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界

《影之界》

25.新仇旧恨的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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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鲜血回涌使西塞尔的嗓音有些沙哑,在刀柄的支撑下勉强站起身来,视线持平怒视向面前的男孩。奶酪神情呆滞地直视前方,脸色煞白,尽管匕首早已脱手刺入西塞尔体内,却仍僵硬地保持着双手于胸前紧握匕首的姿势。在西塞尔的呼喊下,奶酪的目光方才缓缓移回前方,只是游移不定的瞳孔并没有正确聚焦,即便晶状体中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他的大脑也没有接受自己的存在。

对奶酪的态度感到格外恼火的西塞尔正准备进一步追问时,一旁熊一般巨大的男人却猛地上前一脚将西塞尔踢翻在地。男人的动作与看似笨拙的巨躯毫不相称地敏捷,因重伤而体力不支的西塞尔自然无从规避,眼前一黑的同时后脑勺与泥地进行了又一次亲密接触。随着男人厚重的脚步声逼近,西塞尔的右臂感到一瞬间钻心剜骨的剧痛,不过短短数秒后这股阵痛便消失无踪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右臂的全部知觉。

“你叽叽喳喳聒噪个没完真的很烦人啊,小鬼。”在确认西塞尔的右臂确实被踩断后,巨汉一脚将仰面躺倒的西塞尔踢翻,从他的后背上拔出匕首,丢给一旁战战兢兢旁观局势发展的奶酪,“你们这些温室里孕育的花朵大抵如此,把自己弃之不要的小恩小惠施与他人,不顾对方是否真的需求便开始提前沾沾自喜,自以为品德高尚。直到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才开始急匆匆地搬出那一套道德准则维护自己的利益。”

“可能如此吧,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像野兽一样同类相喰,狼狈为奸的生存之道更为高尚——”西塞尔刚刚爬起,腹部便再次遭遇一击巨汉的重踢。连番折腾后,伤口撕裂渗出的鲜血在他的身下编织出一张粘稠滑腻的猩红地毯,长期相伴的镰刀也被巨汉踢向了另一侧的角落。只要再挨上几下,自己大概就会失去意识吧,西塞尔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意气用事顶撞巨汉的行为了,自己明明清楚尽量拖延时间找机会治疗伤口才是应对现状的最优解。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大脑运行缓慢,还是连番失利导致计划接连受挫而助长了自己的火气,亦或是——

“喂,小鬼,过来。”然而巨汉并没有如他所料地对无力反抗的他补上最后一击,而是转而向一旁惊魂未定的奶酪吆喝道。

“是,是的。”奶酪的声音微微发颤,却还是遵从吩咐走上前去。他的双腿不住打颤,尽管只是顺着平地前进,一路上却数次险些栽倒在地。看着他这样怯懦狼狈的模样,就连身旁的巨汉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把我给你的匕首捡起来,把这只猪崽子给宰了。”

“咦、咦?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猪崽子不杀留着喂乌鸦吗?”巨汉很是不耐烦地催促道,“别废话赶紧照做,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拖沓一船的兄弟们早就饿死了。你要是害怕就从右边动手,这家伙右手已经动不了,找准角度一刀子扎穿他的脑门就成了。”

西塞尔的背后被男人厚实的脚掌踏住,被鲜血模糊的视线勉强注视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右侧绕到他的斜后方。某种程度上,这一过程倒是挺接近杀猪的场面,自己被称作猪崽子倒也挺贴切的,西塞尔自嘲地想着。单凭重伤的自己正面战胜一群灰衣人加上这个像怪物一样的巨汉绝无可能,即便自己能说服奶酪手下留情,巨汉也无疑会代替奶酪补上最后一刀——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无疑是一局死棋。

“对、对不起,我、我不想变成布丁那样——”

“你和牲口废话什么呢,快动手!”

男孩带着哭腔的话语夹杂着男人的叫骂声流入西塞尔耳中,直至此时,西塞尔方才完全理解了奶酪的心境——理解死亡的同时,必然带来的是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引发死亡的潜在因素的抗拒,而奶酪的阅历与胆识尚不足以让他直面死亡的威胁。自己的肩头被匕首命中在自己看来短暂失利,在奶酪的认知中却无疑是不足以信任,无法保障自身安全的信号,因而在巨汉提出“投降即可保全孩童安全”时,他自然会趋同于这个占据优势,同时又可以百分百保障自身安全的完美选项。

粗重的鼻息在他的后颈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水雾,不知是否是出于愧疚,奶酪的匕首偏离了头部,径直向他的脖颈刺去。聪明反被聪明误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吧,西塞尔轻轻叹息着。肺部的换气原理是利用扩张收缩改变气压,因此气管被割裂并不会立即导致死亡,但是伤口流出的血液凝结后导致气管堵塞最终引发的窒息却是致命的。比起大脑受创瞬间失去意识,这种长期的折磨反而更令人痛苦。看来,事后有必要对奶酪进行基础的科学与医学教育。

当然,前提是自己能顺利活到那个时候。

冷峻的刀锋擦着皮肤掠过,直直地没入下颌附近的泥地——这一刀空有力量,却完全不具备准头。不过侥幸存活的西塞尔却没有因此感到丝毫庆幸,毕竟自己的人身自由依旧受到巨汉的严格控制,在自己因失血过多昏迷前奶酪至少还有近百次尝试机会来切下自己的脑袋。而巨汉显然与西塞尔抱有相同的想法,面对奶酪的失误毫无愠色,只是冷冷地继续命令道:“别犯愣,把刀拔出来,继续!”

“老大,这小子没开过猩,下手难免磨蹭。倒不如我们亲自动手杀了这猪崽,这小子带回去慢慢磨炼便是了,也好过一众弟兄在船上苦等着挨饿。”见奶酪迟迟不肯动手,一名驼背灰衣人显然有些耐不住性子,夹着尖细的嗓音向巨汉建议道。

“不可,要是这小子连宰个猪都做不好,带到船上也终究只能是个浪费粮食的累赘,倒不如直接在这杀了分做食粮。”巨汉的话语冷酷无情,感觉不到一丝虚伪或是夸大。虽然西塞尔不清楚以奶酪的知识储备量能否充分理解二人的话语,但渴望生存的压力无疑压垮了这位男童的最后一丝理性,黑珍珠般深邃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疯狂,悄然孕育着杀意的萌芽,手中尖锐的刀锋毫不犹豫地向青年的头颅刺落。

随后又一次落空。

只不过这一次的挥空并非源于男孩心存善念,而是在他挥下匕首的瞬间,一滴紫黑色的粘稠汁液如雨滴般自空中滴落,看似如墨汁般无害的液滴却在接触奶酪的小臂后产生了浓硫酸般的腐蚀效果。奶酪嚎叫着抛开匕首,条件反射地伸手想要擦去灼烧肌肤的粘液,只是巨汉的动作却更快一步,抢先一掌拍开他的手掌,随即拾起地上的匕首连皮带肉将受到腐蚀的部位一齐削落。

不知是否是失血过多产生的错觉,西塞尔隐约看见剥离的肉块在接触地面后如离水的鳝鱼般不安分地扭曲跃动。这团肉块很快便在巨汉的重踏下碾为一滩血水,但它引发的恐慌效应却实实在在地透过人群蔓延传播。原本飞扬跋扈的灰衣人们此时纷纷面露惧色,不安地相互议论着,几名较为胆小的成员甚至抛下大部队,抢先一步顺着钩锁爬到了船上。

“啧,这么快就开始下一场影雨了吗,高层的那群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巨汉甚是不悦地小声嘟囔着,随即提高嗓音向众人发号施令道,“全员听令,放弃原本计划,以返回船舱为第一优先目标行动。以资历为标准列队行动,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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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动的那几个,等回船上后我再慢慢收拾他们。”

“老、老大,那这两个小子应该怎么处置。”为首的灰衣男人嗓音发颤,看来比起滞后完成头领的职责,他更希望能早先一步回到那温暖的庇护所。

“小的我自己带上,大的那个就留在这让他自生自灭吧。我们可不能担着他被影雨污染的危险把他带到船上。”巨汉说着又对着西塞尔来上了一脚,随后头也不回地拐起奶酪,如壁虎般直接攀附着光滑的船体外壁爬回到了船上。见首领先行离开,众灰衣人自然也不愿在这是非之地多滞留哪怕一秒,纷纷争先恐后地沿着下垂的绳索一溜烟逃回了巨轮之上。

“咳咳,这群人真的太离谱了。”

轮船离去时掀起的巨浪将西塞尔整个掀起,向后腾飞数米后重重栽进垃圾堆中。西塞尔一边抱怨一边拉扯着他以丝线串联编织垃圾的巨网,如棉被般覆盖于自己身上。像这样临时制作的掩体本就不能期待能有多好的质量或是密闭性,西塞尔只得一边治愈背部的伤口一边祈祷他们口中的影雨不会是什么大规模的腐蚀性降雨。

正当西塞尔填补完背部被匕首割裂的伤口,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冒险冲刺返回木屋避难时,一滴豆大液滴在西塞尔的头顶的铝罐上奏出一枚清脆的音符。以此为信号,越来越多的雨点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演奏起一曲毫无章法的乐章。

以大规模降雨形容眼前的雨势未免有些名副其实——不过是在相反意义上的,这种规模的降水以“雨”形容过于保守了。紫黑色的粘稠雨滴如幕布般笼罩着整个区域,在大雨的遮蔽下室外能见度不足十米,低气压带来的沉闷感让西塞尔几乎喘不过气,不过此时这里却有着更加危险、足以使西塞尔忽略生理上的不适的问题存在——

被那群暴民称为影雨的雨水此刻正透过废品网的间隙,逐步向下渗透。几滴雨滴滴落于西塞尔大腿附近的麻织品上,发出有机物腐蚀碳化时特有的滋滋声。如果只是皮肤毛发被雨水侵染,西塞尔还可以效仿巨汉的行为通过自削皮肉阻止影雨对自身的感染,但以目前的雨势来看,身处低地的自己被积水淹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西塞尔试着用身边的废品填补网络间的空隙,但仓促之间想要补全这样大面积的屏障无异于天方夜谭。一昧重视效率与密度的西塞尔忘了考虑屏障的柔韧性是否足以支撑如此大量的废品填充,很快屏障的薄弱处便在雨点的抨击和积水的重力压迫下不堪重荷,四散崩裂。牛毛般的雨水从屏障的空洞处鱼贯而入,毫不留情地喷洒向西塞尔全身——

雨点哭嚎着,不甘心却又无力地在空中扭动,最终却只能在墙面上撞得粉身碎骨。紫黑色的侵染逐渐褪去,明镜般的玻璃上映照出少女苍白憔悴的脸庞。如果此时空中闪过雷电,她这幅姿态恐怕与灵异故事中的幽灵也别无二异。只是少女很清楚,影雨的形成原理并非寻常雨水那样冷暖气流交汇而形成小液滴,因此也不会形成雨云雷电那样的自然现象。不过,只是看着这淅淅沥沥的雨滴便足以使她的心情低落了。

“弗雅,都这么晚了还不睡吗,你明天不是准备进城采购物资吗?”紧闭的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突然出现在少女的身后的老人冷不丁发问道。尽管已经和老人共处了将近二十年,少女偶尔还是会因为他这样神出鬼没的行为感到毛骨悚然。

“不,我只是——在想些心事罢了——”

“是在担心你带回来的那小子吗?”

“不,学长虽然有些好奇心旺盛,但也足够聪明。既然我已经提前进行了警告,他想必也不会做出过于激进的行为。”弗雅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担心奶酪。那孩子直到门禁都没有回来,他既胆小又有些笨拙,放任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夜的话——”

“哼,又不是你赶他出去的,操这个闲心干什么。他熬不过今晚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没有在这片废土上继续生存的资格。”老人板着的面庞读不出丝毫喜怒哀乐,正如他的语调一样冷漠平静,“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仁慈到给予每个生命生存下去的机会,你能做的只有为你和你身边的人争取活下去的权力。”

“活下去的权力吗——”弗雅轻轻重复着老人的话语,“但是弱势的生命,不被一般认知接受的生命,没有被我们看到的生命们就没有生存的权力吗。他们难道不是和我们一样在呼吸,在思考吗?如果每个生命都能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我们本就可以避免这些内耗,每个人更加开心,更加富足地生活下去不是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见弗雅低头不语,老人便也不再坚持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对话,带上房门独自离开了一片昏黑的卧室,“早点休息吧,刚刚那船野人向西边去了,明天一早我开车送你去城里,回来时你自己小心点别跟那群野人撞上了。”

“是——”弗雅本想再多说些,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数分钟前尚如湍流飞瀑般的影雨此刻早已停息,唯有玻璃上残留的淡紫色痕迹还证明着刚刚降下的暴雨并非南柯一梦。

与此同时,在越过垃圾山的另一侧,一名青年喘着粗气从水坑中爬起。在抖落一身黏糊糊的水渍后,他的皮肤表层闪耀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晕,不过这并非是影雨对他腐蚀后产生的异变,而是他自己聚集废品中的金属粒子制作的一件简易防护服。在观察屏障的磨损消耗部分后,西塞尔很快便发现影雨的腐蚀性仅针对有机物生效,搭建结构强度合适的棚屋抵御影雨相当费时费力,但若只是在皮肤表面附着一层薄薄的金属膜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尽管利用金属薄膜隔断了雨水的侵蚀,但长时间浸泡在寒冷而粘稠的不明液体中还是对西塞尔的精神状态造成了相当大程度的负面影响。他尽量小心不让飞溅的液体滴落在裸露的皮肤上,缓缓褪下了包裹全身的金属服,在水坑中的短暂休憩使他恢复了少许体力,足以胜任这种程度的精细工作,不过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想要追击那货强盗还是过于勉强了,眼下还是先返回木屋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再去和弗雅该如何处理这些问题吧。

决意已定,西塞尔踉跄着走到空地的另一端,从地上捡起被巨汉踢飞的镰刀。

只是在俯下身的瞬间,他的余光瞄到一道矮小的影子自他的身后闪过,不及细想,西塞尔连忙转身迎敌。只是在他的身后,除了寒冷幽邃的黑暗,只有那死气沉沉的垃圾海洋。是自己过于疲惫而产生幻觉了吗,西塞尔捏紧拳头,随后在眼前逐一伸直手指,确认自己的感知系统是否仍在正常运作。即便这周围真的潜伏着什么活物,在经历巨轮和影雨的洗礼后,也应该早早离开避难了。

活物、活物——

西塞尔突然意识到自己推论的前提本身便是有误的,他匆忙迈动脚步意图远离眼前这是非之地,只是此时为时已晚。一只腐烂生蛆的手掌自地底窜出,死死扯住他的脚踝,尽管关节附近的皮肉完全腐烂,甚至露出了其下泛黄的骨骼,这只手掌却出奇地有力,只是短短数秒便在西塞尔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显目的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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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强盗在这附近横行已久,不可能不知道如何预防影雨的侵蚀作用。也就是说,他们所惧怕的并非是降雨本身,而是这些影雨连带产生的怪物。试图挣脱尸骨束缚的西塞尔很快便发现,以自己如今的体力试图与这些天生怪力的怪物角力无异于以卵击石,猛烈的挣扎反而使他自己失去了平衡,仰面摔倒在地。

以此同时,一股刺痛沿着肘部神经直钻脊髓,不过这并非是腕骨为抵消摔落带来的冲力而产生的折裂感,而是皮肉被穿刺割裂带来的剧痛。一只明显是人类脊椎的尖骨如铁锥般贯穿了他的右掌,受创的右掌虽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鲜血迸溅,却也留下了一块明显的空洞,对于这样的景象西塞尔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了。

“这群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西塞尔甚至懒得尝试以构成术恢复伤势,这熟悉的触感无疑与弗兰肯造成的不可修复的损伤相同。现在摆在西塞尔面前的分别有一则好消息与一则坏消息——好消息是他右手处的伤口并算不上深,即便不加以处理也不会对日常生活产生任何影响;坏消息则是不知是毒液或是病毒一类的物质影响,在手臂被尖骨刺中后西塞尔的整只右臂很快便彻底失去了知觉,即便处于全盛状态,西塞尔也没有自信可以独自解决一只弗兰肯,更别说是体力几近耗尽,又失去了右臂控制权的现在了。

正当西塞尔苦思退敌之策时,紧握他脚踝的手掌忽地上升,将他头下脚上地举至半空,也是直至此时,西塞尔才看清了限制自己自由的怪物的身影。那是一只身高近三米的巨型尸人,左手紧紧攥住西塞尔的脚踝,右手则横握着一柄由人类脊椎打磨而成的利剑,散发着恶臭的脓液从腐烂溃脓的肌肉处不断滴落,枯白的头发与卡在眼眶中不自然旋转的眼球唐突拼接在皮开肉绽的脸庞上,透过满是蛀蚀的牙齿,西塞尔甚至可以观测到在他口中蠕动的蛆虫。

与他一起复生的还有数具身材较小的成人尸体与一只刚刚死亡不久、身体尚未开始腐烂的小型犬,不久前自西塞尔身后闪过的矮小身影恐怕便是这只小家伙的杰作了。在衡量敌我战力后,西塞尔迅速否决了自己有侥幸获胜或是逃脱的机会,不过正因为放弃了对于生存的执念,西塞尔的观察力与头脑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他留意到那只抓住自己脚踝的巨人左臂肘关节的部位肌肉连同神经完全缺失了,从生物角度考虑,不以电信号刺激小臂神经,这只巨人完全无法指挥右手做出任何精细动作。即便是怪物,只要他尚且存在于这个世上,行动便需遵循这世界制定的种种规则,不过“令已死之物”这一行为本身便是不在规则要求之内的——

在仔细凝视巨人肘部许久后,西塞尔猛然醒悟,利用巨人紧握脚踝的左手作为支点,西塞尔像荡秋千般将自己的上半身向巨人身边荡去,企图借机发动攻击。只是巨人的握力出奇的大,一番挣扎之后除了自己的脚踝被捏得生疼外,西塞尔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正当他深吸一口气准备重新尝试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暴雷般的大喝。

“就那样不要动!”

自信而有活力的大嗓门潜移默化地为身陷绝境的西塞尔带来了信息,他放弃了徒劳的思考,保持身体自然下垂。下一秒,一阵劲风拂过他的后颈,随后一柄巨剑擦着他的头皮横扫而过,虽然剑刃锋利异常闪着寒光,剑主的使剑方式却更像是在单凭蛮力挥舞一只狼牙棒。宽厚的刀身砍瓜切菜般轻易将数名尸人与小型犬一同一刀两断,失去支点的西塞尔在重力的牵引下笔直坠落,脑门着地与大地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没关系吧,来,我扶你起来!”

无论是那豪爽明快的大嗓门还是扶在自己肩上粗厚的大手都是如此熟悉,西塞尔甚至不需要回头便能知道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来客是谁。不过现在他并没有与友人叙旧的闲情雅致,西塞尔一边挥舞镰刀击退仅剩上半身,却依旧以双手支撑向二人猛扑而来的一只尸人,一边出言提醒道:“别大意,战斗现在还没有结束!”

“开玩笑的吧,都被拦腰截断了这群家伙还打算继续吗?”

被打飞的半截尸人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或是退缩,而是如软泥般和其他尸块一同融入巨型尸人的躯壳。成吨重的骨肉很快便重构出一副更加高大更加臃肿,只是不成章法的堆叠早已使这堆肉块不成人形,西塞尔甚至怀疑其内部的一些骨骼压根没有正确对接上。不过面对这样的异形生物,身后那名高大魁梧的青年没有感到惶恐,语调中一如往常地洋溢着热情与自信。虽然西塞尔怀疑这股过度自信究竟从何而来,不过大敌当头,战意高昂总比因为恐惧浑身发软来的要好。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把他的脑袋砍下来试试?再怎么顽强没了脑袋也活不成了吧?”

意识到对方是在向自己咨询意见,西塞尔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穆恩。这群家伙只是看上去复活了而已,但其实他们现在仍旧是毫无生命的尸体,只不过有某种东西潜伏在骨骼与肌肉组织表层,像牵线木偶那样通过拉扯关节与躯体末端来操控尸体行动。你看他脖子附近那块裸露的脊骨,仔细看的话能看到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粘膜吧。”

“唔,虽然大体上是听懂了,不过就算我瞪圆了眼睛可也没看到什么粘膜啊?”

为穆恩的观察力感到无奈的西塞尔重重叹了口气。虽然黑夜提供了天然的迷彩掩护,但他在想通对非生命体的操控关系后便相当轻易地发现了那层附着石块表面的浅灰色光泽的薄膜,他不认为以一般人的夜视力与观察力在再三提醒后依旧会察觉不到那样相当明显的存在。不过,这样倒也没什么关系——

右臂几近完全麻痹的西塞尔以微微颤抖的左手举起镰刀,看向眼前的巨兽。

虽然异常粒子的浓度相当低,这家伙本质上与弗兰肯是相同的存在,像穆恩那样用大剑切断他们的骨肉也只能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生。想要将他们尽数消灭固然困难,但既然明白了他们的运作原理,只要能切断关键的连接处——

“这里交给我。”

西塞尔的语气比往常冷淡得多,在数次恶战后,他逐渐理解并接受了,很多事旁人无法向他提供援助,已有的知识也无法向他揭示前进的道路,只能由他独自完成。没错,独自一人走下去,独自一人战斗,然后一个人取得胜利。

几缕黑气自刀刃处喷薄而出,不同于大厦中与赛博斯汀战斗时引导出的浅薄雾气,这次刀刃附近闪烁的黑光相当纯粹,相当深邃。这样的话,应该能行——

正当西塞尔准备挥动镰刀正面迎战时,一只粗壮而温暖的大手从右后方环抱住他的腰身,与他的左手一同握住了般散发着坚冰般阴寒的刀柄。与此同时,穆恩那富有活力而可靠的声音在他的后脑勺附近响起:“你来控制方向,我会配合你的动作。虽然在战术和理论上帮不上忙,但成为你的右手,帮你出出力什么的我还是做得到的。记住你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同伴在你身边呢!”

同伴吗——

虽然青年喷在后颈的湿热鼻息让他略微感到不适,但这感觉倒也不坏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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