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这个姓在安平并不多见,一听见这个姓,几乎就可以确定是外来户。
也许你已经在安平住了几十年了,但是当地人还是会习惯称之为外地人。
然而这并不是排外,只是在闲谈中给别人加一个标签而已。就好像取外号一样。
姜家据说是东北那边的,所以姜荷比安平本地的女孩子还要高一点。
姜荷的父亲是做翻新沙发的手艺人。就是那种帮别人把旧沙发蒙上一层新的皮子或者布,收一些材料费和手工费。
这种活和给别人修防水的性质差不多,基本上就是带着家各地跑。林庆认为这种类型的人,就是国版的吉普赛人。
姜大奎是在秦西省隔壁的河东省遇到了王月兰,两人算得上一见钟情。从姜大奎上门提亲,到两人回东北办喜事,也就小半年时间。
又在河东办了一次酒,王月兰就跟着姜大奎一起上路了。
两人一个负责修补骨架,一个按尺寸裁剪外皮。不管是木的还是铁的,姜大奎都能修,王月兰也是从小就会裁剪缝纫,所以小两口也算相得益彰,如鱼得水。
走到汉水市的时候,王月兰发现自己怀孕了。
汉水市对外来人口管理相对严格,孩子如果出生在汉水,上户口和上学都比较麻烦。www.jiangnanxs.com 江南文学网
一商量,两人就搬到了安平。在汉水的时候,干活来过安平。青山绿水,两夫妻都很喜欢。
拿着这些年攒下的钱,姜大奎在安平买了一套旧房子。王月兰待产,姜大奎就走街串巷找活儿。
一开始的时候,姜大奎这个手艺算是个新鲜事儿,所以他的活基本干不完。但他人有点倔,不愿意收徒弟,所以一直都是自己干。虽然慢一点,但活儿干的好,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没多久,王月兰就生了,请的接生婆,就在自己家里搞定,一天医院都没去。
姜大奎买的房子不靠近主路,要经过一片别人的地,才会到门前。那片地上方还有一个水塘,用水方便,所以主人家种了一亩多的莲藕。
王月兰生女儿的那天,满塘的荷花开的非常漂亮,姜大奎本来没多少文化,看着眼前的美丽景象,就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姜荷。
有了孩子后,姜大奎干劲更足。现在的小屋不太方便,他准备在存上几年钱,给母女俩换个大的。
在姜荷初中以前,家里都是非常幸福的。姜大奎虽然经常出去给人干活,但回家的时候总会给她带各种小吃或者玩意儿。
姜大奎不止做沙发生意,木匠活他也会。所以有时候剩下的边角料,他会给女儿做些小东西。
王月兰生完孩子,没落下什么毛病。但是要照顾孩子,所以也没出去找活干。姜大奎一般就是把东西拿回家,让王月兰改好后,他再拿回去。
这导致做工的时间增加了,以前翻新沙发基本上一天就够了,现在来来回回得隔天才行。
所以姜大奎一直想换个房子,稍微大点的,最好带个院子,他就把一些旧沙发,家具什么的堆在院子里,没事的时候翻新好,等人家需要了,可以直接以旧换新。
可以说,姜大奎头脑不差,这样干下去,他这个就是一个简陋的家具交易市场。发不了大财,生活奔小康是没问题的。
十年,姜大奎目标初步实现了。
他来到安平的第十年,也就是姜荷九岁多的时候,她们搬家了。
买的是西城区一家三层楼的底层,带一个院子。而且另外两家说是楼上,因为地势关系,其实跟姜家买的这个院子没啥关系,二楼和三楼直接在另外一条街进出。
这完全符合姜大奎的需求,甚至有些地方还超出了他的预期。
人们常说,电影源于生活,但生活往往比电影更夸张。
就像唐薇家发生的那种事一样,每个家庭都不能保证一直顺顺利利。
但是姜家的坎坷似乎都商量好了,一个接一个的来。
搬进新房的头一年,因为地势低,过年的时候别人的烟花蹦到了姜家的院子里。正在吃年夜饭的姜家三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等到王月兰去厨房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已经起火了。
干燥了一个冬天的木沙发架子,绒布等,遇到火种就像发疯了一样,挥舞着狂乱的火舌。
好在消防队在大年三十都是随时待命,救火及只烧了摆放材料的那间房。
人没事,家还在。
火灾过后没多久,姜大奎夜里下工回来的路上,自己骑车摔倒。进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在家里也躺了将近两个月。
如果说这些姜荷还不太能感受生活的残酷,那接下来的事,足以改变她的一生。
姜荷初一下学期,王月兰经常性头疼,于是到医院检查。安平县医院的医生,看着片子劝他们再去市里查查,最好去省里,县里条件不够,他也说不准。
随后去姜大奎带着王月兰了市里,又去了省里,也只是一次次更加清晰和明了的结果。
王月兰的脑部显示,里面有快鸡蛋大一个阴影。
脑瘤,晚期。
还没等到姜荷上初二,她就没有妈妈了。
王月兰的突然离去,让本来幸福的三口之家变得越来越冷清。
都说有妈才有家,现在妈没了,家也不像个家了。
但生活的残酷你想象不到,这还不是结束。
姜大奎出身东北,这么多年喝酒的习惯也没断过。那次摔跤,其实就是因为多喝了点,加上劳累,没注意路上的大坑,才摔到沟里去的。
姜荷初三的时候,姜大奎虽然还是有点抑郁寡欢,但是时间是抚平伤痛最好的药。
看着逐渐成长的女儿,姜大奎强迫自己重新站起来,他还有女儿,是他和王月兰的女儿。
一个普通的周二,姜荷像往常一张回家,准备做饭。看到爸爸没在家,估计还在外面干活。
等她吃完饭,去爸爸房间打扫的时候,才发现姜大奎倒在床边,面色黑红,几乎像个死人。
姜荷吓得只能大喊大叫,邻居闻讯赶来,摸到人还是热的,连忙拨了。
不到一小时,又紧急转院到市里。下午六点多,姜大奎就上了市中心医院的手术台。
姜大奎自己有高血压他不知道,加上常年喝酒,饮食等多方面的原因,近年来又是极度悲伤和抑郁状态,所以造成脑出血。
幸亏出血量不大,但是时间耽搁比较久,压坏了右边的运动神经。
动了大半辈子的姜大奎,偏瘫了。
手术后姜大奎恢复的挺快,医生也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再迟一会儿,估计人就没了。
但是对于刚刚岁的姜荷来说,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呢。
本来姜荷成绩不错,一度考过班里前三,年纪前二十的。虽然后来有些回落,但也都是稳定在前五十。
妈妈的事情纵然打击很大,但姜荷也慢慢调整过来了,初三考高中,实验班还是没问题。
生活就像跟你开玩笑,姜家父女俩刚准备重新迎接人生,就又是一记千斤坠,压的人喘不过气,直不起腰。
姜荷请假一个多月去照顾爸爸,一天也没有离开过医院。
因为术后姜大奎很长时间没反应,为了避免生疮,姜荷不得不用尽全力每天给姜大奎翻身擦洗。就更别说这期间姜大奎全程大小便失禁,都是她去处理,个中心酸苦楚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直到姜大奎出院后,才慢慢恢复到半边可以动。然后自己可以穿简单的衣服,上厕所,吃饭等等。恢复到这一步,也花了半年的时间。
从那时候开始,姜荷每天既要上学,又要照顾偏瘫的爸爸。县里考虑到她的情况,早已经免了学杂费,街道也时不时送一些慰问品和救济金。左邻右舍也可怜这个女孩子,时不时帮助一点,这才让姜荷支撑着一路到了高三。
姜大奎的家在东北,虽然还有人,但电话根本打不通。脑出血以后,也不止运动神经受损,姜大奎的情绪,记忆都不同程度的受到损伤。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联系上姜家人。
姜荷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去上大学。
所以高考只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似乎也没人在意她考了多少分。
毕竟你要求一个姜荷这种情况的孩子,再去考一个不错的分数,那真是太难为人了,大家都是普通人而已。
虽然不甘,但也没有办法。
高中毕业,尽快找个工作,是姜荷最现实的选择。
所以在听罗丽莎说有人准备给她开个店,并且还会交钱去学习,不过还少一个人,问她愿不愿意来的时候,姜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林庆第一次在楼梯口见到姜荷的时候,她那一身都是从邻居阿姨那里借的。阿姨听说有人给她介绍工作,要去见老板,还自作主张的给她化了妆。
莎莎姐跟姜荷认识以后,有时候会陪姜荷一起回家,甚至天太晚了会留宿她家。时光早已让姜荷不在畏惧过去,基本上讲故事一样就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闺蜜,所以莎莎姐才知道的这么清楚。
当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莎莎姐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会上有这么惨的人,这么悲剧的家庭。
但是那个故事中的主人公就在自己旁边,故事的发生地就在自己脚下。她不得不相信。
林庆也只能唏嘘不已,生活是真他妈的操蛋。
从书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哭红眼的莎莎姐,又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帮助姜荷,奶茶店肯定会请姜荷。这才告别莎莎姐,转身进学校上课去了。
一整个下午,林庆都在想姜荷。
林庆没法不去想她。
上辈子从没问过她的家庭如何,两人的相处,她就像一个大姐姐。温柔又善解人意,知进退又不做作。
虽然两人的相识很戏剧化,但姜荷似乎从不尴尬,一直以来都是林庆那该死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
直到最后,姜荷突然的宣布离去的消息,就像她突然的闯入林庆的生活一样。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林庆心想,她那时候可以出门打工,也许是爸爸已经不在了,又或者是供养在疗养院里。按她的情况,应该不可能一下就结婚了。
最大的可能还是迟迟等不到林庆的回应,姜荷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再等了。干脆利落的说再见,才符合她的骄傲。
林庆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傻逼,没什么大本事,却还嫌弃别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
当然,过去的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林庆有机会去弥补,他由衷的感谢二十年后的那次意外。
脑海中又浮现了属于“何姐”的笑容,有登上东方明珠的时候,有坐船过江的时候,也有去大学里参观羡慕的时候。
想到这里,林庆觉得姜荷肯定是想上大学的。还是要问一问,如果她想,林庆一定会帮她。
股份方面,林庆决定还是先拿出一成。这样方便解释,也容易接受。
就算她不要奶茶店的股份,以后还有大把的发财机会可以交给她。
姜荷,这辈子你还做我的荷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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