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是被闯门而入的声音惊醒的,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还在乔鲁诺怀里,他似乎也是被声音刚刚吵醒,拥抱下意识地紧了一下,但马上就清醒松了松力度。
我从他肩膀上方探了探脑袋,发现一个表情凶恶的迪亚波罗,也许是因为我在的缘故,乔鲁诺好脾气地回头问:“怎么了?”
不过迪亚波罗完全无视了金发青年,他四处扫视,最后在书桌上发现了目标。见到他拿起我的手机,我才猛然想起什么一样,原本困倦地马上就要再次闭上的眼睛瞬间清明,“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乔鲁诺被我突然的动作一惊,紧接着去捉我的手腕:“不要突然乱动,会碰到伤口。”
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但还不敢完全直视迪亚波罗。
“你这个小崽子,要不是刚才我接到了吉良的电话,我还不知道你安排的这么周全。”他的嘴角抬起一个古怪讽刺的角度,破碎的绿瞳视线冷冷地落在我身上。
见到他那么凶,我只好鸵鸟一般重新躺回去把脑袋埋在乔鲁诺胸前不动弹了,仿佛那里就是一块适合匿藏的沙地。
“你们在说什么?”乔鲁诺摸了摸我的头发,似乎对我选择主动藏在他怀里很开心,但同时又在困惑我和迪亚波罗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粉发男人把我的手机扔在乔鲁诺的身上,但被我抢走了,他笑笑、温和地说:“好,你不想我看我就不看了。”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迪亚波罗冷哼一声,又转过头对着我说,“你有本事发,现在又不想让别人看到了?”
说着他拿出来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又一次扔给乔鲁诺:“看了这个你还护着她是吗?”
原本金发青年还是好奇地接过,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头发,但渐渐的动作停下来了,我不敢抬头再去看他的表情。
“你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发生的话,最后我们所有人都会看到这条短信的吧?”乔鲁诺的声音响起,他的声线依旧温和,但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听出来其中的冷意。
如果说我自私的话,那我也承认了,我一心想要在命运到来之前死掉,已经顾不得其他人到底怎样想了。
给吉良吉影发短信的内容是叫他帮忙来收尸,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找谁,原著中他是杀人如麻的罪犯,见到这样的场景应该也不会太惊讶吧?昨天晚上迪亚波罗把我从水里捞出来之后,我完全忘记之前有设置定时短信了,后来房子里又来了那么多人,根本不记得要把短信取消。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说,大家一起解决,”乔鲁诺决心不让我再做鸵鸟,找到我的下巴让我抬头直视他,“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这样让我们难过。”
确实,如果仅仅是父母死亡的话,在他们眼里是不值得因为这件事情就死寻死路的,他们会成为我的朋友、家人。即使是现在也依然觉得只要他们可以陪伴、开导我,就能让我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他们永远不会理解我的心情——不,也许迪亚波罗是曾经历过的,但他现在还不知道我所处的困境。
即使我活下去的话,也只是为别人而活,为了不让我的朋友以及所有爱我的人伤心失望,我才必须行尸走肉一般日复一日等待判决的到来。
“乔鲁诺,现在不要说这种话。”布加拉提出现在门口,救星一般打破了屋子里的僵局,见到我透着感激的目光,黑发男人对我笑了笑,“你还要继续睡一会儿吗,还是现在就起来?”
我摇摇头表示不想再睡了,迪亚波罗又气哼哼地离开了,还撞了一下布加拉提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布加拉提并没有在意,乔鲁诺也从床上起身下去。
“好,那我就先去做早饭了,你洗漱一下。”虽然布加拉提这样说,但等我一切弄好之后走到客厅,墙上的钟表已经到了中午了。
家里太小了,之前父母在的时候还不这样觉得,但现在一下子多了三个大男人,看着都挤。父母的卧室被我封起来,没有动过的痕迹,一想到迪亚波罗和布加拉提是在外面的榻榻米上随便对付了一夜,我就感到愧疚。
原本我是不应该麻烦这么多人的,可现在又变成了他们在照顾我。
布加拉提在弄吃的,乔鲁诺给他打下手,看着像是午餐,一些意大利菜式,奶油黄油之类的材料家里都没有——昨天晚上我给自己做饭的时候特别注意过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买回来的。
“呃,我来帮你们吧。”还没等我走过去,乔鲁诺就推着我的肩膀让我转了个圈坐到小桌子附近。
“不必,偶尔也学着依靠一下我们吧,你现在不适合做这些。”说完他就回去继续对付案板上的白蘑菇,给它们去梗切片。
于是我坐在矮桌前和迪亚波罗大眼瞪小眼,他和布加拉提都不是日本人,跪坐也许还不如杀了他们,粉发男人靠在墙上一条腿曲起,他把桌面上昨天晚上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拿下去。有一盒雪茄,我不认得是什么牌子,还有一把专门用来夹断燃烧过后雪茄头的剪刀,好继续点燃新的部分,之前在荒木庄的时候我见过迪亚波罗用这种东西。昨天晚上他抽了不少,烟灰缸里都是一截一截不成样子的灰烬块。
后知后觉的,我感觉到手腕处的伤口一下下抽痛起来,抬起手臂观察时,迪亚波罗淡淡地说:“还需要更换纱布,别乱碰。”
我只好悻悻地放下。
屋子里现在的样子也许叫其他人——我是指“热情”和荒木庄的什么别的人看到,可能会惊讶地掉了下巴。可事实就是如此,乔鲁诺、布加拉提和迪亚波罗居然相安无事地和平共处了一个晚上,而且前两者还在做饭,我看摆好的空盘子,他们也带了迪亚波罗的那一份。
如果不是时候不合适我都要笑出来了,仅仅是乔鲁诺的话绝对做得出来只给我弄吃的,但现在布加拉提也在。毕竟那是迪亚波罗先发现并赶到的,乔鲁诺在葬礼上也许察觉到了什么,可他没有往其他地方多想,现在再重新思考一下,也只有迪亚波罗才会发现。
我还不知道如果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知道之后会怎样,他们送我回家,但转身离开后就发生这样的事,不知道要多自责没能发现先兆。
布加拉提还做了餐后甜点,乔鲁诺要了布丁——这件事被迪亚波罗大肆嘲讽说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还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但是等我吃烤布蕾的时候他又什么都不说了。
乔鲁诺握着叉子的手背都绷紧了,但是他不想也不能在我面前对迪亚波罗动手。
防盗门再一次被敲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被破坏的门锁又让乔鲁诺用黄金体验催生的植物暂时堵死了,他解除了能力好让被堵得死死的门缝露出来,出现在门口的居然是卡兹。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迪亚波罗在打电话的时候让卡兹去欧洲找迪亚哥,他是已经回来了吗?不愧是究极生物,能一个晚上就来回两次横跨半个地球,还一点疲惫都不显露。
不过为什么迪亚哥在欧洲?
卡兹面无表情,看了看迪亚波罗,直接无视了乔鲁诺和布加拉提:“要出去说吗?”
也许是因为做室友太久,我什么语气都没有听出来,但迪亚波罗已经变了变脸色,他并未回复,而是先看了我一眼:“你先回卧室。”
看来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的,我也不想多问——尤其是当迪亚波罗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人听见的时候,于是抱着自己的烤布蕾叼着小勺子回去了。
听声音他并没有驱赶乔鲁诺和布加拉提,这又是为什么呢?
然而隔音实在是太差了,房子又小,仅仅是隔着一道门并不足以阻挡卡兹低沉的声音。我原本坐在窗边看外面,天色很暗,快要下雨了,乌云在天空中翻滚着继续能量,偶尔一两道金色的闪电短暂地留下影子之后传来沉闷的轰鸣声。
布蕾对我来说还是有些腻了,尤其是刚刚还吃了意面和蘑菇汤,我用勺子百无聊赖地戳着甜点,一些字眼断断续续从门缝里飘过来,我歪着头认真倾听,就算是乔鲁诺也有关系,那迪亚哥又关布加拉提什么事呢?
直到“A小姐”这个字眼从不远处漏出来,我才绷直了脊背,手里小巧的勺子掉落在大理石窗台上发出“叮铃”一声。
也许是这一声太过清脆,那边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门又被踹开了——实际上我根本没有锁,乔鲁诺见我没有事情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他有些过于紧张地让我离窗口远一点。
不同的是,现在他们望着我的眼神里糅杂了悔恨、哀伤和一丝绝望,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们已经知道了。
我像是一只被刚刚滴落的松油树脂包裹的昆虫,在还没有凝结成形时奋力挣扎,若干年后石化的树脂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时,形成的琥珀里镌刻着我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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