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懊悔地抱着头，温之鹊正想去安慰他，一旁的老太目光动了动，随即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怜惜地保住了他。
“盛儿不哭，娘在这里。”
温之鹊为之动容，作为母亲，她心疼女儿，自然也是心疼儿子的。
林盛说是他没有阻止官差带走林欢，温之鹊却觉得他未必没有，况且当时如果他们两个都走了，林母自然就无人照料，说不定还是林欢要求的，让他在家照顾好母亲。
毕竟林盛若是这样贪生怕死之人，母亲疯了这么久，他早就弃之不顾了。
等两人情绪稳定下来，温之鹊继续问道，“还有一事我要问你，我方才给你母亲把过脉，发现其实最初她的病情并不严重，如今到这个地步是被拖的，为何一开始不请大夫？”
若是当时就调理好，如今也不会到这个程度。
林盛红着眼摇了摇头，“就算是想看病，也得找得到大夫才行。”
温之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城里已经没有大夫了？”
“所有会医术的，全数被府衙的人抓了起来到了城外，去医治外头的疫症，唯一留下一两个，也是穆仁舟留给自己的。”
“那你们生病了岂不是没有人能医治？”
“若是些小病，大抵也能循着记忆去药馆偷偷抓药熬来喝了，若是大病，便只能听天由命。”
自那之后，城里就这样而离世之人也不在少数。
温之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久也消化不了林盛向她所说的一切，用心狠手辣来形容穆仁舟都不够。
她能想到的最大的诅咒，也就是让人下个十八层地狱。
最后林盛无比郑重地对温之鹊道，“姑娘，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你。”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温之鹊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知道了一切。
“我会一字一句不落地转述给王爷，你放心，所有的冤屈和苦楚都会有昭雪的那一天，你一定看得到。”
离开了林家，温之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外头已经是晚上，月明星稀，将路照得清楚，温之鹊走在路上却觉得浑身冰凉，刚才她所听到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同时也像是在心里燃起了一把火。
萧怀妄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双手背在身后握得死紧。
温之鹊出去了好几个时辰，从天光大亮到现在的黑夜，却仍然不见踪影。
叩门声响起，他连忙去开门，是清平。
对方朝他摇摇头，表示没有找到温之鹊，萧怀妄目光沉了沉，让他继续：“没找到就别来见我了！”
“是。”
萧怀妄来到床上看着明亮的月色心乱如麻，越来越后悔自己答应让温之鹊出去查探，萧敬一路上给他设了这么多难关，难保不会也在宁州城里也埋伏着。
正当他决定自己去找，门又被叩响。
“都说了没找到别来见我，”他转身，声音在看到温之鹊的时候戛然而止。
对方冲他笑了笑，脸上却没有什么血色，萧怀妄大步走过去将她拥进怀里，感觉双手都在颤抖。
温之鹊也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就这样抱了很久，直到萧怀妄的心渐渐平静，才放开了温之鹊。
他上下将人查看了一番，“可遇到了什么危险，有没有哪里受伤。”
温之鹊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她将门关上，拉着萧怀妄往床榻边而去，等拉着人坐下之后，她又抱住了对方的胳膊，将脑袋放在萧怀妄的肩上。
萧怀妄甚少见到温之鹊这样脆弱的时刻，任由她抱着，等着她自己开口。
“我今天知道了一件非常大的事。”
温之鹊终于说话。
“什么事让你成了这个模样，”萧怀妄凝重道，“方才进来的时候嘴唇都是白的。”
温之鹊似是吸了好大一口气，“我要说的事情，是我生平仅见，萧怀妄，”温之鹊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答应我，一定要为那些百姓们讨回公道。”
“好，我答应。”
温之鹊又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稳地将林盛所说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怀妄，看着对方的神情从震惊讶然到愤怒。
最后，他压着火气：“这个穆仁舟，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敢这么干，当真以为天高皇帝远，每人管的了他？”
下午的时候他特意又去找了他，明里暗里问了一遍关于灾情流民和疫症之事，对方推脱不了便道早就安顿好了流民，疫症虽有但也早就控制住了。
如今看来，他不过是认为萧怀妄肯定不会细究，也不会真的去宁州城外的其他地方，有恃无恐。
温之鹊点评，“做土皇帝上瘾了。”
萧怀妄愤怒完了，看着温之鹊不由得心疼道，“想必你听说这些事之后定是心绪不宁，所以回来时才是那样的神情。”
“我？”温之鹊摇头，“我倒没什么，睡一觉就好了，可那些在城外的宁州百姓，不知道多久没睡一个好觉了。”
她想到这些，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抽痛。
许久之后，萧怀妄握住温之鹊的两只手，“夫人，如此，以后就要靠你了。”
“什么靠我？”温之鹊不解。
“那些宁州城的百姓，”萧怀妄道，“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将那丧良心的穆仁舟处以王法，但城外那些染了病的百姓，可就需要你来了。”
温之鹊笑着，眼里恢复了些神采，“那当然，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在聊城的时候默了许多医术，古往今来的疫情都记在我脑子里，救人之事定难不倒我。”
她这副精神的模样让萧怀妄放心了许多，随即道，“好，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
接下来，两人商量了着要怎么处置穆仁舟这个贪官，又探讨着要怎么开城门以及之后的安顿工作。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温之鹊困倦不已，两人洗漱之后一前一后上了床，窝在萧怀妄怀里很快就没了动静。
萧怀妄知道她今天累极，珍而重之地将人好好地按在怀里，撑着身子吹熄了蜡烛，借着月色在温之鹊眉心吻了一记。
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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