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
“排队吧。”潇潇本身不需要呼吸的,但是此刻她胸口却是起伏的十分厉害,似乎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手上一挥撤走了桌上的一切,露出了一大片空地出来。将那口大锅放置在桌上。潇潇直接掀开了那条几乎爬满了疤痕的手臂,那条尚未愈合的伤口上那么触目惊心。在她身后那几人的瞳孔瑟缩下她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动脉。瞬间一大捧血似潮流涌出流进了锅内。
随着血液的大股流失,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白不能看了。她没敢看那些跪在她脚下的人,阖上眸子道,“我的血,喝下去,可以解毒。”
一开始没人敢上前,只觉得这姑娘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后来一位母亲上了前磕了头,“对不起姑娘,我,我孩子实在撑不住……”
她给她的孩子喝下去了,随着那病毒几乎是迅速的消散,终于有更多的人上前争先恐后的拿着碗喝起了她的鲜血。
血是冰冷的,她人都没有温度,血自然也是没有带着寒的。
原先一直想大骂一顿收拾潇潇的小羽也撑不住的想要逃了,言烟雨也缩在默伯母的怀里打颤。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用她自己的血可以解除瘟疫?
潇潇什么都不想看,她知道有不死鸟之翎在她不会死。即便是鲜血流干了只剩下干扁的骨头了也不会死去。她也会嗤笑的安慰自己,反正已经没有心了,应该也不会太痛吧。
真的不太痛吗?这几日潇潇明白了什么叫做死去活来。
瘟疫传染的速度远远比她自身造血的速度要快千万倍,一个人就能传染一座城的瘟疫,又么是她一个人可以控制的住的。
日月更替黑云压城。
当她坐着都撑不住直接昏迷过去时,也还是有数百人跪在摊前眼巴巴的看着她那条一滴一滴渗透出鲜血的手腕。这些人已经没有余光看她了,而是直勾勾看着她手腕上的那个伤口。那个还在流血的伤口。仿佛只有血一直流,他们就有救了,就不用死了。
潇潇仿佛是一个沙漏,只有人想让她向下流逝沙土,却没人能给她一点补充让她倒转一会。
是高澈和默伯母扶着她给她灌下去了一碗又一碗补气血的汤药。潇潇其实是有意识的,但是她醒不过来,脑中的黑暗几乎将她拖到地狱啃噬着她,抓挠着她,将她的理智化为灰。让她看着她所犯下的罪恶,是真正的需要用血来赎罪的。
三天过去了。
她吃不下饭也要硬吃,喝不下东西也要硬喝。缺血的她浑身上下烧灼的厉害,原本怕药怕苦的她甚至已经在不间断的补气血,就是为了让面前这些人解脱。
谁又能让她解脱?
手腕上的伤口没有结疤,就像凤凰和血剑说的那样,一旦受了伤愈合会很慢。她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这一个并不好的劣势。不会愈合,就不用再次把伤口划开……
她将昏沉的脑袋枕在自己另一条手臂上,目光从正午并不和煦的日光下落至她那个已经流不出来血剑的手腕。
想死,好想死。
为什么死不了?
不是不会疼吗?这么还这么痛啊?
模糊之间她看见了许多故人。也许是她太过于想念,也是是幻觉,也许是她自己给自己开了幻术,总是她看见了。
看见了他哥哥对她说,你是我最亲的人,看见他哥哥还是杨天时候陪她去酒楼吃饭,调戏似的说。我要是问你带了几个男人,与人说了多少话,对了多少眼神,那我就是吃醋了。还有他在营内的帐篷中睡的并不安稳时簌簌的睫毛和迷茫的眼神。
她还看见了无双,看见了他吃醋到脸气红还不愿承认的模样,看见他毫不在意生死的说来世,看见他在东山像个英雄般的抱着她离开了那处危险。
模糊之中好像真的有个人抚上了她的脸颊,一点一点的把她抱在怀里心疼的哽咽唤她醒来。
“哥。”
一声呓语,梦醒了,一切都是假的。
她这一醒来看见的还是一群人巴望着她的手臂,默伯母给她喂点吃食,高澈拿着双剑在一旁站着不发一言。
但是她能感觉到不一样了,这些人的目光不一样了。不止是那些被瘟疫侵害了的人们,连默伯母和默痕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如果是那些得了瘟疫的人看她的眼神是如狼似虎恨不得食之啃之,那默痕和默伯母看她的眼神便多了一份疑惑和忧愁。
他们在担忧什么?自己的死活吗?还是别的一些什么?
第七日,潇潇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她需要休息,不是这种一个劲的吃药补血的休息,而是像在陵墓中的那种修养。那种只有她一个人在有数计的魂灵滋润的修养。
也就是这个时候,默痕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他出口成冰,问道。“你是谁?”
潇潇勉强抬起眼帘看着他,其实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涣散的,眼神根本就没聚集,她这样看过去也看不清楚什么,唯有听着声音判断出来这个人是默痕。她还在怀疑自己依旧是在做梦,所以她看了一眼便又垂下来眼帘。
接着默痕又冷冰冰的说道,“你是盟主的第十四个孩子。”
潇潇只感觉本就杂乱疲惫的脑中再次被轰然炸开,她本来就撑不住了,已经在绝望的边缘了,偏偏默痕现在又无比清晰的在她头上说着毫无温度的话语。
“你是于潇潇,你是黯虺荼魂,你是思难,你……是恶魔,是……沐雨。”
最后一个你是沐雨说出来的时候,潇潇才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你是沐雨,你是嗜血成性的恶魔,你是满身罪孽的恶棍,你是从地下爬出来的亡魂。
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她模糊不清看着默痕近乎狰狞的低下身子,掐着她早就已经无力反抗的身子。近乎恶毒的道。“我哥呢?”
潇潇猝然一惊。
“你把他弄哪去了?!”
其实潇潇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她现在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凡能有一丁点力气她也不可能被默痕这样一个瘦弱的人捏着承受痛苦动都动不了。
金虎呢?
该死的,关键时刻你去哪了?
“我问你我哥呢!!我哥呢!”默痕竟然一把将她提了起来,一瞬间连默痕都怔住了。这么这样单薄?像纸一样,用点力气怕是就碎了。
他惊恐的一松手,潇潇便被他摔回了椅子上。
这样一来反倒是那些喝了潇潇的血除去了瘟疫的人们开始不愿意了,“你为什么碰她?你得了瘟疫还是她救的你!”
“是啊,她救了我们的命!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她救命,你凭什么打她?”
“不知好歹还是个读书人,连知恩图报都不懂,白念了这么多年书!”
“你们这些蠢货!”默痕红着眼眶嘶吼,“一年前就是她害的你们家破人亡的!不止是东山!空山,芸山,青峰山凤栖山都是她干的!她杀了这么多人现在假惺惺的来放血给你们企图赎罪,难道这么多人不是被你害的这副模样的吗!”他指着于潇潇,“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这些人是不是被你害的?为什么这么巧你能解毒?为什么当日你进山就直接能看出来这里有毒雾未散?!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瘟疫染城?!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她没法回答,她是做了恶事,也没法解释,的确因为她才死了这么多人。可是真的不是她让你们得了瘟疫啊,不是她做的毒啊。
本身静默的白日突然传来了一声吒响,“这个人死了!!”
“她死了!死了——”
“瘟疫死人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救救我们吧……求求你……”
瘟疫没有及时得到控制,被毒吞了。那个人浑身上下都是血孔,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全身,整个人一倒下余下不多的血液才随之从孔内渗出。
好恶心。
这是潇潇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就是那些人推挤开了默痕一个劲的给她磕头求着她给几滴血,一声声求着她的救赎。
我怎么救赎你们?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
她仰着头,身子在抽搐。她目光涣散的看着天,看了一会,一滴血泪悄然落下。
一瞬间这些人就炸开了,看着那一滴血泪就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异宝般疯狂沸腾了。他们开始辱骂撕打起来,开始想要上前拉扯着潇潇的身体渴望给予一丝的血液。甚至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开始推了粥棚在大街上摔摔打打。
“为什么你救他们不救我?你不是救世主吗?”
“就是因为你在这行善我们才从别的地方来到东山的,是你害了我们得了瘟疫,你必须要为我们解毒,你要付出代价!”
他们竟然瞋目切齿,众怒而来,将一切的愤然怒气全部丢到了于潇潇的身上。
那一张张嘴脸,昨天还在跪着恳求感谢她,今天就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骨。
你心寒吗?
这些人是疯了吗?
到了现在,潇潇才明白沐雨为什么从来都不怜惜可怜人,因为可怜人从来不会十成十的去感谢你,当你真的想不留余地的去帮助他人时,换来的竟然是无尽的欲求不满和淬毒利爪。
但是她甚至不能去辩解,不能去解释,也不能求他人的原谅。她现在甚至在想,如果现在是沐雨,她会怎么做?
当第一个人扑到她面前把她直接推翻在地时,潇潇脑中的一根弦终于断了。
“血……血剑!”她蜷缩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悬扣在高澈腰间的血剑几乎就是一瞬间便飞至她的身前划开了一道屏障。
屏障阻拦得住这些人的脚步,却挡不住他们的敲打和哭诉甚至是谩骂。潇潇看着这一张张满怀希望又悲怆的脸竟然会禁不住的瑟瑟发抖,她从来没有想喊过救命,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濒死都没想过。
但是在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大声呼喊救命。
救命啊,救命啊!
救命——!!
谁能来救救我?!
她眼眶深陷青筋凸点像要炸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也不想这样的,别再逼我了。她大吼大叫却发现自己喉间并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也许发出声音了,喊出救命了,但是早已经被屏障外怒声冲天的难民嘶吼盖的听不见了。
我真的已经没有血了。
什我么都没有了。
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要我死吗?
一瞬间她脑中出现了一丝狠意。
我死?为什么不是你们死?
血剑就在她的手指边上,现在只要她微微触碰一下血剑,或者下一道指令,凭借着万年玄铁、沐雨淬血而成的血剑定能将她面前这一困难瞬间解决。
解决的方法也很粗暴。
杀干净。
她尚有一丝清明。说不出话也哭不出声,眼神里面除了悲哀也无其它。她手指抖得厉害,已经起了想去触摸血剑的心思。
能这样吗?
别逼我了……
此刻的她在清明里甚至想要一死了之,比起她杀死这么多人,真的还不如让她自己现在就死掉的好。
人死灯枯,谁还管生前的事?
高澈在她身边半跪着,眼眸奇异的盯着他。“你……真的是于潇潇?”
潇潇没看他,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也没什么坏印象,但是这些年来她想人先往坏处想,自然也不认为他打的是什么好心思。
“怪物啊!”
随着一声虎啸,金虎总算是来了。用它庞大的身躯坚实的虎尾甩开了面前一众人等,毕竟谁都不想死,知道什么能欺负什么不能欺负。
例如面前这个身长至少有两米的大家伙,这些病人是怎么都不敢去欺辱的。
潇潇突然就笑了。
果然敬畏敬畏,要敬也要畏。
果然沐雨的想法和做法都是有依据的,沐雨现在的做派完全就是来自于她之前吃过的亏。什么爱人以善待人换来的只不过是永不止境肆无忌惮的欲望。当这个人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了,他就会狠狠的反咬你一口。这个时候呢,这个所谓的善人反倒成为了一个受害者。
这个时候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白夜操劳行善布施是不是对的,她忽然感觉自己不过是一个傻子罢了。还在苦巴巴的想用自己的善意报她之前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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