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之中,钉进一支箭,吓得若平浑身发抖。
哆嗦着挪动身子,若平手就碰到了昏迷不醒的云可黛。
这位长公主听何知猎说李如刺正引军攻山,当下就真要下车,不过旋即被何知猎敲晕。
“若小姐,别担心,恩人不会让你伤着的”,杨望京坐在箭头旁边,笑容和煦。
若平嘴角抽搐:“临危不乱,公公倒是真有大将之姿”,说着将睡着的沙双鳞拖到车厢另一边。
杨望京苦笑,他哪里算得上临危不乱,是想死而已,只不过……
他看了看手心上的紫色印,这件事老奢还没准。
“若夫子,好好待在里面,不要乱动”
何知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若平缄默不言。
杨望京趴在昏迷的云可黛身上,用自己护住了主子。
马车顶上,何知猎迎风负手傲立。
红衣出刀,挑飞一支迎着何知猎射来的利箭。
此刻,车队已经冲出了鹿儿山通向山脚的最后一道障碍,疾驰了半刻久。
即将撞入午燕军阵。
那最后一道山门城墙上,一袭绿色襦裙的女子再次挽弓搭箭,对准那辆快速移动的马车后,果断放手。
“第三支了,天妃累否?”,何知猎大笑,红衣再出刀,这一次直接将来箭斩为两瓣。
城墙上,端木池不理会,弓弦上拈指,长弓再伸展。
三星连珠箭,端木池这回搭箭三支,呼啸着破空而来。
红衣不出手,因那三支箭钉在了车尾。
“好好好,天妃忠贞如此,本王又如何当不起这最后三箭呢?来!”,何知猎笑笑,从怀里掏出一杜鹃纹香囊,扔在当空。
又是三星连珠,一支将这香囊钉在车上,另两支分射两角,漏光了里面香料。
红衣闻见那股香味,便知道这香囊是何知猎从端木池身上摸来的。
“主子,是否需要还击?”
驾车的子甲发问。
何知猎摇头,只是可惜沾了香妃体香的香囊。
射完九箭,端木池收回长弓,跪倒在城墙上。
墙内巡逻的鹿卒抬头,看见山主夫人跪地叩头——
“奴婢端木池恭送晋阳王爷,王上久离,奴心伤悲,九分愁绪,忧比飞矢,愿为伴雀,长念戚戚。”
何知猎拔下一支箭,驾马随行的子丙了然,伸手将身后弓递出。
接过那弓,何知猎气入黄庭,转身就冲着城墙头将之射出。
“禽鸟无羁,天妃不若作回女人”,何知猎笑着说道,扔回那弓。
端木池抬头,那随意一箭却是钉住了自己左手小臂上一角绿袖。
左手腕上,端木池原本就是系着那件杜鹃纹香囊。
马车旁。
丙女骑在马上抱住弓,听到一声狼嚎自后方追来。
“主子,请回到车厢内坐好”,子甲手握缰绳,拉车亮马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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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更快。
雪字营直直与午燕军相碰,马车前几十匹白马撞飞前卒,似一把尖刀插进队伍。
午燕军士们纷纷散开,为这一辆马车腾出一条路,仅做些象征性的抵抗。
眼睁睁地瞧着这白马骑兵护送着马车,深入军腹。
子甲坐在车前抬冷冷起头,旁边肥猫以爪洗脸。
下山的路被李如刺堵住了。
雪字营突进三里远,子乙才发现这情况,同一时刻立在大石上的李如刺显然也发现了她们。
“甲部丙部已部丁部聚前!乙部居左,戊部护右!”
子乙喝令,两百名雪骑前方开路,打算硬闯。
何知猎早已钻回车厢,红衣则骑上了一匹没了主人的白马,护卫右侧。
“主子,若雪字营此次助您脱险,可否告诉我们陆少爷现今何处?”
子甲幽幽说,耳旁姐妹们的惨叫声连成一片,仿佛地狱招魂。
这一路上隐着不出手的老兵听闻这马车事关自身利害,本来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转变。
没有丝毫回应,何知猎掀开车帘,嗅着贴鼻血腥味,见到三柄长矛戳中一位左卫腹部,那乙部女子拔剑砍下一人头颅后吐着黑血被拽下白马,午燕士兵合围举矛,极为熟练地将她扎成刺猬。
趟过三万步卒,雪字营减员已接近一半。
“驾!不许停!”
子甲攥紧了缰绳,手都渗出血来。
此刻车队已经接近队尾,午燕步卒未料到这些女骑刚猛如此,仓促集合起来的六百人墙被雪字营前卫踏碎冲破。
下山之路,只此一条,且就在眼前。
只需再过李如刺而已。
子甲心中一喜,就见天上箭如雨下。
被人拽进车内,子甲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便抽刀砍断了马靳。
牵车的马疯奔狂窜,不过十几步便倒在地上,身上插满箭支,只露着尾羽。
红衣下马,流箭居然不落己身。
马车没了牵引,前倾顿搡撞断车辕后,又连带着车轴一同震裂碎落,两只车轮跟着脱离车体,这舆便像滑车一般在地上搓行了两尺。
马车内若平只觉一顿后跌落在地,向前滑行了几步。
她抬头,便看见何知猎紧紧抱着子甲……
眸子一暗,但下一刻就掩饰下来,车厢里杨望京护住了悠悠醒转过来的云可黛,只是可怜那笨花贼,没人看着,整个人都撞到了车厢壁上,昏得更踏实了。
子甲愣愣,红着脸不言。
“子甲,你问你那少爷现今何处是不是?”,何知猎放手,站起身走出去。
没等女孩回答,就继续说:“其实我骗了丙女,姓陆的没机会再组建死士营了,自然也不会抱着下一个子丙”,子甲杏眼盯着何知猎的背影,听他继续说:“傻妮子,好好等着吧,你家少爷是个怎样的人,你这天天跟他睡在一起的人还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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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甲如浑浑噩噩突然醒悟,随即泪如雨下:“主子勿怒,妾不忠非姐妹之过,一人之过抵不过雪字营整整三百条性命啊!主子罚奴婢便好,饶过剩下的姐妹吧!”
“怎抵不过?那家伙若是知你如此简单便换了心,会甘心被雷劈死吗?”,何知猎恶狠狠地转头,“多巧啊,子甲,偏偏叫我碰上了你,本公子告诉你,你还不能死,因为老陆为你承劫而死,而我不会让他白死的。至于鹿儿山上那个小白脸,我劝你早忘了。”
子甲面如死灰,“奴婢真是妖孽?”
“我倒真希望你是”,丢下这么一句话,何知猎放下身后帘子,接过何糕递过的白巾,拔下戳进大腿的断箭后,绑住伤口。
他转身,瞧见后面远处的午燕步卒渐渐走近,转过头,只几十位雪骑负伤累累挡在身前。
“老陆别嫌我败了你的家当,你那亲老婆可活得好好地呢”,音调高昂,何知猎自言自语,提刀向前走去,雪骑分开让出,何知猎便走了过去——
“也别嫌我杀的人少,我可不是什么大恶人,你原还说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今天被个便宜侄子也如此教训了,看我今天剩这么多美人,是不是长见识了,公子我还是不算太木头是不是!”
子乙听主子如此自语,饶是性子温婉如水,今朝也怒了,下马,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何知猎脸上。
“你混蛋!”子乙泪眼婆娑,“你和那姓陆的一样,都不拿人当人看,你们眼里是不是只有那个子甲算作人?”
何知猎被打,反而笑道:“没错,雪字营只有那女算作人,你还真说对了,至于你们,死了也无所谓。”
丙女倒下马,跪在地上捂住肚子,吐血,指缝间露出一截木杆。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拦腰抱起奄奄一息子丙,何知猎向前走去。
子乙呆呆地望着何知猎,身为死士,她第一次生出弃主而逃的念头。
仅剩的三十七雪骑,也面面相觑。
“你……放我…下…下来”,丙女捏着何知猎衣襟,血涌出口。
“这就是血口喷人?”
抬抬眉毛,何知猎惊奇这丫头还能说话,于是转头说道:“还不给公子我冲!追兵就要来了”
子丁含怒上马,“子乙,我要带姐妹们伺机各自突围,你怎么样?”
“那小丙怎么办?”,子乙踌躇。
子丁等人不再理会子乙,策马分散,只顾前奔,眨眼间便绕过何知猎,分流数十,前逃而去。
杨望京背着又睡着的云可黛与若平和子甲一起跟在何知猎身后,何糕将昏迷的沙双鳞驮在自己马上,也跟上去,一行人开始步行。
犹豫片刻,子乙还是选择骑马跟着何知猎,是为了护卫子丙。
“没了他们这些累赘,我们应该能逃走吧”,何知猎横抱着丙女,顾笑子乙。
马上,子乙如遭雷击。
原来如此……这家伙不说反话能死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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