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
直升机盘旋而起。
黢黑的郊外,两个人影径直走向灯红酒绿的城市。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手机,打开了定位地图。
“为什么要用直升机?我和装备部那边说好的,Y-II型的托运载具我可以优先试用”。
男人略带遗憾地说话,抬头指了个方向。
“托运?我嘛?”
身后有人淡淡地开口。
一个修长的身影慵懒地理了理长发,长时间的久坐有些疲惫。
“呃...,我们可以开两架”,男人有些尴尬,但是立马改口:“我应该可以借过来的,听说超稳,真想试一试呢”。
“那你回去试,我不留你。”,女人加快步子。
“嗨呀,开个玩笑”。
男人赶过去:“‘变异体’具体情况还不是很确定,一个人可能有危险的,这次装备部可没给我们批武器”。
女人站定,双手叉腰,沉默了一会。
她回过身,没好气地说:“你觉得为什么装备部没给这次任务批武器呢?拜托你连任务都没看清吧,情报部出任务的危险评级别只有半颗星”。
气氛忽地有一丝尴尬。
“咳...哈”,听到这,男人尴尬咳嗽一声。
“你看这地址好像挺奇怪哈”。
男人打着哈哈,端详着手机上的定位,自顾地往前走了。
女人深深叹了口气。
本来接任务的时候限定就可以是一个人,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把冷冰冰强行塞过来的。
摇摇头,她还是跟了上去...
深夜的喧闹总是那么醉人。
站在门口,陈寒看了看吧台上的酒,依旧没有人坐到那个位置。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闭上的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了。
不得不说,酒吧大门的隔音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晚上十一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当然,这和陈寒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在这里兼职做个调酒师的学徒。
今天,刚满两个月。
夜晚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没什么人。
只有昏黄的路灯还在坚守岗位。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其实从他出门开始,就已经有人盯住他了。
“喂!这种悲催仔为什么会契合‘雀’呀!”
酒吧对面的一个高楼阳台上,有三个人身影在这很久了,正看着那个缩着脑袋的单薄背影。
说话的是最右边的一个男人。
他背靠着阳台,半个身体悬在外面,弯曲得有些诡异,以下腰的姿势倒看着远处。
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激动:“真想研究研究他身体是什么构造的呀...”
“不行!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这一个契合的”,中间的男人很高挑,打断他的话。
“我又不是要杀他!真是好奇!”
声音有些不满的腔调。
“噗~啵”
最右边的女人将嘴里的泡泡糖吹炸。
“你研究的人有谁活过吗?”,女人说得漫不经心:“六天了,应该快有反应了”。
“给那边透露了吗?”,中间的男人跟着问了一句。
女孩歪头:“当然”。
“那计划的开端还算完美”。
女人没有接话,依旧咀嚼着泡泡糖。
片刻,她自言自语地说着:
“天晓得他受不受得了...”
陈寒自顾地往前走,他只需要再拐两个街道就能到家。
离得近,这也是为什么陈寒愿意做到这么晚的原因。
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多待一会。
只是,今天已经星期六了,那个女孩还是没有再来上班。
想到这,冷清的气氛变得更加沮丧。
上个礼拜,他鼓足了勇气,才开口约她出来共进晚餐的。
到现在他还记得女孩当时食指点在嘴唇上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唔,这周吗?我想想啊,嗯...好像没时间耶,下周一,唔...,周二...,哎呀,下周吧,下周一定会有时间的,嘻,算你邀请我的话,那下周我通知你,可就说好了哟!
你知道的,我是dj,很忙的嘛,你不会介意吧”。
女孩当时就是这么洒脱地在笑,月牙般的眼睛在酒吧绚丽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动人。
“嗯嗯”,陈寒点头如捣蒜。
只看了她一眼,就低头不好意思地回避目光,脸上红得如同火烧。
说好了哟...
这就算同意了吗?
幸运女神降临?
老实说,虽然只是吃一顿饭,但是陈寒的心脏都快紧张的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当天晚上,他就像个打了鸡血的跳蚤。
回到家激动得上蹿下跳,直到隔壁的阿姨咒骂着来敲他的门才算冷静下来。
不过,从那开始,陈寒每天都开始盘算着与女士共进晚餐的细节。
以及如何才能在不经意间,给女士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但下周,这是一个区间,不是一个时间。
他不知道女孩到底会在哪一天突然通知自己。
所以,陈寒在上周三开始,就时刻准备着。
打算以最好的状态等待那天的到来。
只是,准备仅仅截止到了这个礼拜一。
他照例调了一杯酒放在老位置上,可那一晚,没见到女孩。
陈寒以为她迟到了,所以刻意多等一会。
但是这一呆就到凌晨一点钟。
可她没有来。
周二、周三、周四...
同样如此,女孩一直没有出现。
那个站在台上热情引导着大家疯狂摇摆的身影,不见了。
果然,幸运女神只是和他这个倒霉蛋开个玩笑吗?
明天就是周日,说好的时间只剩下一天了,但是女孩却不见了踪迹。
她不会再也不来了吧,还是说,出事了...?
或者,不好意思推脱掉自己的邀请,所以走这个极端的方法?
应该不至于吧...
陈寒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所以也只能胡思乱想。
伸出手抓了抓梳得整齐的头发,把它彻底抓乱。
不行,还有一天,明天一定要问问店长。
他这么想着,暗暗给自己打气。
但老实讲他有些不好意思问。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那个女孩,只是因为喜欢喝他调的毫无逻辑的酒吗?
说出来他自己可能都有些不信,他调酒和技术两个字应该搭不上边。
陈寒在酒吧待了两个月,“师傅”却从来没有指点过他什么。
他一直觉得是因为这个师傅怕他抢了他的饭碗,才会这么小气。
但是对于陈寒来说无所谓,反正他只能暗地里嚼嚼那个不到三十岁的“老师傅”舌根。
当面的话,每天还是得低声下气的打着下手。
那些个花里胡哨的调酒手法,一概没有学到。
可陈寒不是闲着的人,不教他,他就自己琢磨。
他会自以为很合理地放一些果酒混在一起,然后致命 Shake 5分钟。
心满意足倒在杯子里,再切一片柠檬,极其洋气地从侧面将酸汁喷洒到杯子上。
最后,点睛之笔,滴入一滴鲜牛奶,没错,不多不少,就一滴。
陈寒把他的大作取名为“孤独的天使眼泪”。
这是他能想到最文艺、最符合的名字了。
当然,如此大作同样只有他自己会尝一口。
啧,又酸又涩还带着苦味!
但是无所谓,反正也不会有人想要找他这个缩在吧台后的人调酒。
而女孩就是个例外。
陈寒一想到那个女孩就会止不住发笑,这不是甜蜜的笑,而是嘲笑的笑。
只不过自然不是嘲笑女孩,而是另外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
那天应该是女孩第一次来这里。
据说上个女dj手臂甩脱臼了,所以不得不再找个替补上。
陈寒并不知道女孩是来这工作的,他只是和往常一样,自顾地擦拭着酒杯。
然后竖起耳朵听着,吧台前来来往往的人聊些或多或少露骨的话题。
女孩就是这样,坐在那里。
但是那天的她有些不一样,她脸上画着很厚很厚的妆。
厚到连陈寒都觉得她已经不像个“人”。
他也只是瞟了一眼,就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而已。
女孩边上一个大叔,肥头大耳,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是娜娜?”
“嗯啊”,女孩应声。
“啊?这...”
陈寒瞥见大叔一脸惊恐地伸手,把他那若有如无的流海朝上乱抓。
“怎么?我很丑吗?”,女孩在笑着发问。
一笑,那“肥厚”红唇都快咧到耳后了。
大叔有些不忍直视,话音都带着颤抖。
“不...,不是,但你这和照片也差太多”。
说着还举起手机认认真真比对了一下:“太太太多了吧!”
女孩听完还是在笑,笑得非常开心:“那我走?”
大叔像是没听清:“啊?什么”
“我说,那我走?”
“你...这...哎~”,大叔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绚烂的灯光打在他油光满面的脸部,只照出苦涩。
“不!我走吧”。
说完,大叔扭头就逃走。
虽然三步一回头,但用他那吨位来说,确实是逃。
听到这里,陈寒差不多快要笑到昏厥过去。
“喂,可以先别笑了么,给我调杯酒咯,我待会要上台了”。
陈寒并没意识到这句话是对他讲的。
他一开始是想极力地憋住笑的。
但是大叔的那声“哎”,他实在没忍住,一个劲地在吧台后抽搐。
在他听了一个月差不多类似交流中,这种桥段的见面无非就是“约吗”?
但是像这个大叔一样的“哎”得那么的发自灵魂,还是第一次。
陈寒感觉的到,他内心一定挣扎过,但是最后理性还是战胜了人性。
“听得到吗?可以麻烦给我调杯酒吗?”
女孩再一次的声音才让陈寒回过神来。
他呆呆地放下手上的酒杯,站起身。
还从来没有女生主动找过他说话,存在感一直很低的陈寒羞涩地不知所以。
但女孩其实并没在看他,而是抽出一包湿巾纸在脸上抹。
从眉毛,到腮红,再到嘴唇。
陈寒看过去,居然看愣住了。
眼前这个女孩一点点的卸妆就像是在一点点进行ps。
每卸一点,都像是在精心的打磨,居然出奇般的好看。
直到她把那夸张的妆容全部抹尽,漏出在绚烂灯光下的,是一张清纯到极致的脸。
尤其是最后她把纸巾抹过嘴唇,掠过勾人的弧度,那不薄不厚的唇瓣在空气微微的抖动。
咕...
陈寒视线不自觉地就锁定过去,很“绅士”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燥红地低下头。
这个女孩...哪里丑?
那个大叔不会秀逗了吧!
他已经完全忘记女孩刚刚那副浓妆的样子了。
“你会调酒吧?给我调一杯”。
女孩第三遍说出了她的要求。
“哦哦,我是学徒,调酒师在那”,陈寒扭头指向身边。
但是旁边空荡荡的,那个酷爱炫技的调酒师居然不在显摆他的花哨技巧。
“额,可能去洗手间了...”
“那你给我调不就好了,随便什么,能喝就行,我是新来的dj,待会要上台了”,女孩依旧没看他:“对了,你眼角还有眼泪”。
陈寒用掌心一擦,还真有...
尴尬,刚刚憋笑憋得太过头。
“我不是很会...”,陈寒很真诚。
他用余光看到女孩应该在做最后的清理,用一张全新的湿巾纸敷在脸上,轻轻地擦拭。
“没事,我没要求的”,女孩把纸巾拿下来,脸上湿湿的,在冒着白气:“垃圾...桶,在哪?”
女孩低头,没有看到。
“给我吧,我这有”,陈寒主动接过她手上的一团纸巾,一股香气也送到自己面前。
他显得有些慌乱,然后没敢继续看女孩。
低头洗洗手,还是没瞧见那个炫酷的调酒师回来。
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调一杯自创的“孤独的天使眼泪”。
希望她会喜欢...
好吧,陈寒有自己的小九九。
他心里确实有些小期待,毕竟这是第一次真正给“顾客”喝,还是个美女顾客。
全程他都很认真在做,直到颤抖着把那象征精华的一滴鲜牛奶,滴到色彩分明的酒杯中。
陈寒才如卸负重般咧嘴一笑。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女孩双手托腮坐在那里,好像已经盯着自己看很久了。
陈寒有些脸红:“呐...,调好了”。
递出去的瞬间他立马就有些后悔,对方喝完不会当场喷自己一脸吧。
但很意外,女孩坐直身体就把高脚杯拿起来。
挑眉说:“还说不会,手法不挺像那么回事的嘛”。
想也没想,说完就抿了一口。
陈寒心脏就像电击一般,“咚咚咚”地快跳出来。
他像是提前预知到结局一样盯着,迫切想看到女孩的表情有没有变化。
但是心里却不断在念叨,她要吐了,她要吐了,脸色变了,她要扭头就走了...
奇迹般,女孩没有吐。
而是嗒叭了几下嘴唇,眼神上瞟,像是在细细品位。
然后直接一饮而尽,没看错,就是一饮而尽。
陈寒惊得瞪大眼睛,比那个大叔瞪得还要大。
真的...喝完了?
“喂,我喝酒又不是喝你血,干嘛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啊!”,女孩皱眉说。
陈寒窘迫地挠挠头,回避开目光。
“确实很不错呀,我很喜欢”,女孩随后眯眼笑了笑:“你调的很好喝!”
这一句话把陈寒的心托住了,紧紧攥着。
不会吧?
这女孩喝醉了?
我用的果酒基本没什么含酒量的,这一杯应该不至于醉吧。
但是很不争气的是,他的嘴角居然有那么一丝想要上扬。
“话说,你加牛奶了是吗?”
“嗯嗯”,陈寒点了点头:“一滴”。
他不敢相信女孩连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能发现,可见她不是囫囵吞枣,而是有在品味这杯“杰作”。
“怪不得我说怎么会有奶香,很不错嘛,嘿,创意十足!”
女孩显得很有活力。
陈寒呆呆地接不上话。
她是在夸自己吗?
印象里好像长这么大,夸过他的人两只手数得过来。
这么好看的女生,几乎,不,是肯定没有。
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认真的夸奖,但是陈寒还是心里美得有些冒泡。
“这么有创意的酒,总会有个名字吧”,女孩问:“就像血腥玛丽,地狱玫瑰之类的?”
“孤...孤独的天使眼泪”。
陈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来,他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中二。
“嗯...,绚烂的酒水是天空,纯洁的天使是白色的,她的眼泪也是白色的,和牛奶一样,厉害呀!亏你想得到,意境完全符合,很棒的名字”。
女孩十分捧场,双手放在脸边轻轻鼓掌。
“那为什么是孤独呢?”,女孩又发出疑问。
“额,因为...我只放了一滴”。
陈寒声音说得很小,他不确定女孩有没有听到。
“唔,因为天使也会没有朋友吗?连眼泪也只有一滴”,女孩说:“看你也像蛮悲催的,你不会也是这样吧”。
陈寒抬起头,不知道现在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他得承认起名字的时候多少带入点他自己。
不过他不倒觉得自己悲催,毕竟过得起码衣食无忧,挺...好的,不是嘛。
“好啦,开玩笑的啦,我要上台去,有些紧张,开开玩笑放松一下嘛”,女孩随意地伸了个懒腰:“哈切~,别一副苦瓜脸啦”。
说完,她就顺势昂起脖子,把乌黑的头发全部束到脑后,她想把头发扎起来。
少了搭在胸前头发的阻挡,白皙的脖子一览无余。
女孩那天穿的一件紧身的一字肩白T,婀娜的曲线尽显,那一大片雪白着实会让人口干舌燥。
只是女孩的脸那么清纯,实在想象不到原来她的身材这么惹火。
陈寒很不争气的又咽了口唾沫。
他想回避视线,但是却很诚实地又看一眼,而且还是很小心的斜瞥。
脖子往下,胸口的位置漏出半截纹身,显得非常扎眼,可是看不清纹的是什么。
“好看吗?”
“看不清”,陈寒脱口而出。
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说错话。
红着脸抬头,正好和女孩对上视线。
女孩已经扎好了头发,也没有回避,而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迷离,对着陈寒抛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用着极其撩拨人的气声说:“那,想看清楚吗?”
边说还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领口作势要往下拉。
很难想象一个“初恋脸”的女神,做出这么勾人的姿势和眼神是怎么样的杀伤力。
恐怕那个大叔要是知道,肠子都得悔青了。
但陈寒不是大叔,他也才刚刚过18岁。
对这方面懵懵懂懂的他可没遇过这种事。
在他眼里,美女,偷偷看看还行。
玩这么大,他可受不住,脸红得厉害,立马低下头:“没...没有”。
他也不知道没有啥?
他只是想让自己尽力看起来很冷静,不过好像有些适得其反。
但是再听到的却是女孩嘻嘻哈哈的笑声,和哒哒哒的脚步声。
女孩已经离开吧台了,正往后场的方向走去。
陈寒抬起头,刚好看到女孩回头,对着他扮个鬼脸:“略!想得美,嘻嘻”。
“这...嘿嘿”,陈寒抓了抓后脑勺,傻傻地看着女孩背影笑了。
这个女孩,真...有意思。
这场美妙的邂逅发生在一个月前。
“嘿嘿”,昏暗的小巷里,陈寒又发出一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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