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武侠迷们依然不停刷新着古龙老师的投票帖。
也许彼此想看的作品不同，但他们还是持有着共同的底线——绝不能让古龙这毫无节操的家伙再鸽了！
还好，无数次刷新之后，代表着古龙不得不按时连载的A和B选项牢牢占据着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份额。
李野萌满意的躺在床上，环抱着对下期盗帅故事的种种幻想睡去了。
第二天下班，李野萌做在电脑前揉了揉眼睛。
我百分之九十五的投票数呢？！怎么一夜之间就剩下百分之五十多一点？！武侠迷们集体叛变了吗？！
顺着投票博文下的评论，李野萌去到了武林的官网，点进了一个光是看标题就让她倍觉不妙的公告。
《号召全体武侠作家及各行业从业者向古龙学习劳逸结合健康工作倡议书》
“各位武侠爱好者，创作者，各位奋斗者，拼搏者，你们好。”
“武林编辑部没有疯，古龙老师也没有疯。”
“我们非常认真地向各位发出此倡议。”
“人不是工作机器，即使是，人也不应该是。”
“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在被江湖超越之后，武林编辑部内部进行了长达数月的反思。最终我们得出结论，是我们的工作方式，不，生活方式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通宵审稿，上门催稿，拼命赶印……这些数十年前理所当然的行为，在如今，不但累垮了编辑们的身心，也拖累了武侠小说的质量和进步……放大一些说，可能就是因为我们的工作方式，才导致了武侠市场近年来的逐渐萎靡。”
“于是我们打算改变。”
“却不知从何做起。也不知如何让你们接受。”
“可金庸老师的病情让我们知道改革势在必行，不能再拖。”
“第一份名单——近二十年因为身体原因停笔的作家们。”
“第二份名单——武林编辑部因为身体原因退休的编辑们。”
“人如果没有燃烧过的岁月，人生是乏味的；但如果烧到人生尽头，那就是可悲而短暂的。”
“武侠小说界已经燃烧了太久了。如果想走得更长更稳，那就一定要更加科学健康的发展方式。”
“古龙老师的交稿/读者问答，就是我们的一次实验。”
“从下期起，武林杂志将缩减作者们的连载量，并将空余版面提供给武侠新秀作者们。”
“我们做好了承受代价的准备。”
“我们只是希望，那些对此难以接受的读者们看看自己，看看周围的行业，问一问自己。”
“我的工作，究竟是为了生活，还是已经侵占了生活？”
李野萌满腔怒气地点进来，却怀着异样的心情停在了网页末尾。
那些话术李野萌已经见过太多，但那两个名单实在太长，连鼠标滚轮都用了好久才滑完。
编辑她没印象，但好多连载都是她当年追着追着就没了下文的。
很难想象那些鼎鼎大名，赚了大钱的武侠作者会因为身体原因封笔……
写些字而已，哪来什么负担？
李野萌看到一个评论，想扯动嘴角，却只是脸上抽了抽。
是啊，当作家就是写写字，当老师就是说说话，当编辑就是催催稿，真是简单而毫无负担的工作啊。
李野萌，二十九岁大学老师，咽炎，干眼，颈椎病。
还能说什么呢？
金庸老师住院赶稿，江湖杂志却把这种事当做典型加以宣传……
更为恐怖的是，自己居然浑然不觉这种行为有何不妥，甚至还为能读到射雕暗自叫好……
李野萌切换回了投票的博客页面，撤回了原本的投票。
投票结果的改变，不过是这份倡议书最直接，最轻微的后果。
武侠作家们的病退率，在程序员们、老师眼里不足挂齿；而他们的职业病，工作时长，在全年无休、风雨无阻的土木建筑工人眼里不值一提；至于被钢筋爆头，风吹雨淋之类的小小风险，在缉毒边防眼中简直是梦中美差才会有的小代价。
打工人，苦啊。
说是工作为了生活，现实中哪能那么容易分清，哪能那么潇洒去做？
不说医生教师警察这些为了他人担起责任的职业，就是普通工作，能有几人做到按时下班，拿全额加班费？
怎么以前人人都能过的日子，发展到了今天反而成了奢望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现实的重压之下，武侠迷们想看盗帅还是想看七种武器的争论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现在摆在台面上的争论，反而是古龙和金庸两人的行为理念之争。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互联网大讨论中，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哪个人，哪篇文章，哪个网站，而是两个陌生的词汇。
躺平和内卷。
“所谓内卷，是恶性竞争的一种特定形式……”
“我们要清晰的认知到，网络舆论中的内卷和躺平，不是单纯理性的讨论，而是带有一定诉求的发声。随着博客网的用户量级不断上升，互联网这个原本无人问津之地也逐渐成为舆论场中不可忽视的一环。”
“……抛开网上的声浪不谈，金庸老师住院赶稿的行为，我个人认为是无法定性为内卷的。他的写作并没有挤占同行的空间。”
“说了金庸，那不能不说说古龙。古龙老师的读者问答固然气人，但只论连载字数和时间，也并不低于正常连载的作者，若是算上前无古人的风格，其产出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躺平。”
“一家之言，不足为凭。想必这场起源于武侠小说的大讨论，大论战绝不会止于此。至于最后会走向何方，那就是我所不能预见的了。”
“作为个人，我只对武林编辑部的编辑们满怀羡慕。”
“想必他们在改革后一定过着朝九晚五工资高的幸福生活吧。”
晚十一点，林德沃拎了张椅子做在门口的办公桌处。
“都给我加班！今天不把古龙老师的新稿子校队五十页谁都别想走！”
——
《扑街日记》
“你一点鱼都不摸也太摸鱼了吧！”
一小猫埋怨同伴不下水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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