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侯府

《安东侯府》

182.白发人送黑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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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的夜,静谧得宛若地狱,幽冷中泛着梅花的香气。

安绍卿只是坐在红梅树下,抱着心爱的女子,仰头望着满天绽放的焰火,美丽得不可一世。他好似看见她璀璨明眸,仰起头的那一刻,世间所有迷人光泽,悉数落了进去。他不会忘记那一夜的苏瑾,美得教人窒息。

他坐在那里,浅浅笑着,眸色如死灰般平静,“瑾儿你看,我陪你来看焰火。你不是说最喜欢这样的绚烂多姿吗?以后我就可以永远陪着你。”

若,你非罪女,我非安东侯,多好?

若,一切都能重新开始,多好?

若……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瑾儿,红梅开得真好,可是红梅再好,也不及你眉梢朱砂一点。

十指紧扣,这是我们的约定,在彼此的手心画个圈,下辈子,我们可以真正的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下辈子,我只认你一人,做我的妻子。

鲜血,沿着唇角一点一滴的滑落。

安绍卿笑着,惨白的面色与苏瑾如出一辙,“早在韩芷若威胁我的时候,我就藏了毒。如今,你我再也不会分开。知道吗?我早就做好了打算,若然救不了你,我们就一起走。瑾儿,黄泉路上别走得太快。你若是走得太快,我怕我,追不上你!”

“奈何桥边,别喝那碗孟婆汤,你若是忘了我,下辈子我又如何能娶你?”他笑着,眼泪顺着面颊滑落,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好轻,有着飞上云端的错觉。

“第一次见你,却是你跪在雨里。那么瘦弱,我的心微微疼了一下,原来情动始于那日。我却傻乎乎的以为,不过是怜悯。你的倔强,你的骄傲,就像一枚刺,扎在我的心口,再也无法忘却。你说我为什么要动摇你,可是你又何尝不是在动摇我?我们两个相爱相杀,彼此折磨。如今想想,多么愚不可及。”

“我以为我爱你,可以自私的占有你,自私得以为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所背负的早已胜过我百倍。”

他的血笔直从唇角溢出来,滴落在衣襟上,晕开美丽的红梅颜色,“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来生吧……来生我再还你所有亏欠。瑾儿,等我……”

漆黑的夜空,梅香四溢,焰火漫天。

璀璨的光,就像那一日的新婚繁华,就像她回眸一笑间的嫣然,尽世间所有的美好,都不及她的分毫。

薄唇抿出浅浅的笑,一如初见。

头,沉沉的垂下去。

十指紧扣,相约来世吧!

远远的,如风领着无双和苏信从回廊处走来。

苏信老泪纵横,僵在当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死!当无双哭着来大牢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他什么都没了,连最后的女儿也赔付了一生。他想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哭?是歇斯底里,还是肝肠寸断?那是他疼了一辈子的女儿,他以为死咬着秘密不松口,就算受尽酷刑都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可以留住女儿一命。

事实上,苏瑾从天池回来,他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他每天都在等,每天都在祈祷。生怕这一天的到来!

谁都无法明白一个深爱着女儿的父亲,每天数着女儿为数不多的生命日子,该有怎样的煎熬和痛不欲生。

如果可以,他愿意替苏瑾死!

瑾儿,爹可以死,爹可以替你死!爹已经老了,怎么经得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是爹的乖女儿,怎么可以让爹伤心?

蓦地,苏信扑上去,脚链虽去,但是手镣依旧在。

铁索的声音,就像地府的冥音高奏,为他的爱女,送最后一程。

安绍卿的身子砰然倒地,如风面色骤变。急忙扣住安绍卿的腕脉,愕然发觉他竟然中了毒,如今只剩最后一口气。容不得多想,如风离开盘膝在安绍卿身后,随即运功为其逼毒。

“瑾儿?瑾儿你别吓唬爹!瑾儿,我是你爹啊!我是爹啊!瑾儿你睁开眼睛看看爹,爹来了,爹来看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孝,爹还身处囹圄,你怎么能弃爹而去呢?瑾儿你是不是累了?别怕,爹抱着你!爹保护你,谁也不准陪我的宝贝女儿!爹的瑾儿是世上最好的,谁都不能碰我的女儿!”苏信就像疯了一般,抱着苏瑾,苍老的容颜绽开微弱的无措。

他可以杀人不眨眼,因为他是江洋大盗。

他也能终身不续弦,因为他怕他的女儿会被后娘欺负。小时候,每当苏瑾问:爹,为什么别人有娘,我却没有。他只能笑笑说:有爹在。而后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悄悄的哭,发誓要给自己女儿最好的父爱。

没有娘的孩子,好可怜。

所以爹给你最好的,宁可终身不再娶。

“瑾儿,爹的瑾儿……爹知道,爹什么都知道!你从天池回来,我便知道你撑不住了。我是你爹,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没有人比爹更了解你。傻丫头,爹什么都知道!你还想瞒着爹!爹每天数着你所剩不多的日子,你可知道有多疼?爹不是不想救你,爹是无能为力啊!”苏信泪如雨下,“爹真的无能为力……”

“你就跟你娘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傻,为了一个男人葬送一生!值得吗?值得吗?”苏信将自己的脸贴在苏瑾冰冷的面颊,灼热的泪不断滚落在苏瑾脸上,心痛如绞,“这就是我疼了一辈子的女儿吗?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去死?我女儿那么善良,那么漂亮,苍天无眼,若是真有报应,都报应在我身上。所有的杀孽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要惩罚就惩罚我!为什么连我的女儿都不放过?”

“我可以死,我可以被千刀万剐,我愿意五马分尸!老天爷,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放在手心疼了一辈子!老天爷,你杀了我吧!把我女儿送回来!”冰天雪地里,一个绝望的父亲,苦苦乞求着上天,能将命抵命。

世间杀戮自有数,苍天何曾饶过谁?

无双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蓦地,苏信骤然回眸,狠狠盯着正在竭尽全力为安绍卿逼毒的如风。眼底的光陡然杀气腾然,颤抖着放开怀中的女儿,苏信起身。颤颤巍巍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走过去。手中的铁索,发出清脆的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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