗外,是一片浓郁的森林,树木郁郁葱葱,仿佛一直长到天的那边,没有尽头一般。
他想要用双手支起双手,却觉得有点不妥。自己的双手好像没那么灵活?或者说,是双手的肌肉好像改变了,仿佛不像是手。
阿即经历各种风浪,临危不惧;他定了定神,侧身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那长在自己身上的一双手,居然是一团肉乎乎的小胖手,连手指都还没法完全张开。
马上,阿即又看到自己的那双脚。那是一双和小手匹配的肉乎乎的、短短的腿。
这?这是一副婴儿的躯干?
难道,是中了仇家里那位擅长施毒的云南聂家的毒,让自己产生了幻觉?
还是,另外那位能靠双眼迷惑人心的青海谢家的幻术?
可是,以他的修为,即使负伤了,也不至于被下毒或中幻术而没有任何察觉。
正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声,随即一双大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自然地把阿即那婴儿的身体抱了起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躺在一个人的胸膛上。头上传来一把磁性的男声,一边往窗口旁边的木门走去、一边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门被打开,门外站着一个人。
好一个人物。
门前是一片开阔的山坡,绿草茵茵。而在门口不远处立着的是一个一头黑发的男人,他把头发往后整齐地梳到一起,在后面扎着,头上戴一顶白金色的环状头箍,淡雅得很、却又高雅得很。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一身白得透亮的长袍,在风中轻轻摇摆,仿佛仙人一般出尘脱世。仔细看的话,那个人的五官端正,双眼的眼角微微往上翘起,嘴唇略显薄了点,脸色也苍白了些,算不上俊俏。可是那身上自带的气质以及那一身打扮,却让人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一等一的,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路人。
抱着自己的男人又开口了,依旧是叽叽呱呱的,完全听不懂。但听口吻,他似乎很着急,语速很快,不时还把那个变成婴儿的阿即往那个男人身上推了几下。
可是对面那个高雅得男人却目不斜视,静静听着,全身纹丝不动。
这一定是哪个大家或宗派的优秀子弟,虽然看不太出具体的年龄,但看那气度绝对不是默默无名之辈。阿即心想,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哪个名家或宗派是这样的装扮。
就在这时候,一声吆喝突然从远处传过来。不等阿即想转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抱着他的那个男人已经先转过去往声音发出的地方小跑过去。
没等他跑几步,一个身影一晃已经来到面前。
他定睛一看,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人,五官柔和,留着的是一头短发,装扮得比那个高雅的男子更朴素。
那名青袍人和抱着阿即的男人开口说了几个字,咿咿呀呀,阿即依旧听不懂。随即,他就转头看向那名高雅得白衫男子。
青袍人看了两眼白衫男子,说了句什么,对面白衫男子只是稍微点点头,依旧身不动手不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青袍人又说了什么,白衫男子依旧不动于衷。
青袍人突然脸色一沉,手一挥,三根细木条从袍里飞出朝白衫男子而去。看他动手和木条飞出的劲道,不算一流,甚至比名门大家中出色的青年弟子都还差些。
只要对面白衫男子懂些轻工或闪躲的步法,这三根小小的木条别说要伤到他、恐怕连打都打不重。
惊人的一幕却在下个瞬间出现!
那原本小小的三根木条嗖地一下暴涨起来、突然变成了三根数米长、近有半米宽的藤树枝——仿佛三棵大树树干——更为奇妙的是:那三根树干还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蜿蜒缠绕地奔向了白衫男子;仿佛三条巨蟒!
仅仅是眨眼功夫,那三条藤蔓如蛇一般同时从三个不同的方位伸展到了白衫男子的身旁。眼看着马上就要把那白衫男子绕住。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白衫男子终于抬起右手,轻轻地在身前挥动了一下——更加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在他身前,一圈澄清的水流毫无征兆地突然冒出、旋转着往外甩出,和那缠绕而来的藤枝相撞在一起。
但和那粗壮的树枝相比,那细细的一圈水流实在显得太弱小。
眼看水流马上就要被冲击而到的藤蔓撞散——但就在那圈水流出现的同时,空气中的气流兀地扭转了起来——随即那三根巨蟒般的藤树干就被水冲得裂开、往后回缩。
白衫男子的手只是挥动了一下,就又放下、保持最初那站立的姿势,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边的青袍人好像泄气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掉落地上已经裂开变成七八段的藤枝,右手往外一抓,那些藤枝马上往他手上飞来。等到了手上,就又变回原来细细的木条。只不过,三根木条都断成两三段。
抱着阿即的男人又说话了,这次青袍人和白衫男子都没作声。等男人说完,白衫男子终于看了一眼阿即。
在他眼里,居然有一点无奈的意味。
这时白衫男子突然开口了,他声音轻柔但又带着冷淡,而且说得很短。但他的话应该出人意料,因为青袍人和抱着自己的男子都怔了怔。
白衫男子再次抬起右手,不过这次却是伸进左手的袖中;等他再次把手拿出,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盒子。盒子是四方的,不过掌心大小,通体晶莹,仿佛是玉石一类的材质,没有任何花纹装饰。
白衫男子没说什么,也没见他手有动,那个盒子却突然腾空而起、稳稳当当地朝阿即的方向飞来。
阿即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管是那将木变大变粗的戏法、还是凭空制造水流,都不是他认知中出现过的武功。不过这御空送物,他是认得的。凭借自身内力将物体平稳送出,需要上佳的内家气功修为。在他的记忆中,能够将物体从这样的距离稳稳当当地送过来的人,整个武林中也不过数人。他自己真正见过施展过这等功力的,就只有自己的舅公——公孙家当家。
阿即正想着,那个四方盒子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稳稳当当地掉落到自己软绵绵的胸口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这身躯原来只穿着一个肚兜形状的衣服。
白衫男子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抱着自己的男子大叫了声、正想要起身去追,但旁边的青袍人制止了。
直到这个时候,阿即才有心思想要看看一直抱着自己的这个男子。
他抬头看去,只见那是一张敦实的脸庞,说不上英俊,但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他肤色偏黄,还有一脸胡渣,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却给人一种憔悴、沧桑的感觉。
和眼前抱着自己的男人和那位青袍人的皮肤相比,那个白衫男子都肤色白得有些过分。
他还想着观察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双眼却不自觉地重起来,意识也开始快速地模糊起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虚幻了。
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阿即才明白过来,自己虽然保留着意识,但却已经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了。
至少身体上是。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抱着自己的男子担任着照顾自己的责任,但除了他却没有任何人出现过。那名白衫男子和青袍人除了那天出现过后而消失不见。
现在的日子和以前相比简直天渊之别。每天一早,男子背着身躯娇小的阿即,在方圆几里的深山里挖各种各样的植物。尽管不认得,但看起来都是可以吃的。
等植物挖满两筐,男子就背着他、再挑上那两筐的植物下山,走上半天的路程到一个村庄。而每次他都在一户大宅前等上半天,直到里面出来一个穿着体面、留着两撇胡须的男人。这个男人每次都端出不可一世的样子来,然后把筐里的东西胡乱挑拣了一番、最后把不要的扔到路上,再扔下一把黑色的小木棒,才把剩下要的连筐提走。
男子基本都默不作声,在一旁静静等着,等那两撇须走了关上门,才把地上的植物重新装好、再把那些木棒收到衣袖里,这才赶回山上。往往回到那小屋都是星辰满天了。
日复一日,尽管日子清贫,阿即身体却长得很快也很结实。渐渐、他发现自己可以爬了、可以慢慢站起来了。
但这却没能让他内心有半点喜悦。
那次见到白衫男子和青袍男后、阿即醒来就马上尝试运转自己内力。但经脉停滞、内息微弱,根本没有半点内力可提。
在前世,阿即已步入中年,是武林世家公孙家的直系弟子,由于从小刻苦,又得到身为当家的舅公指导,一直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其修为已经上乘,内力隐隐已经进入大家行列。如果距离在一米内,要像上次白衫男子那样御空送物也不是不行。
想不到换了副身躯,自己几十年辛辛苦苦修炼的内力都没了。
可是,为啥自己的记忆和思维都保留了下来呢?这让阿即十分不解。
不过,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好运了。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了。男子是个亲切的人,时不时也会对着长着婴儿身躯的阿即咿咿呀呀地说些话、像是在逗他玩。但阿即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不过胜在日子有功。日复一日,阿即开始有意识地学习这门外语。最开始,他会故意指着自己吃的东西,啊啊地叫着,男子听到后就会指着食物发出另外的声音来。渐渐,他已经会通过手势暗示男子说出一句话,然后他跟着念,反复几次下来,居然也记下了大部分。
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叫阿即。
听见男子给自己起这个名的时候,阿即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转了世、名字居然还一模一样。
这天,男子背着阿即又挑着那些吃的植物去到山下的村落大宅门前。这次没等多久,门就打开了,但从里面出来的却不止那两撇须,还有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女。那少女穿着粉红色的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两条大辫子放在胸前,上面还精致地别了两朵红花;再看那脸,五官端正,一双凤眼水灵水灵的,小嘴唇红彤彤,居然很是俏丽。
“这人是谁,怎么挡在我家门口?”女孩见到男子开口问到。
“小姐,这是给您送山菇山菌的农夫。”两撇须连忙弯腰笑着说到。
这时的阿即、已经能听懂大部分的话了。
那女孩撇撇嘴,突然见到男子背上的阿即,好像见了什么新鲜事物地大叫起来:“哎呀,为啥还有个小孩?胖嘟嘟的真可爱!”说着她就走到男子旁边,居然伸手想去扯阿即。
男子连忙往后退了退,护着背上的阿即。
女孩生气了,”你干嘛?我想看看小孩!”
“阿郎,你好大胆子!小姐要看看那小娃,那是你的福气!还不赶快蹲下来给小姐看看!”两撇须厉声喝到。
男子犹豫了一下,满满蹲了下来,对女孩说到:”小姐,他还小……”不等他说完,女孩猛地伸手抓住阿即一只胳膊、硬生生把他往地上一拖——男子没料到女孩如此粗暴、一不留神、阿即已经被拽倒在地。
阿即觉得手一麻、脑袋一阵晕眩,耳边却传来那女孩咯咯地清脆笑声。
“好玩好玩,这娃比我家的木偶可柔软多了!”
男子脸色铁青、手有些颤抖地去扶阿即。阿即勉强站直了身体,女孩突然又伸手去拉——但男子眼疾手快、连忙把阿即拉回自己身边。
女孩却不乐意了,”干嘛?我还想再玩玩他呢!”
男子有些生气,但却不敢发作,低头不说话。
两撇须笑呵呵地对女孩说到:”小姐要不把他买下,这样就可以天天陪您玩了。”
“呀,好主意!”女孩笑眯眯地看着脸上已经被摔出几道血痕地阿即:”他卖多少钱?”
男子身体震了震、冷冷地说:”他不是东西,不卖。”
女孩又撇了撇嘴,转头去看两撇须。两撇须马上喝到:”你敢不卖,那以后就不用来这杏村卖菌菇了!”
男子没说话,把阿即背上、挑上筐就要走。女孩突然冷哼了一声,右手往头发上那朵红花取下、一挥——那朵红花的茎突然长出、盘旋着向男子脖子上缠去。
男子吃了一惊、连忙侧身想避开;不料女孩手腕一转、那花茎在空中转了个弯、已经绕上了男子背上的阿即地脑袋。
“你干什么!”男子大叫一声,听起来不像是质问而是愤怒。他没细想,伸手抓住那花茎就扯断。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大抵是看惯了青袍人召唤地木属技法,阿即和男子都想不到这茎如此脆弱;而女孩和两撇须想不到男子居然敢下手。
女孩气得直跺脚、大嚷道:”你竟然敢扯我的花!”不等说完、身子突然一跃、已经冲到男子和阿即面前,随即双手往男子腹部拍去。
男子反应不及、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终于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背上的阿即不过婴儿的身体素质、哪里经得这么一推?他咕噜一下从男子背上滚下、掉在地上。
女孩见自己一招得手,嘻嘻哈哈地拍手说到:”哈哈,真有趣真有趣!”
男子顾不得自己肚子一阵酸疼,转身抱起了阿即,见他脸上都是灰,还有几道血痕,心里气得不行;但他终究没说什么,抱起阿即就跑。
女孩想不到男子二话不说就跑了,连忙叫起来:”别跑别跑!我还没玩够呢……”
两撇须也没想到男子连自己辛辛苦苦摘来的菌菇都不要了,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对女孩说:”小姐别急,我马上喊人出来追。”
男子抱着阿即一路跑,出了村就钻进了森林中。
回到小木屋里,男子累得瘫坐在地上。过了半响才把阿即放到他自己睡的那个小床上。
低头看,见小孩一脸安静,想到这一路要不是他不哭不闹,可能早被人发现追上了,心里又酸又心疼。
“疼吗?”男子轻轻摸着阿即的小胖脸,轻轻地问。
阿即看见男子双眼里有些晶莹的东西在跳动着。
那之后,男子再没带阿即出门。他好像也不再去摘菌菇了,但依旧早出晚归。每次他出门,都要搬出一块大石头顶着门、再从窗台爬出;等晚上回来,他再从窗台爬进来。
阿即明白,男子这是怕自己一个人在家遇到陌生人或野兽。
阿即也大概知道,这名男子应该就是自己所呆的这个身体的父亲吧。
不过,最重要的人物——母亲为何一直不见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阿即不知时日;他也终于能走会跑了,但除此之外一切如旧。他已经是个小孩的模样和体力,连个碗都拿不稳。这让阿即很是纳闷。
要是他的内力和武功还在,那次那个野蛮的女孩又怎能这样轻易地欺负自己和男子呢?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日升月降,季节更迭,并无二样。
这天下午,夕阳已经挂上天空。那名青袍人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大哥,你来了!”男子见到青袍人,又惊又喜。
“我从城里回来,顺道绕过来你这边看看。也想着会不会再遇到水之界……”
“我倒是巴不得他们来。”男子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说:“放心吧,他们不会再来了。”
青袍人像是故意要转移话题,看了看阿即说:”小孩看起来长得很结实啊,几岁了?”
“三岁多了。”
青袍人笑了起来,“那顶好。一般都是三岁就测的属性。我今天刚好带了灵叶来。”
男子听了愣了愣,看着阿即,随即点了点头。
阿即不明所以,睁着一双大大的圆眼睛看看男子,又看看青袍人。
青袍人走进阿即,从腰上的一个布袋子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了一片红色的叶子来。那叶子像极了一个心形,只在叶尖又长出一条细长的叶须来,样子颇为可爱。
他把叶子递到了阿即面前,”小娃儿……”他顿了顿,问男子,”娃儿起名了没?”
“你忘了?当时三弟不是说了叫阿即嘛。”男子有点无语,白了青袍人一眼回答到。
青袍人哈哈干笑两声,“阿即,来,摸摸这片叶子。”他将叶子递得更近,向阿即说到。
阿即伸出右手食指摸上叶子,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叶片上传了上来——马上,那股清凉好像活了一样,迅速钻入了阿即的手掌、突然——仿佛体内的什么被那股清凉刺激到,一股热流从腹部丹田喷涌而出——不等阿即反应、那股清凉好像受到惊吓、马上又从手掌里逃脱一样地往外钻出。
阿即心一惊、正想要撤手,只见那片红色的叶子突然冒出湿气、马上几颗圆润的水珠从叶片上冒出,顺着中间的叶脉汇集、往着叶子边那一条长长的末端流下。
男子一愣,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青袍人点了点头,轻轻将阿即的手从叶子上移开——那红色的叶子瞬间就像失去了生命一样皱了起来,叶片上的红色也变成了暗红色,仿佛枯萎了一样。
“果然是水属啊。”青袍人说到,定眼看着阿即,“看着样子也像水之界那些人的模样。”
阿即隐隐觉得自己得到了某些以前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青袍人顿了顿,哈哈笑起来,“好事啊。虽然不是我们青木界的本属,但将来也是有机会出人头地的。”
属性?
阿即虽然不太懂属性指什么,但大概猜出几分。他心里明白,眼前这名青袍人肯定也是有属性的。单看那次的出手,如果当时对手换成自己,恐怕不能逃出那三条奇异的藤树枝。那三根树枝把左右和上三个方位都锁定,要逃只有往后跃。但当时的藤树枝生长的趋势明显是后卷、往后跳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体送到那三根树枝上,情况更不妙。
白衫男子举止虽然非常的简单,但却是唯一有效的破解方法。如果不是他劲力非凡,恐怕也无法挣脱。
换作阿即,他却不敢肯定自己的内力可以震开那三根如此粗大的树枝了。
自从那天测了属性,青袍人走后,日子仿佛又回到最开始的模样。
但、阿即却大大的不同了——或者说,不是不同了,而是变回去了!
他的内力恢复了!
虽然不知道因何,但阿即隐约感到和青袍人给的那片灵叶有关。那一晚,就是那片叶子上传来的清凉激发了自己一直被封印着、无法调动的内力。
但究竟恢复了多少?这不好说。
这晚、阿即趁着男子走开,想着试试自己的武功。他在屋内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门旁那一颗大石。那正是男子每次出门都顶着木门的石头。
阿即看了看那个石头,举起手、猛地劈下——只听得一声轰响,那块看起来得有百来斤的石头从中裂开来。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原来那个男子刚好回家。
男子看到阿即站在地上,先是一愣,然后就看到了裂开的石块。他啊的一声,随即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把阿即抱了起来,这才认真地看了看石头。
他左看右看,想了很久,还是一脸的疑惑。很明显,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块石头无端端地会突然裂开。
阿即看到男子满脸涨红地从外面拖着一块差不多大小的新石头进门的时候,内心忍不住有点愧疚。早知道他就出去拍那些大树,这样也不至于要这位好心肠的男子辛辛苦苦地搬石头了。
不过,如果他真的跑去外面拍树,那按照当时的时机,一定会给这位男子看到。估计到时候,他是有理也说不清,只会被当做怪物吧?
但阿即此刻的心情,更多是兴奋!他的功力全部回来了!任他前世有‘冷面血手’这个外号,这功力的恢复也让得他喜上眉梢。
这天开始,阿即大多时候像个布偶一样端坐在那个属于自己的小床上,往往一动不动;那其实是他在内收心神、修炼自己的内力。等到男子出门了,再偷偷从窗户跃出、到外面练习自己的身法和掌法。
刚开始,男子害怕阿即不舒服,怎么经常一坐就是半天、还一动不动?渐渐,他也就见惯不怪了。他料想是因为附近没有同龄人,阿即一个人无聊到发呆吧。
公孙家擅长掌法和飞针。作为武林一大世家,他们的飞针更是独步天下的,而阿即更是把这门技艺练得得心应手,连舅公——公孙家的当家也称赞过,说他若再练个十载,恐怕就算顶级高手也难以躲避。
来到这世界恢复功力后,阿即隐约觉得自己的进步更快、对自家那暗器手法八手隐针已经开始得心应手。
可惜,未来得及练成绝世高手,家族就遭到了围攻。
当然,阿即心里也明白,这场灭门的围攻,其实更像是复仇。有名是有名,公孙家却是臭名昭著;仗着祖先传下的武功,公孙家一直很是飞扬跋扈,不将其他门派放在眼里。加上当家绝世的武功,公孙家的人更把自己当做武林盟主一般、对其他门派指指点点。
当时他跌落悬崖,公孙家也只剩他和另外数名同辈子弟了;公孙当家在外,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不过,这都与现在的他无关了。
他已经在这副身躯里呆了好几年,内心已经明白:自己现在所在的世界,绝不是原本的那个世界了。
只是不知遇到了什么,他居然只是身死,而灵魂却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尽管如此,他的修为却神奇的保留了下来,心智也停留在前世的成人水平。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世界用的是另外一门语言,不仅说起来和自己本来的江南话完全不同,连文字也截然不同。
那次测试,青袍人临走时留下了一本书,说等阿即再大点就可以尝试跟书里教的、自己去开始修炼。这几个月来,阿即也不知道偷偷翻过多少回,可是他一看到上面那些奇怪的符号就莫名头疼。
他不是也没想过让男子教自己识字,但转头一想,等他学会字,恐怕都是两三年后的事。
要不要让他读给自己听呢?
这天夜里,阿即故意从小床爬下来,装作慢吞吞地走到了桌子旁的小柜前面。其实他自己没发现,和真正的小孩相比,他的动作虽然也慢,却极为的协调和灵活。
幸亏男子没觉得奇怪,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阿即举起自己胖嘟嘟的小手、向柜子指着,嘴里说到:”书。”他的口吻,其实冷淡得很,跟笑孩子说话的口吻截然不同。
“阿即要看书吗?”但男子完全没察觉、笑眯眯地问到,走到柜子前打开,掏出了青袍人给的那本书。
阿即点点头。
男子绕绕头,打开了书,看了一会儿,低头看着阿即说:”要不等你再大些我们再读吧?”
难道他不识字?阿即想着,但他还是摇摇头,示意男子读。
男子叹了口气,于是清了清嗓子,读了起来:
五行之内,皆修五属;
五属之修,曰气曰度;
气之成者,御空御界;
度之成者,现形现态。
……
男子一直读下去,阿即听了,心头渐渐明朗了起来。
这本书,与其说是什么修炼的手册,倒不如说是一本说明手册。
这个世界称为五行界,是一个拥有五行属性的世界;在这个世界的人,除了普通人外,还有些人天生得到属性,能够将其修炼、成为能够控制召唤自己特定属性的修行者。
每个人得到的属性不同,但一共分为五种:水,木,火,金,土。
要完美使用这些属性,修行的人得修炼两种能力,一种称为气、一种称为度。
那要怎么修炼呢?阿即想着。可惜青袍人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去,没有机会好好地问一问。
“阿即,你听得懂吗?”男子将书读了近一半,这才突然想到听众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停下来询问到。
阿即点点头。
“阿即真聪明啊,就像三弟一样。”男子温柔地说着,伸手摸了摸阿即的额头。
三弟?阿即疑惑地看了看男子。但男子却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夜里,阿即依样画葫芦,让男子继续读那本书。
男子见他这么有兴趣,也没拒绝,一口气把剩下的都读完了;不过男子这次读得却有些慢、有时甚至会突然停下来、一脸疑惑的样子。
但阿即却是往往听了上半句就猜到了下半句;没错,这剩下的一半,是真正的修炼方法,也就是所谓的内力修炼之法。
只不过书上讲的,阿即早就熟然于心。那不过是入门的心法,早在他七八岁时候就已经练到了家。
这样说来,这个世界所用的部分修炼之法是和自己前世修炼的内力一模一样。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青袍人的身法、白衫男子的御空送物,都让阿即觉得了然于胸了。
但阿即也就有了更多的疑问。最好奇的一个疑问就是:要如何才能使用出自己的属性呢?
没有人帮忙解疑,阿即倒也不急。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极为沉得住气的。要修炼内力,心就得定。
一次,趁着男子不在,阿即偷偷跃出屋子跑到附近山坡外地丛林中,特别挑选了一棵足足有一人肩宽的大树,一掌下去。只是轻轻一声闷响,树身上出现了一个足有寸余深的掌印。唯一有点滑稽的是,那个掌印是一个小孩圆乎乎、短短的手掌和手指印。
时光飞逝,眨眼过了两年。期间青袍人来过几次,也知道了男子有给阿即读过那本书;他也自己给阿即讲解了一番,不过因为里面记载的其实主要以内功心法为主,阿即早了然于心,所以帮助并不大。
这日,男子正准本出门,阿即突然听到五里内有脚步声传来。他仔细听来,那人脚步细碎,虽然身子轻盈,但却没提气收力的意识,仿佛是刚练习内力的青年才有的走法。
男子自然没有察觉,收拾一番、向阿即挥挥手就出了门。
阿即在家又等了好一会,才听到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走到门前,重重地敲了敲门。
“有人吗?”外面传来一把稚嫩的童声。
阿即想了想,跃到窗台朝门口看了过去: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绿色布衣的小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一脸的稚气,五官还算端正。
“找谁?”阿即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孩子有在修炼内力,但水平只算刚入门。心里没什么顾虑,便开口问。但他习惯了沉默寡言,说话又短,听起来不是很友善。
男孩愣了一下,转头看见了阿即。
“你、你是阿即?”
“找他何事?”
见他一脸冷漠,男孩有点胆怯了;想了想问:”郎叔在吗?”说完怕阿即不懂,又补充:”就是这屋里的大人。他在吗?”
“不在。”阿即回答。
男孩很为难地抓了抓头,”这可麻烦了……我可不想再跑十里路啊。”
“何事?”
男孩听到阿即问,盯着他看,”我要给东西给阿即;或者给郎叔。”
“何物?”阿即反问。
男孩想了想,估计是在衡量要不要说;但孩子终究藏不住话,开口说:”是村塾的门令。”
“门令?”
“不知道了吧?”男孩见阿即疑惑地表情,马上得意起来、朝他翻了个白眼,有点没好气地回答。”别问了,你快叫阿即或郎叔出来。”
问了一遭,阿即料想这男孩没有恶意,也不再捉弄他了。他对男孩说:”我便是阿即。”
“那你干嘛不早点承认啊!开门吧!”男孩见他没反应,又催促道:”快点开门让我进去。”
阿即想了想,他现在的身形,就是伸手也够不到门把。当然,他只要用点武功,这根本不是问题。不过等男子回来,又得怎么解释呢?
“你怎么还不开门?我又不是坏人。”男孩有些不满了。
“够不着。”
男孩愣了一下、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台下面,抬头看着阿即。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木牌来递过头顶,”呐,拿着。”
阿即默默叹了口气,自己这小短手哪里够得着?这孩子真是不够机灵。
“抛上来。”他说。
男孩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手一扬把木牌扔了上来。阿即手虽然小却很灵活,向外一探、那牌子已经在自己手上。
男孩显然被他灵活的身手吓到,愣了愣,伸了伸舌头。
阿即看着手里这块古朴的木牌问到。木牌通身漆黑,上面有两圈花纹,围出一大一小两个圆环,中间是一个大大三角星符号。虽然看得出是木制,但重量却比木的要重许多。
突然,阿即眉头皱了皱。他定神听了听,默不作声。
男孩见他没反应,说到:“这是村塾的门令,你去那里修炼就得用这个才能去。”
村塾?
“村塾你都不知道吗?就是村里的学校呀,只有像我们这种获得属性的人才能去读哦。对了,那个村可是名村,是大部落名木族隔壁的一个村哦,说不定还能遇到名木族里的弟子呢。”男孩好像是聊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叽叽呱呱说得停不下来。
“名木族?”
“是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天哪,你连名木族都不知道!那可是我们青木界的两个大部落之一,族长可是大大大人物,可厉害了,非常的厉害,就是厉害得不得了,你知道吗?”男孩为了强调,只能翻来覆去用大和厉害说多几次。
“是啊,这么厉害的地方,可不适合你们小不点儿去。”突然,一把陌生的声音响起。
男孩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身后有三个正在狞笑的陌生男子凑了上来,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们是谁啊?”他壮了壮胆问到。
阿即听他这么一问,心中大概明了几分。他刚才接住门令的瞬间就听到了三个人的呼吸,想着是不是男孩的伙伴或家属,现在听到他问这个问题,又看见那三个人的神态,料想不是什么好人。
“小朋友,我们是怕你一个人出事,专门一直护着你来到这里的。”刚才出声的男子继续说到,他脸瘦瘦长长,一道刀疤从右嘴角一直向脖子方向长出,足足有好几寸,一看就像是坏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跟着?”男孩一愣说到。
阿即撇了男孩一眼:毕竟是小孩,没有经验。这话就是向对方坦白自己粗心大意和修为粗浅,根本没听出周围的声响。
果然,那个刀疤男听见了哈哈哈大笑起来,随即盯着阿即手上的那块漆黑的门令说到:”你们乖乖地把那门令给我,我就不杀你们。”
男孩听到吓得身体一颤。
“为何?”阿即很平静地问。
“嘿嘿,小孩就别管这么多。拿来!”说到最后那句,男子已经走到了窗台边直接身手去夺了。
阿即也不慌,等那人的手要到了,手向上一扬、木牌向上跳了起来。
男子一愣,慌把手往上举起要去接。就趁这个机会,男子中门打开、胸口毫无防备地展现在了阿即的面前。
阿即小手径直往前一推、手掌已经按到了男子胸口。嘭地一声闷响、男子还没接住空中的木牌、身子猛地向后跌出了两三米,掉到另外两个同伙的脚边。
那两个同伙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醒觉过来弯腰去扶他。
“你、你……”刀疤男说了两个字,口中一热、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两个同伙想把他扶起来,却发现刀疤男全身发软、好像骨架突然之间消失了一般。
刀疤男哪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公孙家独门掌法。阿即为人冷面冷心,出手可不留情。他本身又没真的修炼过,受了这掌,过一个时辰后必死无疑。
阿即接回空中掉落的门令,从窗台一跃跳到了还在发愣的男孩前面,好像没事发生一样地看着那三人。
“这小子已经有修为了?”刀疤男左手边的男子问旁边身形比较胖的那人。
胖子不知所以地摇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即。
“怎、怎么可能。明明那个比较大的都还什么都不会,这个小不点儿怎么可能会……”刀疤男支支吾吾地说,一边喘着大气。
“老三,你再去试试他!”左手边的男子冲胖子喊到。
阿即看了他一眼,见他五官普通,身形普通,除了四肢比较粗壮,整个人都很普通,属于那种往人群一站就认不出的类型。
那胖子也听话,径直冲着他跑了过来。因为那身形,他跑到时候居然还带起了些尘土、看来他是动了真力气。
但阿即怎么会怕。他就等胖子跑到跟前、伸出那两只大粗手的瞬间、身体突然跃起、右脚同时往上一个飞踢、正中胖子那胖乎乎的脸上。
但就在同时、呼地一声劲风从身旁传出、接着那个男孩的惊叫声响了起来。
阿即眼角余光一扫,一根麻绳已经捆着那男孩的身体、把他往对面拉了过去。
嘭地一声巨响、胖子被他踢的往后仰整个人摔倒在地。但男孩已经被第三个男子用绳索绑了过去。
男子也不说什么、哼哼一笑、抱着男孩转身就奔向那密密麻麻地森林中。
他飞奔起来速度居然挺快,眨眼就消失在森林的树木丛中。
但阿即并不慌,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胖子和不远处那个想站却一直站不起来的刀疤男,这才一个身法朝林里追了去。
凭借自己的听力,阿即很快就辨别了方位,几个起落就已经到了男子身后。尽管这具身躯不过五岁孩童,但多年修为积累下来的轻工,又岂是这个男子能比的?
眼看阿即就要追上,男子突然回身手一扬——瞬间一片灰白从手中飞扬而出、朝他全身包围而去。
阿即想不到这普普通通的一个强盗,居然还有毒药在身,身子在半空又难以借力、连忙双手一推、一股劲风把那些药粉推散,但因为靠得太近、还是有一点粉末吸入。
马上,阿即觉得有点晕眩,身子落回地面,连忙用手撑住地面。
男子这时停下来,看见他这样,嘿嘿地奸笑了两声,说到:”小不点儿,看不出啊,你这身手简直比得上灵者了、不,恐怕都赶得上灵士了。”他说到最后,忍不住吐了口凉气,心想:这娃儿看起来不过几岁,居然已经有这样的修为,今天不杀了他的话,自己肯定是活不久的。
这男子名叫阿近,本也是青木界内的本地居民,但他却不是名木族的人,而是瞳木族的子弟,虽然没有属性,但凭借瞳木族擅长的炼药之术,平日里也并不太怕事。
他原是无意撞见了这男孩,看见他手上的门令才起了歹念。他自己不是属性者,没有任何属性,自然也无法进入村塾;即使进入了也没用。但他却知道,这门令颇为特别,一般人拿不到——只要拿去地下市场,就有人出高价买。
他原本是偷偷跟着,怕男孩所去之地有高手,得伺机而动才有机会。料不到出现的却是另外一个更小的孩子,于是便一点提防也没有,让刀疤男去抢。但事实却让他始料不及——看起来连才刚学会跑到小孩居然拥有非凡的身手,这才逼得他用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这药粉其实也不是什么高级货,不过是麻痹一类的药物提炼而成,但比起普通的药粉末,这药粉却更轻更细,因此传播起来更快。
果不其然,阿即中招了。
此时,阿即半蹲在地上,提气内运,试了试自己的脉络发现并没有任何阻碍;料想这不过是一些有让身体酥麻的药,没什么毒性,急忙运气将自己体内的药慢慢逼出。
但阿近可没有想要给他运气的时间,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举起来就往地上的阿即插下去!
被他夹着的男孩大惊地叫了一声!
突然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从树上狠狠地砸下、不偏不倚地砸到阿近的脑袋——咚地一声闷响,阿进来不及叫、双眼一翻就倒在地上,手上的刀无力地掉落在旁边。
被他抱着的男孩跟着摔了下去,哎呦哎呦地大叫着。
阿即愣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一根藤蔓垂了下来,尽头居然是被一个小娃儿抓着。此时他正在半空悠悠荡荡地晃着,一脸得意洋洋。
只见这个男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一头淡灰色的头发梳成了两个球被扎在两边,就像年画里的娃娃一般。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双圆乎乎、闪着丝丝紫光的紫色眼珠子,透着淘气的机灵劲,让阿即心头咯噔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眸子的人。
在这个世界,他见过的人很少,但所有人都是黑棕色的眼珠,和以前世界的人并无二样。唯一可能不同的是那位白衫男子,阿即记得他的眼眸是淡淡的灰色。
他从没想过,人的眼珠居然可以这样如同水晶一般通透、绚丽的。
“你们两个没事吧?”那个挂在藤上的男孩转了转那双紫色眼珠,笑嘻嘻地问到。他一笑,马上露出了两颗虎牙,更显得可爱。
就这会功夫,阿即已经排出了一些毒,人可以站起来了。
紫眸男孩跳到地面,看到被绑的男孩摔得头青鼻肿的、一脸想哭不敢哭的样子,哈哈地大笑起来,完全没有要扶他起来的意思。
阿即想尽快排毒,也没急着去给男孩松绑、扶他起来。
男孩见两个比自己小的小家伙,一个一言不发站着,一个对着自己嘻嘻哈哈,根本没打算给自己解围,心里觉得委屈、想哭又觉得被两个比自己小的娃儿看到了怪不好意思的,只能强忍着眼泪在眼眶打转。
终于,阿即吐了口气、排毒完成。他这才走到男孩旁边。这时阿近也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正要抬头起身;阿即一脚踢在他腰间的穴位、让他动弹不得,便不再管他了,把男孩扶了起来给他松绑。
紫眸男孩一直看着,见两个孩子都没事了,突然伸出手来道:“来,谢礼。”
阿即定眼看着他,并不说话。
一旁的男孩惊讶地大叫:“你、你还要谢礼?”
“对啊,要不是我,你们两个都得给这个坏蛋揍成猪头了,难道不要向我表达谢意吗?”紫眸男孩一脸笑嘻嘻地说到。
“我、我们不是跟你说谢谢就可以了吗?”男孩有点委屈地说。
紫眸男孩摇摇头,“就这样说句谢谢就想打发你们的救命恩人,这可不行!”
男孩很是为难地看看阿即,又看看紫眸男孩,说到:”那你想怎样嘛?”
紫眸男孩的眼珠转了转,嘻嘻地笑说:”没有谢礼,那你们两个以后就当我手下吧。”
男孩‘啊’地大叫一声,随意疯狂地摇头表示拒绝。
“你是谁?”阿即问紫眸男孩。
“我是烈——”他正要回答,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停了、转口反问:”那你叫什么?”
阿即不做声;他不习惯对陌生人交代身份。事实上,他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全名叫什么。
一旁的男孩替阿即解围,说:”他叫阿即,我叫名阿青。”
紫眸男孩撇撇嘴,正要说什么,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叫喊声。紫眸男孩听见连忙道:”糟了,要被追上了。”他也不再理阿即和那个名阿青,撒腿就跑。
阿即看着他跑去的身影,这才注意到他头上的两个扎头的金箍和身上鲜艳的红衣裳。看那布料擦过灌木,居然也没被刮破,料想料子一定很好。
他再转头看看身旁的名阿青,他那身和自己差不多的普通青衣,早在一番折腾中弄得又皱又脏,还有了几处破洞。
这个紫眸男孩看来不是一般人,非富则贵。
名阿青见紫眸男孩跑了,才大吐一口气。他又看了看地上不会动的阿近,为难起来。
这时,一个大人的身影从另外一处的树木丛中闪了出来,看到阿即和名阿青愣了愣,又看了看周围。
阿即见来人是个身材健壮的大人,一身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双眼炯炯有神。
“小朋友,你们有见到一位穿着红衣服的、跟这位差不多高度小孩吗?”男子指着阿即问到。马上他看到了地上的阿近,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但什么也没说。
名阿青眼神有点闪烁,他不确定该不该说出真相。
阿即随即指向了一个方向。但那却不是紫眸男孩跑开的方向。
大人点点头,撒开腿跑了。
阿即看着那大人的身形,知道对方也是有些修为的人。虽然不算上乘,但要对付紫眸男孩那样的小孩还是卓卓有余。
阿即不好判断两人的关系、看在紫眸男孩也算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就撒了个谎。
等大人跑远了,阿即对名阿青说,”你走吧。”
“啊?……哦。”名阿青愣了愣,随即答应了。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地上的阿近,这才缓缓地走开了。
走得差不多了,他回过头又说:”你记得那块门令,不可以丢了的。”
阿即没理会,等名阿青走得看不见了,又听了听四周,这才看了看阿近,问到:”你要门令何用?”
阿近想动但动不了,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努力装出大人模样恐吓道:”它可是值钱货,你不给我迟早也会给别人抢了。”
“所以是为了钱吗?”
阿近想了想说,”小朋友,趁你爸妈还没被我同伙抓起来之前,你赶紧放了我。那门令虽然值钱,不过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他话还没说完,阿即的小脚在他身上点了两下、瞬间,全身莫名地麻痒起来、异常难受。
阿即什么也没说,静静等着。在前世,公孙家有的是对于俘虏的方法。
“我、我说我说……你快停快停……”
阿即依旧无动于衷。
“这、这门令只有名村的村塾才有,它、它由世子府直接管辖,所以很值、值钱,地下市场肯出、肯出大价钱!”阿近的声音已经沙哑、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尽管麻痒地难受,身体却动弹不得,那种滋味比用刀割还难受几分。
他一说完,阿即抬起脚在他头顶百会穴踢了一下——他便断了气。
他死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几岁的小孩居然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任何预兆就下了杀手。
了解了为首的,阿即看了看天色,想着男子也差不多快回了,连忙提气施展轻工、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前。那刀疤男和胖子都受了伤动不得,阿即毫不费力就杀掉。
比较麻烦地就是处理尸体了。他费了好些时间才把两人的尸体挪到森林中,等第二天男子再出门时候再去埋掉。
自从得到那门令,一切都如旧;连阿即都一度以为青袍人会很快出现,解释这门令的事情;不料时间飞逝,转眼又过了大半年,青袍人还没出现。
不过,阿即也并不特别着急。他继续修炼自己公孙家独有的心法。尽管现在他进步缓慢,但他前世几十年的修为经验告诉他,这正是内功进入高阶时候的现象。越到高深的境界,进步越是缓慢,也越得沉得住气。
尽管如此,凭借这两年多的修炼,阿即已经可以做到武林中传说的‘三花聚顶’,身体已经可以凝聚出白气。这时他一掌拍去,数百斤的巨石也会龟裂。
又过了好些日子。这天男子刚做了饭,屋前传来了脚步声——正是那青袍人。
男子连忙招呼一起吃饭。青袍人也不客气,边吃边盯着旁边坐在板凳上,脸刚到桌面的阿即。
“我那学生给你的门令你有收好吗?”
阿即点点头。
“那都快两年前的事了。”男子有点埋怨地说道。
青袍人哈哈笑了两声,叹了口气说:“没办法,最近比较忙。族母和辅丞似乎越来越水火不容了,世子也不能隔岸观火,所以总让我到处打听些消息……这一忙起来,就把小娃儿修炼的事给忘了。”
“大哥,你是打算让他去那里学习吗?”
“不然呢?我也想过了,虽然我忙,带不了阿……”他顿了顿、有点尴尬地问到:”你叫什么来着?”
男子听了一脸无语。“阿即!”他大吼一声,有点生气地瞪了青袍人一眼。
青袍人干笑了两声,继续说:”哎呀,我这人就老忘别人名字。哪,毕竟你没属性又教不了,总不能浪费了他啊。虽然我没办法亲自带他去村塾报名,可是你可以嘛!那是咱们老家了,你还能不知道地方吗?”
他顿了顿,又看着阿即道:”而且我听说了,那次那个小子拿门令来的时候还惹上了三个强盗,要不是阿即出手,恐怕就有些危险了。”
男子一惊,转头去看阿即。阿即没说什么,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我听阿青那蠢小子说,就猜着阿即应该自己开始修炼过些日子了。不过……”他想了想,突然问阿即:”阿即,待会给大伯露一手怎么样?”
屋前的空地上,青袍人和阿即面对面站着。
“阿即,准备好了吗?”
见阿即点头,青袍人手一扬、一根小木签从手中飞出、随即就变成了一截约有小孩大腿粗细的木棍、直往阿即面前飞去。
阿即等木棍到了面前、右手往前一推、那根木棍就往回飞回青袍男身上。
青袍人也不躲、手再一扬、又一只小木签飞出、马上变成一根更粗的木棍、和飞回的木棍一撞、两根木棍又朝阿即飞去。
阿即等原来那根飞刀跟前、用手往上一带、将木棍往上面推、木棍就改变了方向往上飞起;后面更粗大那根木棍随即又到了他跟前。他依旧挥出一掌、将木棍推了回去。
青袍人微笑着看着,正要挥手、突然看到那被推上半空的第一根木棍突然加速朝自己脸门掷来,心中一愣。他连忙改变动作、双手突然一分、一股劲气牵引着两根木棍;那木棍居然在牵引力下嗖地一下又变长了一倍、在空中一个转弯、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推了一把、居然又往阿即飞了过去。
阿即沉着冷静,等两根木桩飞到自己面前、突然跃起、脚先后在两根木桩上一点、避开了。
青袍人心中惊叹不已,但他见阿即一脸冷静,忍不住想将这个小孩都潜力再试一试、突然喝了一声,双手一合、那两根木桩突然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带起了呼呼地风声、径直往阿即身上又砸去。
阿即展开身法、在地面游走、避开了好几次即将砸到达木桩;不时还伸出脚去踢木桩、试图把旋转的速度降低。
不料当他第三次去踢其中一根木桩时、那木桩却莫名变长了一分——阿即始料不及、腿被一下打中、身体停滞了一下;马上另外那根木桩像长了眼一般、突然改变了方位、硬生生从头顶往下飞下、直打他的脑袋。
阿即没有跟拥有属性的人战斗的经验、用的都是前世在武林中打斗的方式,哪会想到这木头会变化大小和长短、一个不留意就被打中了。
但他毕竟是高手,尽管变成了小孩,但内力却一点不减,紧急关头、双手往上一挥、硬是把那木桩拍飞。接着身体一弯、身形往后退出了一丈、把另外一根打算打自己另外一只腿的木桩避开。
青袍人哈哈大笑起来,双手一拍、那两个木桩像突然被抽走了灵魂、硬生生就掉落在地上,带起了一阵尘土。
旁边一直看得目瞪口呆的男子这才‘啊’地叫了一声,赶紧跑到阿即面前,很紧张地看了看他受伤的大腿。
“怎么样?打得疼吗?”男子一脸关怀地问到。
阿即一身真气运行,虽然是被打中,但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被撞得淤青了。
“这小家伙不得了啊。”青袍人吐了口气,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盯着阿即说到。
“阿即,你跟我说说,你每天都是怎么练的?”
阿即不知道怎么说,告诉他自己每天运行内力好像不太行,毕竟那是自己前世学来的方法,那本书里虽然讲了些练习的方法,却粗浅得很。
“我看他这气修炼得很不错啊。恐怕是两品的顶峰了啊。”青袍男像是对男子说,又像是对阿即说,叹了口气。
“大哥,你、你开玩笑吧。他才六岁而已。”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刚才看他出手,没有一定的气修是不可能做到的。如果他再修炼度、召唤出属性来,恐怕灵士都不一定能打败这小不点。不得了啊,你这家伙去到了村塾,肯定是要招人恨啊。”
青袍人哪里知道,阿即不过用了五成左右的功力;要不是那最后突然变化的木桩,他可能连五成都不一定会用出。
“何为二品顶峰?”阿即问到。
“他为啥会招人恨?”一旁的男子可不管什么几品,他只担心阿即的安危。
青袍人白了他一眼说到:”你知道多少人到毕业了都才三品的修为?来,我们进屋去,我好好解释。”
原来,在这个五星界,并非所有人都有属性;大概每一百人才有一人是属性者;而属性一共有五种,和五行对应。
要修炼属性,就得修气和修度。唯有掌握了气度二法,才能真正运用属性的能力。如果只有气,那就只有劲道,却无法操控属性;如果只有度,那只能操控一些同属性的物质,却无法真正地进行攻击或防守。
气是能共将属性运用成攻击或防御作用的基础。原理和阿即原本的世界修炼内力是一样的,气越强,所施展的威力就越大。就好比同样是一掌,没有内力的人拍纸片都不能将其震碎,而内力强大者就可以隔空拍出凌厉的劈空掌、将附近的东西拍碎。
气按照高低分为九品。一般来说,属性者从五岁开始修行,三年左右可修成第一品;达到第一品后,再修炼三至五年可以达到第二品;同样地,再修炼五年可以达到第三品。
但从第三品开始,就是因人而异了。一些人修炼五年依旧可以上升一品,有些需要十年,更有人花上十几年才能跃上第四品。
达到第五品的人,已经不多。人生不过数十载,一般有一定天赋的人才能在气修上修炼到五品或更高。能够突破到六品的,一般都需要奇遇:要么有名师指点、气法指引,要么吃下天材地宝,冲破气脉阻隔;能够一路修炼到第七第八品的,更是少之又少,都是五星界的拔尖的人物了。
除了修炼气,属性者还得修炼度。
“拥有了属性,如果不修炼度,那就等于有菜却没有碗碟装。”青袍男说到。
“好比我刚才将小木签变成木棍、又变成木桩,这就是因为我运用了度法中的「量度」。正是有了度,我才可以通过控制度中的量来控制木属性中的量,让小木签变成又大又粗的木桩。
度分三大级九小等,最高的是一级,最低自然就是三级了;修炼得当,配合气的使用就能产生巨大的能量。”
“哪三大级?”阿即认真地听完,忍不住问到。
“主要看属性者能够如何灵活应用了。一般来说,最基本都就是能够让同属性之物根据意念变化,这称为唤醒;接着就是结合气的运用来操纵。这是三级的判断标准。
达到二级就可以虚空召唤了,称为共鸣。不需要真正地拥有同属性之物,只凭借意念就可以召唤出自己属性的物质。不过,度修到了二级的同时、气修还必须在三品以上,这才有可能虚空召唤。
达到二品甲等的属性者,就可以在大范围内召唤出自己属性的物质、并能同时做不同的控制。配合足够强大的气,能够产生非常可怕的破坏力,毁灭城镇都不过须臾之间。
如果到了一品,也就是神来——那就可以在操控范围内召唤出同属性的物质、实施天降。到了这种境界,如果气修能达到九品以上——那基本就是无敌了。
当然,这只是单纯从气度的修为去判断。实际的修炼中,每个属性都有些区别,并不能单单从品位去判断强弱。
譬如,三品的木属性者如果遇到同为三品的火属性者,就基本打不了。五行相克的原理是属性间强弱判断的基础。当然,如果两者在气修上差距超过一级,那就另当别论。”
“量度又是什么?”
“就是实际不同属性在修炼中所侧重的度法。度法共有四种:形度、量度、硬度和温度。像木属性一般都修炼量度和形度。”
阿即想了想,问到:“气九品度三级与气一品度一级,孰强孰弱?”
青袍人愣了愣,思考着说:“这种极端的情况就要看属性了。还是那句话,五行相克是属性者之间胜负的基础。不过,我从没听过有人气到了九品、而度修却是只有三品的。只能说这个人气修的天赋高得惊人、偏偏度修又垃圾得不行。
根据气度修炼的程度,我们会划分出不同的境界——修炼越高,境界自然就越高。不过啊,虽然每个修炼者都以最高峰为目标,但一般过了经过十来年的修炼,也大概知道自己极限到哪了。毕竟,像灵帝境界的人物都是有着不一般的造化;更别提灵尊灵圣了!”
在前世,他就是公孙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好胜心强,一心追求武功的巅峰。现在听了一堆比武功更为惊世憾俗的属性修炼,好奇心更是提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灵尊灵圣?”因为这好奇心,阿即也前所未有地多话起来。
“灵圣是五行界最强者的称呼,指九品一级甲等的修炼者,据传闻,现在我们五行界最多应该不超过五名灵圣。
再下去就是灵尊了,八品一级乙等;接着就是灵帝了。这三大境界也统称为高境界。再下去就是灵宗、灵王、灵师;这三个境界称为中境界;至于再下面嘛,就是灵士、灵者,最低级就是灵修,他们就统称为低境界。
具体的等你去了村塾,会有老师和你讲解的。”
“在村塾可修到何境界?”
青袍男摸了摸脑袋说到:“我当年是灵者,后来得了些机缘进了国修府,这才提升到了灵师。
“国修府?”
“那是塾再上一级的修炼学校了。说白了就是我们名木族国家级别的学校,里面会有灵宗级别的老师教导,甚至还有度法和功法可以传授!当然……”
“度法?功法?”青袍男话还没完,阿即又追问了。
“哈哈,你这小孩果然好学!这度法就是修炼度的方法了,功法嘛就是配合气度修炼的另外一种技法吧,根据侧重点不同可以在属性修炼的基础上增强某方面。这个比较复杂,以后如果你有机会进国修府,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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