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归没继续说,但慕思瑶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要知道,初代魔植刚出现时被视为珍宝,炼成的丹药一面世就会被各大门派、贵族哄抢一空,能吃到的人都非富即贵。这些人占据着各宗门领袖地位,却日复一日服用由魔植炼就的丹药,魔气爆发初期死了那么多人,恐怕和这群人也脱不了干系。
而始作俑者宁清离、桓致远、詹倩兮,暗害江子谕后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心魔。他们无法吃下掺着江子谕鲜血的丹药,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各仙门世家经此遭受重创,知晓江子谕真相的帮凶一个个死去,反而是他们三人活了下来。灾难牵连越广,死的人越多,他们越不敢揭开真相。最后,所有人只能咬着牙,将天罚原因从史书中抹去。
天罚,这个罚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若不是心里知道错误,谈何惩罚呢?
而且,前面那个“天”字也很有意思。江少辞道号天衍,号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他便是独占四九的“天衍”。那些人将魔气爆发命名为天罚,是不是代表他们心里也在后悔?
创造奇迹是造物主的事,他们妄图染指神的权力,终被自己的愚昧和贪婪惩罚。
牧云归想到万年前那些是是非非,心中无比唏嘘。在这方面江少辞说的没错,若有一天人类迎来灭亡,必是自食其果。
牧云归原本以为江少辞可以号令魔兽是因为他修魔,现在想来,可能恰恰把因果颠倒了。不是他修炼魔气,魔兽误以为他是同类,所以才听他的话,而是魔气本就因他而生,他的血脉在魔兽看来是不知道几百代之前的老祖宗,所以它们才无比敬畏。而且,越是强大、高阶的魔兽,越对江少辞避之不及。
慕思瑶安静想了一会,问:“照这样说,他岂不是可以指挥魔兽?毕竟,这些都算是他的……”
慕思瑶大概在思考用“后代”这个词恰不恰当,牧云归悠悠道:“你在他面前可不要这样说,他最恨别人把他和魔兽当成同类了。用他的血培育出来的怪物,关他什么事呢?把这些魔植说成霜玉堇的后代,或许还更贴切些。”
慕思瑶想想倒也是。严格意义上万年前昆仑宗折腾出来的初代魔植才是魔气源头,魔兽原本是灵兽或普通凡兽,吸入魔气后它们的血肉被吞噬,大量鸟兽死亡,活下来的才成为魔兽。魔兽撑死算初代魔植的间接产物,而江少辞和初代魔植都隔物种了,委实不能算在他头上。
他现在在魔兽眼里,大概就是一个血统奇高,但行事奇奇怪怪的活动化石了吧。至于指挥魔兽,有指挥就必须有训练,江少辞如今哪有时间培训魔兽?
牧云归和慕思瑶一边说话一边开路,终于,她们破开重重荆棘,看到了被魔植森林围在中心的霜玉堇。牧云归本以为会看到一株面目全非、妖异暗黑的魔花,但意外的是,霜玉堇依然纯白圣洁,矗立在冰湖中心,宛如神女对镜自窥,神圣不可侵犯。
牧云归环顾周围,实在没法将这副景象和危险诡异的魔气森林联系起来。牧云归说:“时间不多了,留一队人在森林入口警戒,我去摘花。”
慕思瑶点头:“好。我带人在这里护法,你放心去吧。霜玉堇是这些魔植的母体,冰湖下可能会有魔物攻击,你要小心。”
牧云归点头,侍卫分成两队,一半跟着慕思瑶,另一半保护牧云归去取花。果然,他们一踏上冰面就受到各种魔物攻击。冰湖看着宁静,其实下面已被魔植茎叶填满,稍微感受到重量就探出触手攻击,诡异极了。牧云归躲开一条藤蔓的抽打,腾空飞起,腰肢朝后弯曲,精准穿过藤蔓缝隙,轻飘飘向湖中心跃去。
起落间牧云归就和岸边人拉开距离,侍卫见牧云归独自一人飞向湖心,大惊:“帝女小心!”
慕思瑶扫过场上局势,当机立断道:“不要干扰她,往周围扩散,尽量吸走魔植的注意力,为她腾出通路。”
北境一直延续帝制,民风和传承都比其他地方落后,但好处便是民众等级感强,服从指挥。在慕思瑶的指挥下,侍卫在外侧配合,牧云归压力减轻,逐渐接近湖心霜玉堇。
牧云归落在湖心冰层上,霜玉堇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花叶边缘凝出冰刺,冰层下面密密麻麻的魔植也躁动起来。这里是最后一块落脚地,魔植若是破冰而出,牧云归只有死路一条。
牧云归慢慢靠近,指尖轻轻释放出一道北海的鸿蒙寒气。霜玉堇感觉到寒气,花叶上的刺顿住,没有再继续生长。牧云归蹲身,轻声说:“我来带你回家。”
这个湖依势而建,暗合天地阵法,湖底用上品灵石铺地基,湖水是一滴千金的灵泉水,周围还用各种名贵之物刻了一个制寒阵法。霜玉堇的栖息地被布置得尽善尽美,然而,它终究是生长于极寒之地的花,人造的温床再美好,也不是它的家。
霜玉堇不再抗拒,冰层下的魔植也安静下来。牧云归长松一口气,连忙使用法诀,小心翼翼将霜玉堇的根系挖出来。
岸边的人看到牧云归在分离霜玉堇,都紧张地屏住呼吸。这时候,森林中忽然射来一支箭,随即有声音响起:“他们在这里!”
牧云归心中一凛,詹倩兮的人追上来了。她气息依然沉稳,手里的动作却加到最快,慕思瑶看向树林后重重人影,冷着脸道:“拦住他们。”
詹倩兮带来的人都是云水阁的女弟子。大概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白月光门派,云水阁全是女弟子,各个自命不凡,偏偏北境以人均美人、高冷神秘著称,云水阁的功法注重轻巧美观,而北境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他们踏雪无痕、随风而起的身法。
云水阁一直憋着一股气,如今见了北境之人,无须招呼,战局一触即发。云水阁弟子和北境侍卫打成一片,詹倩兮站在高处观战,忽然她眼神一凝,注意到湖中心有人。
牧云归,她要拿到霜玉堇了!
詹倩兮冷笑一声,当即朝湖心掠去。不是冤家不聚头,詹倩兮早就想和牧云归“聊一聊”了。如今江少辞不在,詹倩兮倒要看看,她还能倚仗谁。
就在詹倩兮飞到湖边时,水下忽然窜出一丛怪异植物,詹倩兮被枝蔓阻挡了片刻,紧接着,她身后袭来一股灵气。詹倩兮躲开,发现偷袭她的人竟然是一个修为十分微弱的女子,之前在无极派似乎见过,好像是北境的郡主。
詹倩兮顾忌着慕策的颜面,微微带了笑,道:“原来是慕郡主。我们乃同盟,你为何偷袭我?”
慕思瑶举起法器,冷冷说道:“你们做下这等丑事,屡次欺骗北境,竟还有脸称同盟二字。”
詹倩兮听到这些话,眼神阴沉,杀意顿起:“丑事?什么丑事,我怎么听不懂慕郡主在说什么呢。”
慕思瑶冷若冰霜,毫不留情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遮掩吗?天下多少生灵因你们殒命,多少百姓因你们家破人亡,而你们,居然有脸高坐庙堂,享受功名利禄,万人敬仰。若你还有丝毫良知,就该自尽谢罪,以祈求天道原谅。”
詹倩兮听到死人时无动于衷,人总是要死的,那些人庸庸碌碌,本也做不出什么贡献,不如死了为这个世界节省资源。至于她坐拥功名利禄,这不是应该的吗?云水阁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她天生就拥有这些。
唯独听到“天道”时,詹倩兮心虚了。她不怕死人索命,不怕良心谴责,唯独怕天。她寿命要尽了,万一天道追究,让她再也无法进阶,那可怎么办?
这是詹倩兮的心病,她不由生出些许慌乱。不对,詹倩兮猛地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和慕思瑶废话?她原本要去抢霜玉堇的!
詹倩兮倏然回头,看到牧云归已将霜玉堇挖出来,装入玉盒中了。詹倩兮登时大怒,她怎么能想不明白,慕思瑶是故意说这些话,给牧云归拖延时间的。
慕思瑶见计划败露,再不浪费口舌,立即调动起全部力量,同时头也不回对牧云归喊道:“快走!”
牧云归站在湖心,她看着湖边和云水阁打成一片的北境侍卫,再看看独自阻拦詹倩兮的慕思瑶,眉宇间浮上犹豫:“可是,你们......”
北境的人修炼都慢热,慕策花了一千年才修炼到二星,慕思瑶虽然防护法器众多,但自身修为并没有多高。詹倩兮意识到中计,不再客气,阴沉着脸朝慕思瑶袭来。慕思瑶费力抵住这一击,身上的玉佩应声而碎。
虽然玉佩帮她当下大半攻击,但慕思瑶还是受了冲击。她唇边蜿蜒流下一丝血,慕思瑶忍住胸腔里的痛意,高声道:“带着霜玉堇走,把花拿给江仙尊。他只相信你,北境乃至天下苍生的未来,就掌握在你手里。”
话音未落,詹倩兮的攻击再一次落下。詹倩兮看她们竟敢如此轻视她,心中恶念横生,根本不顾会不会得罪北境了,只想立刻将这些知情人毙于掌下。
慕思瑶身上的防护法器接连碎裂,但她依然站在岸边,一步未退。慕思瑶唇边染血,仪容已不复曾经优雅,连声音都发了哑:“快走!”
牧云归最后看了她们一眼,转身,将紫微混元功施展到极致,越过湖泊,飞快遁入山林。詹倩兮看到牧云归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气急败坏,大吼道:“追,快给我追!不惜一切代价,活捉牧云归!”
第134章血祭你要带着我那一半寿命,好好活着……
昆仑宗上空的阴云三日未散,天空压得极低,即便是白天都阴沉沉的,根本分不出上午还是下午。森林中生了雾,像一层白翳,树木绿得发黑,四周却垂着各色鲜艳藤蔓,甚至连土地看起来都像吃人的沼泽,埋在苔藓下,一张一合呼吸着。
原本魔兽被昆仑宗护山界碑威慑,不敢靠近,如今,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昆仑宗内魔气变化,越来越多魔兽越过界碑,进入昆仑地界。詹倩兮站在被清理出的空地中,沉着脸听弟子们禀报。
“阁主,我们已在山脚布下天罗地网,牧云归绝对逃不出去。此刻,她必然就在这座山内。”
詹倩兮冷笑一声,道:“两天前你们也这样说,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找到。三天了,竟然连一个二星弟子都找不出来,你们还有何颜面拿云水阁的供奉?”
弟子被詹倩兮说得垂下头,大气不敢出。三天前,她们去禁地找神花,却被北境那些人捷足先登。一个女子带着花跑了,阁主忙着追神花,北境侍卫们合力,护送着慕思瑶逃了出去。当时詹倩兮以为很快就能抓住牧云归,没把慕思瑶当回事,结果牧云归就像未卜先知一样,每次都能在她们合围之前转移,詹倩兮意识到不对,想去抓慕思瑶当人质时,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詹倩兮为此发了两天的火,眼看如今都是第三天了,逃跑的女子还是没抓到,詹倩兮气得见人就骂。不过,双拳到底难敌四手,这两天云水阁弟子也不是没有收获,她们逐渐摸清那个女子的底细,知道她有隐身法器、能杀人于无形的透明细丝、修为似乎不俗的剑灵,在一步步紧逼下,她终于被她们围住,困在面前这座大山里。
云水阁弟子叹气,这个女子的手段实在层出不穷,每一项情报都是用云水阁弟子的命换来的,要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女子仅是二星修为。
如今合围已完成,就算是耗也能将她耗出来。但詹倩兮显然对这个进度不满意,她骂完弟子,尤不解气。
江子谕被桓致远拖住,无暇顾及地面,这本是她绝佳的机会,结果却被漫长无用的搜索耽误了。江子谕和桓致远的战场早已转移,没人知道他们打到哪一步了,也就是说,江子谕随时可能回来。
这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比直接给詹倩兮一刀还要恐怖。詹倩兮深吸一口气,忍着怒道:“你们就只会用死功夫吗,有没有试过其他办法?比如装作北境人引她出来?”
“早就试了,没有用,她行事十分谨慎,从不恋战。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用最笨的法子,一点点缩小包围圈。”
其实最笨的办法才是最稳妥的,没有花样,才不会有破绽,唯一的缺点就是耗时长。然而詹倩兮最缺的就是时间,昆仑宗内的魔兽越来越多,很多修士也注意到山里的动静,抛下战场,往昆仑宗赶来。
别人不知道,詹倩兮却是清楚的,魔兽之所以产生神志是因为食用了魔植,越古老、越接近初代魔植的植物服用后效果越好,这也是这次兽潮产生的原因。要是等大家进入昆仑宗,慢慢注意到这个现象后,那他们万年前所做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别说身败名裂,恐怕天下人生吃了他们的心都有。詹倩兮心急如焚,却又舍不下脸去找宁清离求助。
詹倩兮身为一个活了万年、叱咤一方的门派之主,竟然让一个二星弟子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说出去她颜面何存?尤其这个女子身份还很微妙,若是普通人,詹倩兮丢脸也就丢脸了,反正她在宁清离面前低头惯了,不差这一回。但这个女子是牧云归,是江子谕宁愿得罪所有人都要退婚另娶的“新欢”,詹倩兮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天际忽然传来轰隆一阵闷响,云层中电光闪烁,仿佛打雷了。弟子皱眉,问:“要下雨了吗?”
詹倩兮远远看着天边,猛地脸色大变:“不好。你们继续封山,不要让她跑出来,我去去就回。”
詹倩兮知道,刚才那一阵并不是打雷,而是剑气和域碰撞。江子谕满打满算才二十五岁,竟已发展出域了吗?
詹倩兮简直不寒而栗。江子谕都动用了域,想来战斗已到尾声,詹倩兮没时间矫情了,她必须赶快解决牧云归。就算抢不到霜玉堇,好歹也要抓住牧云归做人质。
詹倩兮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青云峰,如今青云峰已是一片废墟,废墟之上,却站着一位宽袍广袖、衣带当风的俊美男子。他仰首看着天边,似感慨似欣慰地说道:“他竟无师自通学会了域。不算中间那一万年,他清醒的时间,也不过二十五年吧。”
詹倩兮没心情搭话,和宁清离、江子谕、桓致远这些人站在一起,她时常觉得力不从心。她自视甚高,张扬跋扈,可面对这几人时,她却一点都狂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她的资质根本够不上这些人。桓致远抛开不论,另两人无论江子谕还是宁清离,哪一个不是甩开她十条街?也唯有此时,詹倩兮才会意识到,她确实只是修仙界的二流人物,她能走到今天,并不是自身有多聪明、资质有多灵秀,而是她运气好,投了个好胎。
以及,父亲给她定了一个好未婚夫——现在已经是前未婚夫了。没有江子谕,宁清离根本不屑于认识她,更别说带着她参与万年前的偷天换日。没有宁清离提携,詹倩兮恐怕在天罚爆发初期就会和其他小门派一样覆灭,哪还有后面作福作威的事?
詹倩兮不想听天才惜天才,她甚至连域是什么都没概念。詹倩兮打断宁清离的感慨,说:“江子谕可能要获胜了。”
“这是显然。”宁清离收回视线,随意拂了下衣袖,轻描淡写说,“准备吧,大概半个时辰后,他就回来了。”
詹倩兮扫过宁清离,忽然问:“太虚仙尊,你的伤养好了?”
宁清离扫过詹倩兮,目光似微笑似了然,说:“聊胜于无吧。霜玉堇拿到了?”
詹倩兮沉默,宁清离叹了声,慨然道:“三天,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子都搞不定,还真是……”
詹倩兮一听这话就炸了,她霍然抬头,声音都不知不觉变尖:“那是因为江子谕给她留了许多护身法宝。若不是那些法宝……”
“若没有那些法宝,你待如何呢?”宁清离淡淡截住詹倩兮的话,他看似温柔浅笑的目光投向詹倩兮,詹倩兮像被什么东西掌掴一般,垂下眼睛,根本抬不起头来。宁清离扫了她一眼,有些厌烦地收回视线。
詹倩兮和别人张狂就算了,在他面前也敢大呼小叫?宁清离不由想起另一个女子,相比之下,那个少女就讨人喜欢多了。
宁清离不紧不慢开口,即便这种时候,他的语速依然是慢悠悠的:“她是北境皇帝的女儿,江子谕的心上人,你在最开始遇到她时就该做好准备。她的实力不仅是自身修为,还包括她的父亲、家族、夫婿。你父亲如何为你铺路,你最清楚不过,她的背景比你只强不弱,你竟然会低估她,实在令我费解。”
詹倩兮下巴紧紧绷着,表情不忿,还带着些许难堪。詹倩兮知道宁清离可不会惯她的小脾气,便忍住性子,问:“那现在要如何?”
“还能如何,听天由命吧。”宁清离指尖取出一件法器,轻飘飘送向詹倩兮,说,“这件法器可以辨认气息,你拿着它,尽快找出牧云归。注意不要攻击她,在三生镜中江子谕用了一个法印,可以阻挡开阳境的攻击,他在我身边时从未用过类似阵法,想来是他苏醒后自己琢磨的。那个禁制连开阳修士都奈何不了,你若是贸然攻击,多半会被反噬。不要想着杀了她,把她抓起来就好。活着的她,可比一具尸体有价值多了。”
詹倩兮看到法器大喜,她连忙接住,仔细观察。这件法器呈司南模样,勺柄可以自由转动,此刻正指着一个方向。詹倩兮问:“法器已经启动了吗?”
“嗯。”宁清离淡淡应了声,“那天虽然没抓到她,但取到她的信物并不难。法器里有她的头发,会自动追踪她的气息,这回,你总不至于还找不到人吧?”
这要是还抓不到,詹倩兮自己都没脸见人了。她对宁清离草草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
宁清离摇头,轻声叹息:“詹倩兮果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不光自己毫无进步,连礼仪都荒废了。瞧瞧这些作态,成什么样子?不过无妨,她以后也用不到了。“
红翘从剑中化身,跟在宁清离身后,问:“主人,霜玉堇没取到,现在恐怕来不及炼化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棋子不争气,还能怎么办。”宁清离振袖,白色衣袂随风飘展,如同仙人羽化。他毫不在意,道:“幸好我原本也没指望她,另有备用计划。”
“主人……”
“传讯出去,让他们准备行动吧。”
红翘拱手,恭恭敬敬道:“是。”
涿山之西。
言语冰坐在镜前,她静静看着镜面中的美人,云鬓凤钗,螓首蛾眉,精致,冰冷,美丽,却不真实。仿佛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这副模样。
忽然帘子一动,一个侍女出现在后面。她正是跟随言语冰从流沙城到战场的侍女,但此刻,她脸色铁青,即便嘴角极力掩饰,还是能看出她的愤懑鄙薄。侍女面无表情,硬邦邦道:“言姑娘,打扮好了吗?纪崤真君在等你。”
言语冰放下手中的梳子,缓慢起身,流光一样的裙摆从凳子上滑落。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裙,配色看似简单,但每一层明亮深浅都不同,搭配十分讲究,堆叠在一起庄重又华美。她衣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最外层布料由鲛丝织成,每个角度都能看出不同的颜色,行动时流光溢彩,宛如星河坠落在裙间,美不胜收。
言语冰性子喜静,仪态极好,仅是起身这一个动作就让人移不开视线。侍女看着都忍不住发呆,紧接着她想起这段时间的事情,心中顿时冷嗤。
城主府那些姐妹说得对,夫人……呸,什么夫人,言语冰就是一个没有心的冰雕,无论放在哪里,她都是这样。石头捂久了还会变热呢,可是言语冰呢,三爷对她那么好,然而三爷一出事,她便另择高枝了。
想到这里,侍女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三爷骤然病逝,四爷夺权,言语冰作为三爷最宠爱的女人,当初还是从四爷手里截下来的,自然讨不了好。那时候侍女还很同情言语冰,帮助她逃跑,结果言语冰没跑几步就撞上了归元宗纪崤真君,然后,便一点挣扎都没有,跟着纪崤真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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