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爷爷在餐厅整理完毕，打烊后小武有些疲惫的送爷爷回家。

“小武，你还不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吗？”雨刷刮擦着朦胧的前路，爷爷淡淡的问道。

“不着急，爷爷，可能缘分还没到吧。”小武握着方向盘，轻松的说。

“都多久了，你这心，还是没敞开。过去的好些事儿跟人，就别总想着了，除了折磨自己，一点用处没有。”爷爷看着眼前的黑夜，劝道。

“我明白，爷爷，放心吧，我现在挺好的。”小武冲爷爷笑了笑。

“从你那么小就拿你当了自家人，也算是一点点看着你长起来的，你那点心思啊，我还不知道。”爷爷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逃不过爷爷的法眼。”小武又调皮的说道。

“一说正事儿就没正形耍嘴皮。”

“嘿嘿，那还不是爷爷给惯的。”

“也没别的，你现在都这么大了，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也管不了你什么了，懂得也没你多，就是看你心思这么重，不想你总冲自己使劲儿，委屈了自己。”爷爷看着摇摆的雨刷，大雨的呼啸掩盖了雨刷刮擦的刺耳声音。

“爷爷，不会的，我没那么嘎嘣脆了，那都是小屁孩儿时候的事儿，早都想开了，我现在只是还没有遇到能让我有想法的那个人，不然我肯定第一个冲上前去，把她给拿下，嘿嘿。”小武开心的说笑着。

“不跟你这儿瞎贫嘴，说句正经话，你别是因为开了这家租赁公司，接触太多。。。你都明白，接触多了这群形形色色的人跟事儿，反而对一些简单快乐的东西变得不再相信了？”爷爷看着小武，有些不确定。

“如果真的那样，我也就做不下去这一行了，人都有七情六欲，有时候说没影响那都是客套的假话，但不至于让我在其中迷失了自己。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那些医生们，目睹了那么多的生死离别撕心裂肺，也感受过一次次的惊心动魄无能为力，有时候甚至是面对自己的家人也无药可用，无力回天，可他们不也一样活的好好的，看惯了生死倒也不那么惧怕了。”小武看着面前昏黄的路灯和零落在地的树枝，肯定的说到。

爷爷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么回事儿，没想到你能琢磨的这么明白。”

“爷爷这是夸我呢。”小武又调皮的说道。

“真能做到你说的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也需要一步步调整，我会守住底线的。独善其身，才是最好的退路，如果真的沉迷其中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或者背离初心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也就扮演不好自己的角色了，更别提把控全局了。这点爷爷放心，除了咱们这一家人，其他都只是洋洋洒洒的一出出戏罢了。看过经历过也就足够了，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份工作任务，认真负责获取酬劳是必须的，别无其它。”

“但我看你有时候也会较真儿，你现在虽然说的轻松，但我看没那么容易。”爷爷一语中的。

“爷爷说的对，我也有内心煎熬动真情的时候，原因很简单，就像今晚家庭聚餐上爷爷说的，有时并不需要惊天伟业，只要去拉一把别人，或许就能改变他们的命运，让他们成功上岸，得以重新面对生活，这种助人为乐也好自我感动也罢的成就感，有时让我着迷，深陷其中。”

小武在爷爷面前，毫无保留的诉说着内心隐秘的感受。

“说句自不量力的话，这种救世主一样拯救别人，给予别人勇气和希望的感觉，确实很奇妙，能赋予我一种更彻底更纯净的价值感，让我内心充满力量，乐此不疲，即使不被理解，或是被嘲讽。就像有信仰的人，可以为了心中那份理想赴汤蹈火，不顾一切，甚至交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也许在旁人看来有些癫狂，是一条充满痛苦之路，甚至会被嗤之以鼻恶意猜测，但起码我自己内心，很享受这份最高等的快乐。”

小武把车停在了爷爷的楼下。

“他人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不重要，我懂自己内心想要获得什么，坚持什么，畏惧什么，憎恶什么，就足够了。”小武认真的看着爷爷，说道。

“小武，你一直都没变，我彻底放心了。祝福你，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但是只要你能够做到，也算不枉此生了。”爷爷眼神坚定的看着小武，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是个男人。”

“谢谢爷爷，我不会辜负您对我这份最坚定的信任，这一直都是我安全感的来源。”小武真挚的眼神里，爷爷看到了这十多年从未改变的坚韧。

回到家中已是夜里十一点钟，洗完澡仰躺在床上的小武有些辗转反侧，他忍不住回想着今晚餐桌上爷爷说的关于瑶瑶的一切，他强迫自己不再关注瑶瑶的身世，不再钻牛角尖一般的联想起自己依旧未能彻底放下的过去。

小武腾的坐起身，走到书桌前。

人的出生无法选择，有些努力也未必会有结果，在与命运的抗争中，究竟是为了信仰和那一丝幻想中的希望，还是为了感动那个明知真相却不想也不敢承认的自己？

小武翻看着自己曾经一字一句用力写下的这段文字，早已破旧的日记本里，记录的何尝不是那个曾经愤怒却不甘的自己。

小武疲惫的回到床上，翻身望着窗外时隐时现的月光，攥紧了拳头。

此时，小敏的一个电话，暂时打断了小武的执念。

“武。。。武先生，我明天晚上可以与您一起看一场电影吗？”阿敏依旧胆小又卑微，这何尝不是属于她的命运。

“可以，明天我不算忙，下午五点以后大概就会有空了，不出意外的话，六点我去公司楼下接你吧。”小武冷冷的回答。

“谢谢。。。谢谢武先生。”阿敏小声说道。

“怎么突然想看电影了？况且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小武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半多了。

“我。。。我刚忙完今天组长临时交给我的工作，马上就休息，您放心。我听同事们说有部喜剧很好看，我这两天。。。我想去看。”阿敏依旧唯唯诺诺，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是不是工作上面受委屈了？想去看电影放松一下，顺便让我帮你出出主意？”小武冷静的问道。

“嗯。”阿敏别无它言。

她觉得只有小武才是真正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无论自己说与不说，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为自己考虑。

她喜欢上了小武。

阿敏虽然知道这一切不可能有结果，她甚至都不确定小武有没有女友，但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

虽然他们只是租赁关系，虽然她也怀疑过，小武对她的那份体贴入心，究竟只是心理治疗一般的对症下药，还是隐含着一份真情？

小武时而严肃犹如父亲一般严厉又呵护着她敏感与脆弱的心，矫正着她的软弱与自卑，时而又好似一位充满耐心与理性的导师，谆谆善诱替她指明需要跨过的种种沟坎，让她得以面对那条属于自己的，看似崎岖的人生小路，时而又如此懂得她内心，对她温柔以待，给她最踏实的依靠，无需她再默默忍受任何委屈。

这一切真的只是假戏吗？

“别想了，你又愣神了是不是？快睡觉去，不然明天又没精打采做不好工作了。晚上还要去看电影，别在影院里困的睡着了。”小武心里，也有了那么一丝心疼。

“对。。。对不起，晚安，武先生。”电话那边，传来阿敏熟悉的带着小惊慌的微弱声音，她呼吸间的忐忑，让小武内心多了份无法言表的烦乱。

“没有对不起，乖，明天见。”小武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对待阿敏，小武的内心始终掺杂着复杂的怜悯。

他早已隐约又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一直默默在他身边，与他“交往”了两年之久的文弱女孩，这个普通一本大学本科毕业，按部就班进入央企从事会计工作的26岁普通女孩儿，这个动辄哭哭啼啼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儿，这个有些丧失自我一心只想做到对方满意的普通女孩儿，背后一定有着最不普通的过往，或许血雨腥风，或许黑暗乍舌，又或许湮灭人伦，才会将她断骨切肉的重新拼接成现在的模样。

他从未主动问过她的过去，她也从未主动提及，一切都还不到时候。

有些心结，需要有融化冰川般的炙热与执着，才能打开。

小武希望用时间和自己的真诚与付出，找出那把钥匙，打开小敏内心的真实世界，拯救这个在感情中卑微到尘土里的女孩儿。

虽然小武面对着越来越繁杂的人与事，也会偶尔迷茫迟疑，但只要阿敏还在身边，一切就会有希望。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的小武睁开眼寻找着手机，查看今天预约好的一个本科在校大学生，陈子涵。

“又会是怎样的一部未知戏。”小武心里想着，按了按太阳穴。

21岁的陈子涵就读于本市很有名的一所电影学院，表演系大三在读。他的要求简单的就如同这个年纪的他，好似一张干净单薄的白纸。

“我需要一个能走进彼此内心的姐姐。”

看似简练直白的要求背后，却是那份最捉摸不透却又无处安放的偏执与茫然。

“或许林老师的机会来了。”小武暗自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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