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
我叫了泰山一声,泰山从远处跑回来,跟着我一起往下走。
现在我要去找肉!
刚才在竹林砍竹子的时候,我发现竹林中的小溪两侧有很多拇指大小的洞。
根据小时候的经验,我可以断定,那些密密麻麻无规则排列的泥洞中,一定有好东西。
到了竹林后,我先用砍柴刀砍了一根檵木棍子,将棍子一头削尖如箭头,一头剃去疙瘩以平整表面。
泰山天性爱玩,见我在林中小溪停下脚步后,就自行跑远了。
我无奈的张望一番四周,不见它踪影后,心中略有担忧。
主要是担忧自己掏泥洞时,万一掏到了蛇洞,而泰山又不在的话,我心里实在没底气。
是的,我感觉,我能只身来到山里,一部分的勇气来源于泰山。
我叫了它几声,没有回应了,只好撇去一切忧思,开始我的寻肉计划。
小溪从上往下缓缓流淌。可能是因为水量不大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山地不算陡峭的原因,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看到水的动态。
只有在高低落差处,才会发现这些看似静止在溪道中的水,其实一直在往前流淌。
而在这些流淌着的水的两侧,则是裸露黄泥的水岸。
水岸高于小溪,与水面的落差参差不齐,有高于水面半米的,也有高于水面一米多的。
还有一段溪流的左侧完全是山墙。山墙垂直溪流九十度,十分陡峭。
溪流其实就是两座山的分界线,只不过这些土山的形态温柔、线条柔和,所以当人站在这里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这是两座山的交界处。
也只有从远处看来,看到内凹的山坳,看到山坳两边耸起的山峰,才会意识到,这山虽然是连体婴,但却各有各的归属。
溪流或山谷或山坳,就是它们的分界线。
在这条狭长的分界线中,肉眼可见许多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黄泥洞犹如一只只骨碌碌的眼睛,于这静谧的竹林中散发着勾人的眼神。
我脱掉脚上的军绿色解放鞋,脱掉袜子,光着脚丫踩入溪流中。
溪水温柔的跃过我的脚掌,将它的清凉毫无保留的浸润在我的肌肤上。
我感觉,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眼神也明亮了不少似的。
接着,我便开始利用手中的檵木一点一点刨开岸边的黄泥,将一个约莫有我脚拇指大小的泥洞扒开。
没拔两下,就看到一直多足怪兽,畏畏缩缩的躲在泥洞里。
我一惊一喜,忍不住咧嘴一笑,将手抓上去——一只一元硬币大小的山蟹!
山蟹在我们这边是一种很常见的东西,只是个头不大,最大的约莫也就只有核桃大小。
小时候,我经常跟着堂哥他们一起在老房子附近的小溪周围掏山蟹。
掏了一小碗之后,就带回家里去用油炸熟,吃起来咯嘣脆。
不过,这儿的山蟹显然要比村子附近的山蟹大一些,现在我随机逮住的这一只,就有一元钱硬币大小,这在很大程度上鼓舞了我的士气。
我一鼓作气,撸起袖子,更加卖力的掏泥洞。
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就掏了有史以来最多的山蟹。
它们个头最大的当真有核桃大小,最小的,也有一元硬币那么大。
一些个头极小,只有花生米大小的山蟹,我选择无视,因此收集在不锈钢盆子里的这些山蟹,都是个头极大的。
看着密密麻麻二三十只山蟹,我吞了吞口水,对着竹林深处又吼了一声:“泰山。”
泰山泰山泰山
声音飘渺的回荡着,泰山嘴里叼着个什么东西,兴冲冲的从远处跑来。
近前一看,我又是一喜。
泰山口中竟然叼着一只老鼠。
不,确切的说,是一只野鼠。
山里的野生老鼠很多,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竹鼠。
但因为我对老鼠有阴影,所以我从来不去研究老鼠的外形以及味道。
幼时,我被老鼠咬过,所以我害怕老鼠,也不吃老鼠,包括竹鼠。
不过,我不吃,泰山可以吃。
我见它叼着的野鼠已经没了生命特征,就用棍子吓唬泰山,迫使它松开嘴巴,将老鼠放在地上。
泰山就是这么个德行,你要是温柔的去抓它口中的猎物,它会跟你掰扯,跟你拔河,怎么也不肯轻易松口让你拿走它的猎物。
但是,你要是佯装生气,佯装要揍它,它就会乖乖吐出到嘴的猎物。
其实,泰山是不吃生老鼠的。
在家的时候,二楼存放水稻的房间经常有老鼠出没,每次我关门抓鼠的时候,泰山都是主力,能在老鼠冒头时,一把扑过去,将老鼠咬住,然后疯狂甩头,直至将老鼠甩晕咬死。
但是,它却不吃,而是叼着老鼠,从楼上晃荡到楼下,又从楼下院子晃荡到外面,然后在房子周围的地带走了一圈后,又把已经死翘翘软绵绵的老鼠叼回来。
等它终于玩腻了那只死老鼠,等它终于觉得所有人都已经知晓它的战绩后,它便对老鼠失去了兴趣,随地一扔,又抓虫子去了。
虽然知道泰山不吃生老鼠,但为了节约时间,我还是扬起棍子威胁它把野鼠放下。
它看着我狰狞的表情,望着我高高扬起的棍子,只能委屈的放下野鼠。
可当我将棍子一把插入地上的野鼠腹中时,它又心有不甘的扑过来,准备夺回它的战利品。
只是我眼疾手快,没等它碰到野鼠,我就又已经高高举起棍子,像举着旗帜一样,将老鼠举到了空中。
泰山见状,后腿猛地用力跳跃而起,可奈何它个头太小,跳得再高,也丝毫触碰不到空中的老鼠。
而且,它还一个重心不稳,噗通摔在地上。
我不厚道的笑了几声,抱着不锈钢盆子,举着野鼠,不顾后面不停跳跃的泰山,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回到根据地后,立马生火做饭。
在烹煮米饭的同时,顺便把已经完全死翘翘的野鼠开膛破腹,将它里面的内脏掏出,然后在小溪里清洗干净后,就整只穿在一根檵木叉子上。
趁着火光熊熊,我把没去毛的老鼠放入灶台内,一阵滋滋声响传来,只见野鼠身上的毛发没一会儿就烧了个精光。
之后,更是有肥油劈里啪啦的掉到燃烧着的柴木上,引得火苗跳跃,没一会儿,灶上的双耳铝锅就冒出了裹挟着米香味的白烟。
我掀开盖子一看,只见无数米泡滋滋从米饭中冒出来,然后又啪啪啪的破裂消失。
我一手举着野鼠,一手将先前洗净的山蟹倒入米饭中,重新盖好盖子,重新将野鼠架回火中。
等老鼠被烤得香气四溢,惹得泰山直在灶台边上打转的时候,米饭也完全煮熟了。
我把老鼠卸下,直接一整只丢给泰山。
泰山腾的跳跃起身,张嘴接住。
好帅!
帅不过三秒。
还滋滋冒油的野鼠把泰山烫得嗷嗷叫,在原地追着自己尾巴跑了几个回合后,才重新捡起地上的野鼠,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趴着,悠哉悠哉的啃咬起来。
我也端着烫手的不锈钢汤碗,坐在一根木头上,看看碗里褐红色的螃蟹,看看天边褐红色的云彩。
风掠过,我散落的长发瞬间乱了,可心情却依旧平整。
泰山吃香喷喷却黑麻麻的野鼠,我吃清甜且带着些许腥味的山蟹。
对于此刻的我们而言,这难等大雅之堂的野味,着实是人间至味,无可匹敌。
我冲狼吞虎咽的泰山会心一笑,泰山却置若罔闻。
哼,真是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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