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没,要我来帮你吗？”

士郎在杰森身后替他撑着遮阳伞，顺便递给他一瓶水。

“不用，马上就好……再给我十分钟！”

赤裸着上身的杰森咬开瓶盖往嘴里灌了半瓶水,继续一头钻在发动机里。

正午的太阳暴晒加上机械散发的热量，不到三十秒就让他浑身上下跟水里捞出来一样。天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吃完饭后杰森就兴致勃勃地扎了进去,仿佛里面蕴藏着拯救世界的方法似的。

“搞定。”

杰森按下车前盖拍了拍手，转头就迎上候着他的灯戒幻化出的水龙。

享受了一遍在沙漠里冲澡的王室待遇,杰森包裹着毛巾飞快地把全身擦了擦,一阵可怕的热风吹过,他湿漉漉的头发瞬间干了一半。

“亲爱的，你还是这么贴心”

似乎对杰森掐着嗓子的虚伪奉承不为所动,士郎压低帽檐,眯着眼睛抬头打量了一下太阳的方位和云层的状态。

“说起来我从没看到你抹过防晒，你居然还没被晒伤？”

虽然开始旅途的时候士郎没准备这东西还被杰森嘴过几句,但旅行途中他们购物的时候后者好像已经完全把这回事给忘了。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天生丽质？”

自动过滤掉他的胡说八道，士郎陷入沉思：“难道是拉撒路池的缘故？”

“你为什么不说是魔力,反正你不也好好的吗？”

杰森裹着毛巾滚进车后座，用遥控器打开空调。看他完全没有开车的意思,士郎认命地坐进驾驶座。

不一会儿空调就打了上来，杰森长舒了一口气,摆好姿势,从椅背后摸出一本又厚又大的书打开铺在腿上：“舒服。”

士郎抬眼望向后视镜：“你现在又知道热了？”

但他也没打算多什么：“希望剩下的油能挺到傍晚。”

“不不不,”杰森摇摇手指，“这点油够跑了，就算下一个加油站在500公里以外也没问题。顺便试试起步的手感？”

士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松开离合器，踩下油门。

一千转，两千转……这一次涡轮竟然早在2000转时便早早地传来推背感，排气管发出中气十足的声浪，几秒之内挑战者箭一样地飞了出去，一路高声歌唱，转速飙升到8000转，推背感仍然未曾间断，涡轮没有一丝一毫迟滞感，甚至还在继续！

非常顺滑。

这是士郎产生的第一印象。

杰森当然也感受到了爱车与往日不同的风姿，矜持的自夸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显然是正在等士郎的发问。

于是士郎十分配合地捧哏：“这位天才先生，请问您对这辆车做了什么？”

“我通过稳定压强、降低工装重力，根据周向积叠规律优化叶栅，提升了一点点气缸和涡轮的效率。”杰森尽可能谦虚地说，并在“一点点”上加了一个重音。

如果苍崎橙子或者托尼斯塔克在这里，一定会察觉到某种内在思路上的相似，这是水晶蜉蝣的制作模式。

“一点点是多少？”

“大约增加了35？”杰森看了一眼车速表，不确定地说。

……也就是说，发动机的燃油效率增加了。

现行的发动机燃油效率最高在30左右，韦恩集团、斯塔克工业这样的超级军工巨头可能藏有达到50的技术。

“这就是你学了三天魔术后的第一次应用成果？”

“不然还能是什么，搓小火球吗？”

士郎重重叹了口气。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突破热力学第二定律了呢。”

杰森竟然一时没有分辨出他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

“想不到你对我还有这么高的期望？真让我感动。这才区区一个小时呢，我就表现得如此天才再给我个一年半载的我说不定能把它推进到99.99。”

士郎也一时没能分辨出他在认真地回应夸奖还是在委婉地表达不满。

“我相信就这一个小时的成果，你都可以直接拿去当作时钟塔的学年论文了。”他决定直白地摸摸他的脑袋：“加油，非洲人民的希望。”

“这么菜吗？”杰森啧了啧嘴，“看来你没加入那什么魔术协会是正确的。”

“魔术师的上限和下限相差巨大，不要小看真正的天才。”

杰森撇嘴：“我懂，蝙蝠侠和普通人的智商差距也许比人和猴子的都大。”

士郎猛地一踩刹车，停了下来。

只见道路的前方停着一辆轻型卡车，一个花花绿绿的年轻人站在卡车边，正万分热情地向他们举起“搭便车”的手势。

他们正行驶在第50号公路上，这里号称全美最荒凉的公路，如果他们视而不见地开过去，也不知道这家伙明天傍晚之前能不能等到救援。

“我的车抛锚了，你们能捎我一程吗？”五颜六色的年轻人一蹦一跳地凑到他们的车窗边。

说他是五颜六色还真没有说错。他的鸡冠头底层芽绿，中间嫩黄，最上端是芭比粉色，身上裹了一条地毯式长袍，紫色底带蓝波点圆，露出的裤脚印花是一种印第安土地般的棕红。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士郎对他的奇装异服没有作出任何评价：“上来吧。”

10秒钟内，杰森已经套号了上衣，收回了横跨整张座椅的长腿，放好了怀里的魔术书，并且取出了一袋零食，戴上耳机，伪装成一个冷淡的酷哥。

非主流搭车客拉开车门的时候，他才装模作样取下了一边的耳麦。

“真是太感谢你门了！我差点就被晒成了一条鱼干！嘿，我的名字是贾斯汀拉伯曼，你的呢？”他伸出手，用力地握住杰森的甩了甩。

“彼得。”杰森简略地说。

诚如他自己所说，也许是太阳下晒久了，又裹满了公路上的灰，贾斯汀确实闻起来像一条鱼干。

一拉开车门，扑面而来的冷气就吹得贾斯汀飘飘欲仙。

“上帝啊，刚刚的那一秒我感觉我简直磕下了一瓶拉蒙714安眠酮中的极品……这太奢侈了，你们到底带了多少油？”

贾斯汀显然是一个典型的美国人，没几句就表现出自来熟的特性，即使没得到回应他也能自说自话一个人滔滔不绝。

“这辆车！听起来太酷了！”他听到了士郎起步时引擎带起的声浪，难以克制地如痴如醉，恨不得自己坐到驾驶座上把持油门和方向盘。

“不愧是v8引擎！它听起来是那么优雅迷人，没有车比它更适合公路旅行了！等我攒好了钱，我一定要买一辆同样的……”

他就像那些标准的汽车发烧友，明明根本买不起，对劳斯莱斯幻影的性能和功能却比买得起的车主还熟悉。

杰森竖起了一根手指，发出一个弹舌音：“拒绝撞衫，兄弟。”

贾斯汀一愣，随即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可不喜欢红与黑，我喜欢绿色，春天般的绿色！看见我的头发了吗？这是我用了栀子、魔芋和鼠李自己调出来的……”

“哦，那听起来挺酷的，我也喜欢绿色。”

不知道贾斯汀戳到了杰森的哪个点，没几分钟，他就把自己的酷哥人设丢到了九霄云外。

“&y#……是吧？”

“对，就是这样！哈哈哈哈！……”

他们从某个不知名的野生画廊属于什么新兴艺术流派聊到各类地下乐队，眉飞色舞地叽叽喳喳。

贾斯汀掏出一块平板电脑，把某张照片递到杰森面前：“看，这是我高中时的乐队！主唱是我的哥们儿，这个是贝斯手，是我哥们儿的哥们儿，我是鼓手……你的乐队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加入过乐队。”

贾斯汀不可置信：“认真的？哥们儿，你看起来就该是玩摇滚的，节奏吉他手兼主唱！”

“高中时我辍学了。”

杰森淡淡地说。

“不过我去做了一项更伟大的事业。”

贾斯汀好奇地问：“是什么？”

“研究黑魔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开车的士郎脸色发青地掏出了耳塞。

贾斯汀兴奋地猛拍前座副驾驶的椅背：“那你召唤出恶魔了吗？撒旦真的头上有角吗？我一直想邀请他来鉴赏一下我画的画”

杰森歪头欣赏了一下他摄录在平板电脑里的大作，一本正经地点头：“他有角，不过我猜他会出500美元买下来。”

“真的？那我要发大财了！”

贾斯汀激动地连连拍手，最后一下似乎有些用力过头，前座椅背的颈托竟然瞬间变成了绿色。

“呃……”

注意到杰森目光的凝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贾斯汀的脸色也凝固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紧张地额头发汗：“不不不，我就是故意的，这只是一个小魔术！”

他灵机一动一拍自己的裤子，它就像浸在了工业染料缸里一天一夜，也瞬间变成了绿色。

杰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

他神秘兮兮地勾勾手指，示意贾斯汀低头，然后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嘭。

一丛红色的火焰从他的指尖生了出来。

“这这这……”

贾斯汀话都不会说了。

杰森压低了嗓音：“这是我学会的黑魔法，我不告诉别人，只给你一个人看。”

“啊……哦哦哦哦！对对对，黑魔法！”

贾斯汀一愣之下，立刻恍然大悟。这显然也是个用魔术假装黑魔法装逼的家伙嘛！天知道他的指缝里是不是藏了什么硫磺。

他的心情立刻放松了下来，不再担心自己的秘密穿帮。

他们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讨论他们的乐队话题，除了士郎旁边的副驾驶真皮套突然绿得难以忽视。

“我们约好了毕业之后一起来公路旅行……”贾斯汀伤感地说，“但是我的好哥们在毕业之前就抑郁自杀了，贝斯手和键盘手出去买醉的时候出了车祸，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很符合外人对美国地下乐队的刻板印象。嗑药、自杀、研究黑魔法、进监狱……

“别伤心了，兄弟，你已经好好地完成了你们几个朋友的愿望。”杰森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然。”贾斯汀抽了抽鼻子，怀里抱着他们乐队的合照。

“所以我选择了50号公路……我有过一个念头，如果我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我就和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你遇到了我们，说明你的朋友们并不希望你那么早地去和他们团聚。他们还希望透过你的眼睛多看一会儿这个世界呢！”

如果杰森愿意不刻薄，他能很好地安慰他人。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命运。”贾斯汀点点头。

“在我们之前你真的没有遇到其他车？”

“不？只有一队印第安人骑着马走了过去，但他们看起来似乎不太想搭理我。”

50号公路周围有大量原住民聚居地，这些人对白人持有敌意是很正常的，后者对原因心知肚明，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哦，不过还有一辆很酷的摩托车开了过去，那哥们儿胸前印着一个骷髅，帅呆了！”

惩罚者？

士郎和杰森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不过衣服上印着骷髅的人多得是，并不一定是弗兰克卡斯特。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噢，如果你不介意告诉我的话，你们也在旅行？”

贾斯汀似乎很快就从伤感的情绪走了出来。

“我们在寻找人生的意义，”杰森深沉地说，“穿越无人的死亡之谷，抛弃沉重的负担，向世俗的陈规挑战，寻求心灵的宁静。”

“噢，那真是太浪漫了！”贾斯汀大声尖叫道，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肉麻。

“……”

士郎拧开了电台，过去他从来不在开车的时候听音乐。

杰森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男朋友的濒临抓狂，他干脆利落地化为噪音制造者的其中一员。

“让我们为孤独的自由干杯！”

“干杯！”

杰森从座椅下掏出一听啤酒，撕开易拉环。

贾斯汀慌忙地开始寻找自己随身挎包里的饮料。

“别找了，我再给你拿一罐。”看他找了半天没找到，杰森好心道。

“不不，那必须是我自己的，这是一种礼节和情怀……”贾斯汀一通乱翻：“该死的，我明明把车上的所有东西都放在包里了……”

“找一下你的裤兜里有没有。”塞着耳机的士郎突然说道。

虽然他仿佛全程没有在听，但他似乎已经从贾斯汀的性格特征里推测出了他的习惯。

“啊哈找到了，果然在这里！”贾斯汀从裤兜里掏出半小瓶没有气的樱桃味汽水。

开着车两腿夹着瓶子拧开盖灌一口，然后往裤兜里一塞，显然是他们这类人的习惯。

“你怎么知道的，哥们儿？我简直我简直你就像我死去的好兄弟一样贴心，他也是这么了解我！”贾斯汀激动地大叫，他扑上去拍了拍士郎的肩膀：“我真想亲你一口！”

一队正在横穿公路的羊驼突然从一块巨石后冒出，士郎一打方向盘，踩下刹车，贾斯汀一个没站稳，伸出的手拍到了士郎的头发上。

“哦不！！”他像名画呐喊一样惊恐地捂住了脸。

士郎缓缓抬头，映在后视镜中的是杰森在强忍着什么的扭曲的脸，以及他自己现在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

拉蒙714：华尔街之狼中提到的药物，现实中暂未找到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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